《前道侣他疯了》酒不易

7、洞天福地

　　7.
　　展落羽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迷糊中好像有人在亲他，狗啃似的咬的生疼。他半梦半醒中还记着自己即将渡劫，十分抵触的推拒着，随后又感觉被重重掐了把腰。
　　他半梦不醒间猛一激灵睁开眼，外面已是天光大亮。晨光努力透过窗棱缝隙钻进来，点点金光斑驳跳跃着洒了满室，展落羽下意识的一摸枕边，身侧冰凉。
　　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昨夜扇了司辰一巴掌，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司辰也似是被他举动震惊，瞪视良久才不欢而散离去。
　　展落羽想到司辰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时依然想笑。
　　没了那股子不近人情的冷淡疏离，圆睁的怒目反而看起来有些傻乎乎。
　　若不是当时气氛不对，他差点就笑出了声。
　　他扯了下唇角，忽然“嘶”了一声。
　　唇瓣似乎有些肿且干涩，摸着还有一丝疼，不禁拧眉困惑，他记得睡着之前还好好的，难不成是京城天干物燥所致？
　　展落羽又摸向腰处，睡梦中残存着火热的触感，可低头一看，身上衣物还好好的。
　　他掀起衣摆扭头看了一眼，腰部也没有什么印子。
　　展落羽抬眼打量了好几圈，确认房内除了他再无他人，索性懒得去想，爬起来下床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三杯，才稍减干渴。
　　大抵是夜里做梦所致。
　　他又做梦了。
　　梦到了好多年前。
　　梦到了那个夕阳西下的黄昏。
　　展落羽叹口气，打了个水嗝放下杯子，又摸了摸眉间。
　　这该死的契约印记，得找机会让给破除掉才行。
　　他属实不太理解司辰这股子突如其来的疯劲，透着一股不肯善罢甘休的意味，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么多年他年年生辰许愿也就这么一个愿望，希望司辰也能够喜欢他。
　　可是却年年落空。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再痴想了，死劫在即，回顾他这悲催的一生，好像一直都在围着司辰打转，十分的没出息。
　　******
　　展落羽慢吞吞的洗漱时，收到了宗门的传讯飞符，他瞥了眼没有理会。
　　待他穿好衣服时，又飞来一张。展落羽将飞符团吧团吧揉成碎片，一吹，变成了灰烬。
　　西郊那个地方，那股凝结成形的妖气，不是他这种小修士能解决的。既然门派已经派了人来，他可不想跟那群师兄弟们凑除妖的热闹，他修为低下，过去还不是凭白丢人现眼让人看笑话。
　　何必呢。
　　展落羽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拍拍手，出门觅食。
　　京城人多热闹，各地人间美食也汇聚的十分齐全，展落羽正捧着一碗小馄饨打算开吃，倏忽间眼前亮光一闪，整个人如同腾空般失重，一碗热馄饨猝不及防的洒了一身。
　　“哎呦烫烫烫！”
　　白光散去，展落羽咕咚一声滚落在地板上，嚎叫声也瞬间铺满整个楼层。
　　展落羽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软手软脚的趴在地板上简直毫无形象可言。
　　“展师弟这一大早的行此大礼，师兄我如何受得？”
　　没等他回过神，一道讽刺的声音落下来，展落羽抬头一望，他正正好好五体投地摔在徐觉面前。
　　展落羽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随即身子一轻，他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正好能直视徐觉。
　　“淙长老说我命硬，被我磕头行礼要折十年寿，徐师兄可要保重啊。”
　　他嘴比脑快的下意识回了一句，徐觉被气得脸涨红。
　　“你!”
　　徐觉还想再说什么，便被冷冷打断。
　　“适可而止。”
　　展落羽扭脸，见司辰冷着脸看他们，撇了撇嘴，不再理会徐觉，转而看向自己一身衣服。
　　馄饨是没吃到嘴里，还被泼了一身热汤。
　　展落羽随手施了个术法清理掉那一大片污渍，衣服虽然恢复如新，但是那被热汤泼的感觉还残留着，他有些不适的挠了手臂两下,随后浑身一轻，那些不适也不翼而飞。
　　“过来。”
　　展落羽正纳闷，闻言抬头，一眼看到司辰身旁的兰汀，便不想过去。
　　他扫视周围，这才发现他似乎又回到了聚仙楼。
　　只是一时没明白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压根没使用传送符啊。
　　随后他想起了昨夜司辰给他下的那道魂灵死契——他差点忘了，魂灵死契可以召唤结契双方。
　　只是没想到司辰居然将这个契约当成传送符来使用。
　　展落羽一时无语凝噎。
　　合着司辰给他下这破契约是为了让人看他笑话？
　　整个楼层都是各个宗门的弟子，穿着各色弟子服，此刻都探头探脑的看着展落羽。
　　展落羽出现的方式和姿势都过于奇葩，又一来就与徐觉针锋相对，各宗门弟子端着一副吃瓜的表情，看着天玄宗弟子内讧。
　　展落羽在天玄宗被看习惯了，也不是很在乎这些探究看热闹的眼神。
　　他掸了掸衣摆，一扭脸，朝一张人最少的桌子过去。
　　聚仙楼内大抵是有空间阵法，在楼外看的时候，这栋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酒楼，可是此刻这层楼至少有上百个不同宗门的弟子。
　　他想起上次去往三楼时，似乎也是这样，各个宗门三三两两围坐，总也有那么一两桌，人数特别少。
　　他心里还有些气，没理司辰，转身直接往最角落那张桌子走去。
　　那里坐了三个人，看身形是两个十七八的少年，带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稚童，还留着一个空位。
　　展落羽朝他们拱了拱手行礼，客气有礼的问道，“三位仙友可否让我一起拼个桌？”
　　“自然。”
　　左侧的少年笑眯眯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身旁的小家伙看了展落羽一眼偎在他怀里小声的说，“舅舅，他喊我仙友！”
　　语气里透着一丝兴奋，那少年见展落羽看过去，嗓音带笑低声说，“你是小仙童。”
　　他怀里的稚子圆脸圆眼像个肉团子一般，扎着两个童子髻，确实是个可爱的小仙童。
　　展落羽坐下来，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糖酥，递过去。
　　“这是我前些天逛街时买的，店家用牛乳做的酥糖，味道很特别，你们尝尝。”
　　小童的眼睛倏地亮了，满脸期盼的看着被他喊舅舅的少年，那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道谢，“如此我便不推却了，小易，快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那小童规规矩矩的朝展落羽道谢，才小心的拿起一颗糖酥塞到嘴里。
　　“凌霄宗容迟，这是我外甥容易。”容迟朝展落羽笑了笑，随后一指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个少年，说道，“他是我们长老，叫洛川。”
　　对面那个少年自从展落羽过来便未吭声，此刻也只是淡淡朝他点了点头。
　　展落羽看着他不过十七八的模样，却已是门派长老，不由得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我叫……”
　　“你们无极净世的来做什么？”
　　还没等展落羽自报家门，旁里斜刺插入一道高吊嗓门，展落羽闻言扭脸，无意中与远处司辰的目光对上。
　　刚才他无视了司辰的招呼，此刻正脸色如寒霜冻结般，冷冷看向展落羽。
　　展落羽略心虚的扭脸再度无视他的冷脸，看向出声之人。
　　那人所坐那桌弟子众多，还有旁的相熟宗门弟子也坐在一起聊天，从刚才就探究着看展落羽一路过来，听到容迟自报家门后才猛地出声。
　　展落羽看过去时只见那些弟子们的神色各异，个别几个嫌弃的皱起眉头，有人便开口道，“你们无极净世人都没了，还来凑什么热闹，别回头又将那大魔头招来。”
　　“就是就是，瞧瞧你们，那个少年也就十七八岁，怕是都未破曾破境，居然还是长老？”
　　“听说他们几个月前在未离仙境里也不过才招了三名新弟子。”
　　“现在哪还有人敢去无极净世，去那不是找死吗？”
　　那些弟子七嘴八舌，展落羽听的迷迷糊糊，但是不妨碍他听出这些人言语里的嫌弃与不屑，不由得回头看向容迟。
　　容迟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笑嘻嘻的哄着容易吃酥糖，倒是洛川，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成了拳，像是要说什么，被容迟眼神阻止了。
　　“无极净世……是什么地方？”
　　展落羽一脸懵逼的看向容迟。
　　容迟有些惊讶的看他，好一会才笑道，“也对，你若是知道，怕也不会来坐这桌。”
　　展落羽更迷糊了，“你们不是仙门中人吗？”
　　他看这一层的各色弟子服，确实都是仙门弟子的样式，包括容迟身上月白色弟子服，也像是仙门中的。
　　忽然，展落羽手臂一紧，被人强硬拽起来。
　　他转头便见司辰那张冷脸近在眼前，顿时被吓一跳。
　　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就来到了身后。
　　“做什么？”
　　展落羽被他拽的一踉跄，手腕转动几下没能甩开，反而被更加用力的捏紧，只得狼狈的跟上司辰脚步，“你别拽我，疼！”
　　司辰充耳不闻，直将他拽到天玄宗弟子所处之地后才松开，低声冷斥道，“莫要与他们来往。”
　　“为什么？”展落羽揉着手腕，闻言不太服气，“我看他们比徐师兄还要可亲一些。”
　　徐觉听闻，冷哼两声，“大师兄，你还理他作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回头祭了那魔头才晓得厉害。”
　　司辰只是抬眸微一拧眉，徐觉便觉得周遭空气倏忽间被抽空般，强大的威压逼得他胸口一闷，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差点便要跪在当下。
　　好一会那股威压撤了回去，徐觉大口喘气，再也不敢吱声。
　　展落羽对此毫无知觉，只看到徐觉脸色一青一白，似乎要说什么，却又没有再开口。他也不想再跟徐觉费口舌，便问司辰，“什么魔头？”
　　旁边的兰汀，若有所觉的看了司辰两眼。
　　司辰没理他，只自顾自坐下喝茶。
　　展落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刚才他连续无视司辰，落了大师兄的面子，怕不是又给他记了一笔大不敬。
　　展落羽如今才懒得琢磨他的心思，见他们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也没了探究的心思，转头看了看容迟那一桌。
　　只见容迟遥遥的朝他笑了笑，便也下意识的回以一笑。
　　他倒是觉得容迟人不错。
　　只是不知道，司辰将他召唤过来，与这一大群弟子，有什么关系？
　　“季师兄，你们不是来除妖的吗？干嘛都坐在聚仙楼里不走？”
　　茶过三盏，展落羽坐不住了，低声问向一旁站着的一个同门师兄弟。
　　季洵看了眼依旧不动如山坐在的司辰，也小声回道，“不知道，大师兄好像是接到了飞符说需等前辈一起带我们去除妖。”
　　展落羽侧头十分不解，这偌大一层上百个各宗门弟子还需要人带？
　　那个妖物这么棘手？
　　展落羽想到那层厚实的妖气，好像确实有点难以对付。
　　“并非是去除妖。”
　　“不是去除妖。”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身旁，另一道则自上而下。
　　展落羽愣住，一抬眼，便见之前遇见过的前辈罗刹问律从楼梯口下来，踱步至前，眯着笑眼朝展落羽慢悠悠笑道，“又见面了，小仙友。”
　　展落羽嘴角一抽，站起来朝他行礼，“晚辈见过前辈。”
　　问律笑了笑，收起那把锦缎折扇，朝各宗门弟子道，“各位久等，在下伽蓝叶问一真，想必各位也都知晓此次汇聚聚仙楼的目的，西荒福地业已开启，便由我带各位进入。出发前，有几点事，务必请各位牢记。”
　　他修为深厚，无需刻意提高音量，整层楼也能听清他不紧不慢的嗓音。
　　乍然得知问律身份，仙门弟子都神色激动，有几名弟子更直直跑出来朝问律行礼。
　　“伽蓝叶戒律堂弟子向迩拜见师叔祖。”
　　问律只是淡淡扫了他们几眼，神情如故的点了点头又继续道。
　　“第一，洞府进入时间为一个月，月满之前便得出来，若不出来，便会被封在洞中，及至下一次福地开启。第二，里面虽有不少宝物，但是妖物也众多，福地一开，人神妖魔皆可进入。”
　　听到这里，不少弟子脸色已经变了。
　　展落羽张大了嘴，下意识扭头看向司辰。
　　他们不是接了除妖令下山来的吗？
　　什么西荒福地？
　　那是什么意思？
　　许是他懵逼的模样太过明显，司辰唇角微微上挑，倏忽间，展落羽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
　　“师傅说，百年一现的西荒洞府已开，才让我下山来。”
　　展落羽被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魂灵契约的影响。
　　他抿了下唇，才明白过来。所谓除妖是幌子，原来是百年一现的洞天福地已开，怪不得司辰快要渡劫了还要下山。若能在洞天福地寻一宝物，更加助于渡劫。
　　他又看了看始终不发一言坐在一旁的兰汀，这碧落海的小公子今日意外的安静。
　　恍然间他又想起，这一层全是各宗门的弟子，怕不是也有碧落海的人。
　　思及此他又悄悄地扫视了一周，不一会，便发现离他们有两三张桌子远的地方，坐着七八个与兰汀同样制式弟子服的年轻弟子，一名年约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正不时的朝这边看。
　　想来那就是碧落海的弟子们。
　　展落羽又瞥了眼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兰汀，他不去碧落海弟子那处，反而坐在司辰边上，意义何为，简直不言而喻。
　　展落羽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喉间滚动两下，强迫自己扭脸继续看向问律。
　　问律还在交代什么，展落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进去后你跟着我，不要乱走。”
　　脑海里又响起司辰的声音，展落羽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不打算进洞天福地。
　　他已是将死之人，要劳什子宝物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