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翩翩少年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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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百年，如白马过隙。
晓雾将歇，群峦环绕之中，是巍峨耸立的天山。
山腰处建着个身处云雾之中的庭院，周围仙气萦绕，自然生灵聚集，而那庭院不大却别有风韵，构造算得上独特巧妙。
庭院里几间木制屋子的牌匾上均被主人意气风发地提了字，墨染檀木，收笔自如。
独独西边锦鲤池旁的那间，是用流金刻着不同寻常的“星罗殿”三字，屋子与其他无二，只是那檐下挂着两只荧光星光两相交织的仙灯，而门上刻着细密交错的灵文。
许是刚刚破晓，露珠仍流连在鲜绿的枝叶上，东边的山头影影绰绰露出微弱且明亮的晨光。
一身布衣的老头盘着腿悠闲地坐在蒲团上，桌边放着一尘不染的白色拂尘，右手端着一盏冒着白气的热茶，山中的空气最是清新，富有灵气，他左手捋了捋下巴上霜雪一般的长胡须，那和蔼的眼眸享受地眯着。
不久，司命远远地瞧见一红裳少年从山下而来，不一会便行至面前。
翩翩少年郎，一眼惊风华。
红裳少年眉眼带笑，动作不羁洒脱地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还温热着的包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眼中笑意更盛：“李大娘今天放的肉馅可真多，哎师父，你不尝尝吗？可香了呢。”
司命看着他手中咬了两口就只剩了点皮的包子，好笑地摇了摇头，说：“臭小子，话说得好听，你什么时候给为师留过啊？这山脚李大娘的包子店早晚得被你吃闭门喽。”
话落，他看着面前小辈的模样，不禁失笑。
武功平日里渐渐荒废，他这徒儿好吃的本事倒是日益增长。
“吃完了赶紧滚去后山练功去，一日不盯着你你就跟我装傻充愣地偷懒，《洛神赋》都背完了吗，背完了就去练箫。”司命瞥了一眼身边眉眼弯弯正享受着肉包子的少年，又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一样说道：“对了，安儿，你前几日从边界捡回来的那个病秧子醒了。”
温予安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闻言问道：“那他人呢？不会对他的救命恩人连一声谢都不道就走了吧？”
“哼，要道谢也是谢你师父我。那小子身体虚弱还受了重伤，当时被你扛回来时本就半死不活的了，不知吃了我多少珍藏的一品补药这才从鬼门关险险地拉了回来，前前后后可耗了我不少精力。他刚醒不久还没完全恢复，方才你未回来时，我与他闲聊了几句，便让他去后山暖泉里泡着，补补阳气去了。”
司命浅浅地饮了口手中醇香的茶，皱了皱眉，缓缓说道。
这茶再香，还是比不上酒醉人啊。
司命咂了咂嘴，继而放下茶盏，心里暗暗斟酌一番后，开口问了一句：“安儿，当初你于边界临河边遇到那小子的时候，只他一人？”
“师父，当时我带他回来的时候您就已经问过了，您是年纪大记性不好忘了？当时就他一个人满身是血可怜兮兮地昏死在雪地里，周围连只鸟都没有。再说，边界之外北疆恶雪，除了来往商队，哪里来那么多人往这苦寒之地跑呢。”
司命再开口的语气平淡，而又带着点微微的怅然：“那小子衣着华贵，虽是一脸病容，但根骨奇佳，我看了他的命格，果真是个不凡之人，他乃仙君命格，往后若有机遇，便可飞升成仙。这也是我施手相救的原因之一，再者，他既然能遇见你，得你帮助，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机缘，让你把他带到我面前，而我救了他，也算是顺天而行，没辜负这一番机缘罢了。只不过，天山从不问事，安儿，你有善心是好，但以后还要谨慎行事，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并非你我能够改变救赎的。”
停了停，又说道：“他的身份不应是眼下的遭遇，孑然一身在北寒之地，怕是遇上了棘手的事。凡人之命不可插手，这是规矩，还有，你莫要和他提及命格一事，一切皆是他的命数，等那小子伤好了，便让他下山吧。”
温予安顺从地点了点头，应道：“徒儿知错，谨听师父的教诲。”语毕，他从袖口掏出洁白无瑕的玉箫，习惯性地在手中转了两圈，朝司命微微躬身，便转身朝后山走去。
此刻晨光微熹，明黄色的光晕笼罩在少年直挺张扬的背影上，竟让远远瞧着的司命晃了眼。
那个跟随在他身边十八年曾经咿咿呀呀的孩童已经长大了，成了如今一副少年的模样，仔细一看，倒是和记忆中几百年前，那个温润如玉，眼藏碧海潮生的男人有几分神似之处。
似乎是回想起了旧事，司命的眉间染上几分愁，轻声叹了口气，像是感慨，又像是遗憾。
他复又看了一眼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笑自己在人间待久了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旧事已如尘土消散，不必执着。司命释然，继而舒展了自个儿的眉头，饮了口手边渐凉的茶，起身拿起拂尘，缓步朝着星罗殿的方向，踱步笑看青山。
这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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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
暖泉的热气使周围的绿叶结上了小小的水珠，墨发规规矩矩地披在脑后，面色苍白，背后有一片骇人疤痕的少年阖眼安静地靠在泉边，身边不远处的空旷处放着自己的华服，暖泉中的水流疏通经脉，自胸部而下都浸在集天地草木精华的泉水之中。
温予安放缓脚步走近他，还未近身，就看见那少年警惕地微微侧头，听见他低声问道：“何人？”
温予安轻轻笑了一声，握着白箫的右手背到身后，步伐未停下，开口便是调侃的语气：“小兄弟，这偌大的山上算上你一共就三人，啊…不对，是两人。你倒是说说，我是何人啊？”
少年静静地看着他走近，蹲在泉边，一脸笑意的样子，忆起不久前与司命的对话，这才恍然说道：“方才是在下眼拙，未能认出公子。原来是公子救了我，老先生在我清醒之时已经将事情原委全都告知与我了，在下在此多谢公子相救之恩。幸得公子与老先生施与援手，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定会还公子的恩情。”
话落，他虽身在泉中，两手仍旧抬起，对着温予安恭了恭。
温予安看这少年年纪与他相仿，却是一副老气横秋，重视礼节的规矩样子，又思及那日临河边相遇时，这少年一身华服，金冠束发的模样，目光沉了沉，带着些玩味的语气问道：“报恩？那我总要知晓你的名字，你说是吧？”
少年抿了抿唇，开口道：“在下姓若，名子卿。敢问公子名讳？”
“温，温予安。”他敛了敛玩笑的语气，一字一句报上了名字。
如他所料，如司命所言，眼前这小子还当真不凡，可他未曾想，这小子竟然是北疆实力强大，几乎独霸北方的南国皇室——若氏，只不过看他一副病秧子的模样，想必是个不入眼的小皇子。
“南国皇室，怎会沦落如此地步？你为何重伤于边界？”
若子卿垂帘苦笑，却不作答。
半晌，他苍白的嘴唇再度抿了抿，开口道：“抱歉，温公子，恕子卿冒昧，子卿感谢其救命之恩，但是只怕公子这问题…子卿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
江湖杂乱，天下不太平，明哲保身是正确的选择，过多的暴露和敞怀相待只会让自己陷入危局。
正如温予安自己下山入世从未提及自己与天山的关系。
而若子卿既为皇室，理应更加懂得其中利弊，如今他能坦诚自己的身份，已是极致。
温予安是天山中人，而天山并非天下各国的属地，横空出世孑然一身地存留在这僻静的大陆一角，如同与世隔绝的一处仙地一般，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亦没有阵营与立场，一直以来，天山从不插手世俗。
若子卿明白温予安身为天山中人对他的试探，他也回以目前自己能够掌控的最大的坦诚。毕竟，从不入世的天山中人这次破例救了他，如此恩情他自然十分懂得彼此此刻的心境。他不对天山有觑觎之心，对得起天山出手相救之恩，那么天山必定不会对他有恶意，他也能全身而退。
原本，他就是善意的，一直都是。
而这浑浊的人世间，如今却无他的容身之地。
许是身体虚弱的缘故，若子卿早就习惯，掩手低声咳了两声，将眼底的心绪掩藏住后，这才开口说道：“还望温公子见谅，子卿在此赔罪了。”
“哎，无妨无妨。你不必如此拘束，天山素来随性，你如今身在天山，且入乡随俗，莫要再如此多的繁琐礼节。”温予安笑意不减，直起身来挥了挥宽大的红色衣袖，留下一句“你在此好好养伤吧，我就不打扰了，”便径直离开，语气很是随意。
那从不离身的白箫被他握在手中，衣摆随风而起，一头墨发扬起与清风共舞，纯白与暗红相映，使人眼前一亮。
单单只是个出世卓越的背影，便足以扰乱三千少女的心弦，走路的步子轻松自在中又见几分沉稳。
倒是个洒脱不羁的少年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翩翩少年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