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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旧日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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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司辰离去时,展落羽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他听着耳畔好些天不曾出现过的雷鸣声,疲倦的闭上了眼。
雷声较之前又响了许多。
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若想多活些日子,必须离司辰远一点。
可偏偏司辰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给他下了魂灵死契,这破玩意要是离得远了,也会拉扯他的魂魄生疼。
难不成他真的要当着司辰的面被渡劫天雷劈的面目全非的死去?
他为了不落得这个下场逃得远远地,结果转了一圈还是这个结果。
当初他干嘛还要下山离开天玄宗?
展落羽这一天又气又累,又被司辰折腾了半宿,最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又梦到司辰。
梦到他喜欢上司辰的那一年。
那年适逢仙盟十年一次的门派大比,那时候司辰玄境未破,即将渡劫入境。那会的司辰也不是后来那副对谁都冷若冰霜的模样,偶尔还有个笑脸。
那时展落羽刚刚入初境,需要渡个小劫。现在想来算不了什么,但那会他才踏上修行路不久,第一次渡劫,很是当回事。
他渡的是不灭雷劫。
普通小雷劫不痛不痒,造不成大伤害。谁都没当回事,连他师傅也是,好像这个没多大事一般。
只有他心中惴惴不安,忧愁的好几天吃不下睡不着,有天精神不济在课上睡着了。
待他醒来周围只剩下司辰还在入定打坐。
展落羽本来也要走,但没想到打坐着睡太久脚麻的一时站不稳,反而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刚好以下跪姿势摔在司辰面前,咚的好大一声,砸在人去楼空的花厅地板上,震的人耳膜鼓噪。
展落羽当即尴尬的不行,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司辰,见他依旧闭着眼,这才松了口气。
他脚又麻的站不起来,心塞的想着这下丢脸丢大了,还好司辰没看到。下一秒却被司辰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还没站稳又摔了一跤,这下直接五体投地般摔在司辰打坐的膝盖窝里。
“要帮忙吗?”
展落羽羞愤欲死,连司辰什么时候睁开眼了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司辰有没有看到他连摔两跤的狼狈样。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他简直不敢抬头看向司辰的脸,装死一般紧紧捏着衣摆不肯抬头。
司辰是宗主的入室大弟子,也是宗门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小小年纪已经踏破玄境,即将迈入人境,修行天分是他拍马都追不上的。宗门多的是崇拜司辰的人,展落羽也不例外。
平常师兄弟们闹归闹笑归笑但在司辰面前这么丢人,还是头一遭,直接让他失去抬头的勇气。
然而他忘了他拽着的是司辰的衣摆,埋在其中一股冷冽的清香扑鼻而来。
展落羽猛嗅了口气,很快在这股属于司辰的冷香里沉溺的晕头转向。
司辰没有笑话他,只是轻手轻脚将他扶起来坐好,顺手拍了拍他衣服的灰尘。
展落羽脸色顿时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红,无比尴尬松开司辰的衣摆,坐直身体眼眸左右乱转就是不敢看司辰,生怕被他看出什么。
“你最近是不是没睡好?看你上课一直在打瞌睡。”
还是司辰先开口打破沉寂,展落羽没想到司辰还能注意到他在课上偷懒,不由得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展落羽简直欲哭无泪,为什么没能给司辰留下个好印象!
真的太丢人太丢人了!
他今天可是把这一年份的丢人都丢完了。
“我快渡劫了,那天淙长老说我的小雷劫是不灭劫。”
许久,大概是花厅静谧让人放松心弦,也许是今天再司辰面前丢够人了,也不差这么一回,展落羽干脆破罐子破摔吐露困扰了他好些天的忧心事。
淙长老是宗门唯一一个能窥天命的人,每个需要破境渡劫的师兄弟们都会去找淙长老算一下劫数。
展落羽倒没有去找,那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快要渡劫了,是前些天下了早课,在偏厅碰到淙长老正在跟他师傅在说什么,看到他了,忽然说,“你徒弟要渡小雷劫了。”
丹朱真人便招呼他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他两眼,摸了摸下巴带点惊讶的说,“这么快,我以为还要个几年呢。你给看看他是什么劫?”
淙长老也没推辞,拿出天命盘开始推算。好一会才若有所思的抬眼看他,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居然是不灭,好多年没见新入境的小家伙碰上不灭劫了。”
丹朱真人也愣了,好一会才说,“这样啊。”
两人对视一眼俱沉寂下来,随后展落羽便被打发出去,他师傅再也没提渡劫之事。好像这种小雷劫无甚大碍,只有展落羽听到淙长老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后便彻夜难眠。
他后来翻了许多典籍,关于不灭劫的只有寥寥几句,总归合起来大意就是雷劫不灭,别人可能睡一觉就渡劫了,但不灭劫要缠绵九九八十一次。
展落羽烦躁不已,生平第一次渡劫,碰上这么个玩意儿。劈一道雷不够他得被劈八十一次。
忽然司辰伸手摁住他的手说,“不用怕。”
展落羽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不自觉的在颤抖,他深感丢人的想捂脸,手却被司辰摁住不放,只得无语的别过头,咬唇生起闷气。
在司辰这等天才眼里,他大概就是个为即将到来的小雷劫愁的吃不下睡不着的蠢货罢了。
司辰语气镇定的说道,“大比第一名可以向仙盟宝库要一件宝物,仙盟宝库里有个法宝,叫金钟罩,有那个法宝,你就不必担心不灭劫。”
展落羽闻言苦笑起来,“我这点修为,上去都不够给那些人斗一回合的。大比能光比炼丹吗?我只有这个还有点信心。”
仙盟大比,上百个宗门,还不算散修,林林总总不计其数,想要在这么一个盛会里拿第一,展落羽连做梦时都不敢这么想。他全身上下能拿得出手只有炼丹了,可是大比又不是只看炼丹。
司辰直直看着他,忽而轻声问,“你信我吗?”
“啊?”
展落羽不解抬头,对上司辰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眸,亮的能看到展落羽倒影映在其中,不由一愣。
司辰眉眼冷肃,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不带任何玩笑意味的看着他,神色却淡淡,透出一股势在必得。
展落羽蓦地回神,有些不敢置信,张口却突然变的有些结巴起来:“你、你是说……你…要…你要…”
“我要拿第一名。”司辰斩钉截铁接口。
展落羽直愣愣的看着他,忽然心头狂跳。
很久很久之后,展落羽都记得那天的情景。
黄昏落日,天边像是染色般灼开各色云朵。司辰在花厅中坐成一道如玉琢般的雕像,夕阳余晖穿过屋檐落在司辰身上,一道道金色柔光晕染开,衬的他眉目清冷又圣洁。
晚风吹堂,吹的廊下的排钟丁零作响,也吹的展落羽心跳如雷。
这一刻,展落羽无师自通明白了以前看见司辰就满心鼓噪代表着什么。
他就这么一头撞进了那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司辰名字的情网中,难以自拔。
然仙盟大比司辰却没有拿第一。
只因大比那时,司辰毫无征兆的开始破境,引来的小天雷连带劈向即将渡劫的展落羽,反倒将他的雷劫也劈的提前了。
他被不灭雷劫追的屁滚尿流,他师傅那阵又在炼丹紧要关头,不能时时刻刻为他护法,倒是司辰,大概是因为愧疚,一直帮他护法。
他的不灭雷劫加司辰的小天雷劫相加搅得仙盟大比几乎无法安生。仙盟众人天天看着他被不灭雷劫到处追着劈,后来还是宗主为了不让大比被搅乱去向仙盟宝库借了金钟罩,寻了一处禁制将他与司辰一道关起来。
不灭雷劫足足劈了八十一天,他与司辰便一起关了八十一天。
那八十一天,对展落羽来说,像是一团轻飘飘的美梦,美的无与伦比,让他沦陷的一塌糊涂。
然而回到师门后不久,司辰便逐渐与他拉开距离,也越来越冷漠,都是展落羽屁颠颠的去找司辰,插科打诨耍赖般在他身边出入,热脸贴冷屁股,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