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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会原谅你的 ...

  •   顾九渊旁若无人地离开了凝阴阁,他没跟另两个女主人打招呼,他觉得没必要。

      正在殿门影壁边的小内侍,不住地搓手,忍着想要抚脸的冲动,不时地东张西望,紧张两字几乎是直接写在脸上的。

      能不紧张嘛?!昨天要是那飞刀偏一点,不仅毁容,他也跟同伴一样去走黄泉路了。那小子突然变得那么邪性,他根本拿不准。而且差使办砸了,还死了个人,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主子交待。为免引人注意,他直接把人埋在了不远处的土坡下,回去后,自己草草包扎了伤口,连晚饭都没敢去吃,现在还饿着肚子,伤口更难受得紧。早上的时候,他还在屋子里急得跟热锅蚂蚁似的,突然就有人来传话,叫他来承香殿。他差点儿给吓昏过去,更觉得那姓顾的小子非同一般。

      明明这小子是第一次进宫,就已经摸清了宫中路数,能教人来传话儿。要是他敢躲起来不见,回头也许就不是传个话儿,可能连隔日的太阳也见不着了。

      此时此刻,他倒有些微庆幸,幸好自己沉住了气,留了一手,没有立即将这小子的情况报上去,给自己留了些余地。
      “来了?”

      顾九渊口气懒洋洋的,明明脸色还一片苍白,却像个没事人。他身姿笔挺,目光高悬,通身气派都似久居高位之人,一身染血的素衣掩不住他骨子里的狂傲自信,威严凛冽。

      “是,是……”小内侍连正眼都不敢瞧,低着头应诺,忙道,“郎君请放心,我,我没把昨天的事儿说出去,半个字儿都没有。”

      “很好。”顾九渊量这小子也没那么大胆儿,极懂得察颜观色,后来混出宫进了老妖怪的后宅,做起了舒服的管帐先生。且还活到最后,成了孟长恭对付他和曹老头最有力的人证。

      小内侍感觉那目光从身上划过,如毒蛇绕颈吐信,身子缩了一缩。
      “拿着!”

      闻言他抬头,就见一物飞了过来,他赶紧双手接过。隔着布带子轻轻一触,两个球状物并一个条状物,不用说就知道是啥物什,血腥味一下浓得刺鼻,也不知是他脸上的伤又流血了,还是来自手上这包东西。他脸色唰地惨白一片,膝头一软整个虚脱似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求饶,指天发誓绝不将顾九渊的事透露半个字出去。

      “还算有脑子。”

      顾九渊冷哧一声,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昨天那一刀,你们成功了。只是挣扎之时,被我扎死了一个。”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啧,别得得得地没完。”顾九渊最烦嘴皮子啰嗦的人。

      “是是,呃,是。”小内侍吓得紧紧咬牙,左手攥紧右手,努力克制发抖。

      “咱家躲在承香殿狗延残喘,活不活得过去亦未可知。”
      “是。”

      “你派了眼线盯着这方,若有任何动向,会第一时间报上去。”
      “是。”

      顾九渊看着脑袋都叩出血的家伙,唇角微勾,“这么怕死么?”

      内侍蠕蠕嘴,挤出,“好死也不如赖活着啊!小的,小的……还想为爷爷效犬马之劳。”

      顾九渊冷哧,“呵,就你这贪生怕死之徒,只要乖乖听咱家号令,回头想要平步青云,吃香喝辣找个漂亮的小对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总算得了句“保命”的准话儿,内侍心中一松,忙俯地致谢,这虔诚的样子跟亲孙也差不离了,顾九渊瞧得眼疼,又嘱咐了几句便将人打发了。

      内侍起身要走时,又被叫住,“炖只鸡来,咱家需要补血。”

      “是是,爷爷您等着,小的这就去张罗。”

      啪,一物打在内侍脑门上落下地,他一看忙将那小纸包拣起,差点儿又手抖摔掉。这,这不会是啥毒药啥的吧?

      “给你治脸的。咱家可不想日后你再来承香殿,吓着小公主!”

      “是是,谢谢爷爷。”
      ……
      内侍立即离开了,顾九渊也准备回屋继续休养。

      他抚了抚额,昨日的确失血过多,他虽早就不在意自己这副身体的疼痛感受了,但这影响了他要办的事儿,也不得不多此一举。

      才走到一门处,一道小身影就冲了出来,瞧表情来者不善,一双大杏眼儿瞪得老大。

      顾九渊觉得有趣,索性靠着游廊栏杆歇一口气。

      韩伊朵冲到少年面前,摊出小手,“还来!”

      “什么?”少年懒洋洋的口气,让小姑娘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兰姑的金创药。”

      “没了。”
      一听这回答,韩伊朵更气了,扬声喝问,“哪儿去了?”

      “用了。”

      这话还真没错,给内侍治脸伤,也是用了。

      “顾九渊!”少年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太扎眼,韩伊朵气坏了,“你还不说实话,你以为刚才的事儿我没看到吗?我告诉你……”

      “哦!”
      他轻飘飘一句,让她瞬间咔壳儿三秒。

      杏儿眼突然就红了一圈,“顾九渊,那是兰姑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药粉。我们自己受伤了都舍不得用,都给你用了。还有昨天的鸽子汤,那是兰姑姑好不容易打到的,我们都舍不得吃肉,都给你吃了。就算你不想领情,你自以为是,你也不能这样。”

      “哪样?”
      “糟蹋别人的好心!”

      姑娘几乎是吼出来的,眼角都挂上了委屈的水花儿。她来这个世界也才几个月,冷宫生活已经让她偿尽了过去20年都未偿到的困境和艰辛,愈发珍惜身边得来不易的一切——一块破布头,一粒米,一块肉骨头,一包救命的药粉。

      可是这个家伙连问也不问,就把她们珍贵的物资送给了不相干的人,平白糟蹋她们的好意,她真的很愤怒很愤怒。

      “哦,好心么?!”顾九渊淡淡地应一声,眼神依然冰冷,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你要是不把药粉拿回来,不好好跟兰姑姑道歉,我们是不会原谅你的。绝对不会!”

      这似乎是姑娘能想到的,最大的威胁和表达方式,说完后,她狠狠瞪去一眼,一跺小脚,转身跑掉。

      顾九渊看着跑走的小背影,冰封般的眼底似乎有了些微的波动,但也只是一刹。

      他慢慢直起身,靠在栏杆上的左手露出来,紧握成了拳。

      他不知道,老天爷突然让他重生回到12年前是什么意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辈子他就没指望过老天爷,老天以为再给他一次机会改变命运了。

      呵!谁稀罕。
      即来之则安之。

      上辈子他想报复的九个人,到最后他被斩首时还有一个老家伙没死,颇为不美。今生不若就给那老家伙一个痛快罢!

      看着这小仇人对他又怒又吼,又拿他没办法的委屈样儿,就挺有趣儿的。在解决老家伙之前,就拿他们寻点儿乐子,打发时间。
      ……
      韩伊朵郁闷地跑回凝阴阁,看到正在院子里晒被襦的兰姑,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兰姑的大腿,瘪着小脸生闷气。

      两人相依为命这几个月,兰姑沉稳大气,还有不少神秘技能,让韩伊朵很依赖,更敬佩。不知不觉已经将兰姑当成了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唯一的、重要的亲人。难过委屈时,就会向兰姑寻求心灵安慰。

      “怎么了?”兰姑心里其实早料到了,仍是温柔地轻哄着,抚抚小姑娘的脑袋,柔声问,“大花没来,还是又凶你了。没事儿,回头姑再帮你找些好东西,不怕它不买帐。”

      “不是大花。”小姑娘口气怨怨的,“是那个坏冤哥。”

      “哦……”

      一听这词儿,韩伊朵忒敏感了,仰头看着兰姑,“姑,你不知道,冤哥太可恶了,他竟然把你给他的唯一一包金创药送给昨天要害他的小内侍。他还没跟你致歉致谢呢,转头就去收买别的小内侍了,我撞破他的好事儿,他连一点点愧疚和不好意思都没有。真是太可恶了!怎么可以这样子,人家好歹……”

      小姑娘噼哩啪啦数落了一堆,兰姑只是听着,微笑着,眼神一片清明。

      其实兰姑初接触顾九渊时,就察觉出这人城府极深,根本不像个才入宫的十一岁少年郎。那双冰漆的眸子里,也许埋着寻常人难以想像的秘密,那些秘密也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事儿。不是旁人一个救命之恩,几碗肉汤,就能令其坦诚相待的。

      她没能阻止小姑娘救人,也提醒警示过了,拦肯定是拦不住的,她也没空时刻盯着小姑娘,冷宫什么都没有,她整日都得花大把功夫去弄吃食,否则两人就得饿死或冻死。她便由着小姑娘去跟少年接触,打击多了,伤害多了,她自然就明白现实残酷,有些人的心是永远也捂不热的。
      “姑,你怎么不说话啊?是我说错了嘛?”

      兰姑轻轻一叹,“朵儿,你该明白,这里是冷宫。大家都忙着明哲保身,什么恩情义理都是次要的。咱们救了他,就算仁志义尽了,以后咱最好还是不要招惹那少年郎为好。”

      “可是……”韩伊朵骨子里仍是接受不了,也知道兰姑说的是对的。

      眼下不是现代的文明社会,这里又是权欲倾轧的后宫世界,能独善其身已经很不容易,谁还有那个心力去救助他人呢?!

      那可是书里大反派,大太监,顾九渊啊!

      当时她看书时,前面看得认真,主要塑造的是男女主。大反派出现都在中后期,她没仔细看,只听小表妹提起顾九渊这个大反派的少年经历非常凄惨,被炮灰女利用又背弃,因为长得漂亮被宫里的变态大太监看上,甚至还被当成工具交换给性好男风的大臣狎玩。

      现在想想,她真有些后悔,为什么没仔细地看到后面有关顾九渊的成长经历,也许她就会理解他现在的行为动机了。不会老被他气到,表现得太过于情绪化,那么幼稚,他一定在心里嘲笑她这个小不点儿了。

      韩伊朵摊起小手,微叹。

      有啥好郁闷的,她现在本来就是个不顶事儿的小不点儿。昨天说是她救了他,其实,凭他后来亮出的那手飞刀神技,完全可以自救的说。也许,她应该像兰姑说的,远离那个负能量体。

      才两日,她就发了来古代后最大的两顿脾气。不妥不妥,她这副小身板本来就不够强壮,生气伤肝,她要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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