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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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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白日的余热如浪潮般,一阵阵往屋子里钻,尽管放了几架冰鉴,可叶圆圆依旧觉得像是坐在火炉上烘烤一般,头顶都像在冒烟,她使劲轮着扇子为这具圆润的身体降温,谁知越扇越热,最后扇子一丢,骂了一句“反正不是自己的身体,热死算了”。
破罐子破摔,自生自灭。
当然了,肯定热不死。
她暗叹自己倒霉,不过看了一本女尊小说,竟然穿越到女主身上,还是个胖女主,若是一个纤细的,也不至于如此不耐热。
摸了摸鼓囊的肚子,叶圆圆立誓,一定要减肥。
正盘算着,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有外人来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摸索,她已摸清楚这里的路数,如今能轻易进这院子的,不外乎是女主的父亲-贵夫郎及他跟前的心腹赵老侍。
果不其然,很快听到行露通传的声音,“主子,赵叔来了。”
行露是原主的心腹,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做事干脆利落,很忠心也很能干。
叶圆圆叹口气,坐起身,招呼道,“行露,快请赵叔进来吧。”
长辈房里的阿猫阿狗都是尊贵的,轻易得罪不得。
竹帘被挑起,赵老侍款步入内,因走的急,带进一阵风,为闷热的屋子带来一丝凉意。
叶圆圆挺了挺腰身,换上得体的笑容。
赵老侍走到跟前,躬身问安。
叶圆圆哪敢受他的礼,忙请他坐下喝茶。
赵老侍没客气,笑眯眯地挨着圈椅的边沿坐下,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模样。
行露端上茶水。
叶圆圆接过,抿了一口,等赵老侍开口。
至于老侍从所为何事,她心里很清楚,不外乎后宅那些事。
想起这个,叶圆圆不免有些头疼,原主名为叶宝华,乃国公府的世女,出身高贵,却风流成性,收了一院子美男子,夜夜笙歌,她实在适应不了萎靡混乱的生活,只能躲在前院书房图清净,不然......呵呵,早晚要被那群妖精吸干。
她清楚地记得来到这里看到的第一幕,粉红的纱帐,散落的衣衫,以及那两条直挺挺的身体。
当时,她从睡梦中醒来,茫然不知所在,眼皮微微一动,闭上又睁开,身边突然冒出两个妙龄小公子,赤身果体的,娇娇弱弱靠过来,齐齐朝她笑。
她吓得一个激灵跳下床,一身冷汗。
尽管一个月过去了,每每想起来,叶圆圆都心有余悸。
太刺激,太辣眼睛。
尤其是那两双阴柔妩媚的男子眼睛。
叶圆圆饮了一口茶水,平复下心神,淡淡问:“赵叔,我父亲可好?”
这是大家族的规矩,先问长辈的安,叶圆圆已学着适应。
赵老侍含笑回道:“老夫郎一切安好。”
叶圆圆点头,笑而不语,等老侍从说正事。
果不其然,赵老侍润了润嗓子,开始小声劝慰,“小女君,您天天宿在书房,老夫郎看着心疼。他知道您不喜林家那儿郎,这不,今儿让我来传话,说以后再不逼迫您与林郎亲近......”
“至于那尤家孪生小公子,老夫郎他还是不放心,说,这对兄弟,从前能舍弃落魄的未婚妻主,往后就可能舍弃您,这种心思不正的人,不值得您宠爱,您可一定要留心。还说,小女君您后院那么多美人,不愁挑不出可心的,别光顾着宠她们......若实在不行,他老人家出银子给您买新鲜的人进来,您随便挑......不过得身家清白......”
“还有一件大喜事,老夫郎同意您院子里的小公子们停药,您别再赌气不回后院,趁着他们年轻,赶紧产下一女半儿才是正经。”
赵老侍捏着悠长的嗓子传话,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虽然一脸严肃,可眼里全是慈爱。
叶圆圆明白,这是真心实意希望她好的人。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笑着轻轻点头。
赵老侍见她心不在焉,忍不住多说两句:“小女君,您别嫌老奴啰嗦,老夫郎虽说想要嫡出的孙女,可您......罢了,如今他老人家想开了,说庶出的也一样,只要是您的血脉就成。”
叶圆圆咳嗽一声,忍着别扭,道:“都是女儿不孝,让父亲操心了。”
赵老侍欲言又止,半天才低声说,“小女君,您好好想想,国公府有今天,可全是靠着老夫郎当年奶女皇的功劳换来的,您若后继无人,偌大的家私,还不知道便宜哪个。”
说起这个,赵老侍平缓的语气有了起伏。
叶圆圆明白,道理没错,原身的父亲贵夫郎乃当今女皇的奶爹,因哺育有功,叶家作为妻主家被授予爵位,老妻主天降大运,予承恩侯,身家倍增,叶家从一般的官宦人家一跃成了京中的新贵,可谓鲜花着锦,青云直上。
贵夫郎也不亏,在妻主家地位很高,受全家人尊重,唯一嫡出的大儿子及笄后入了宫,加封叶贵君,育一女,前途不可限量;唯一嫡出的女儿一出生便成为国公府的世女,未来一片锦绣前程。
可谁知,这个唯一的嫡女长大后文不成武不就,心思都放在男女之事上。
这便罢了,贵夫郎还能承受。
眼下最让她受不住的便是,女儿成婚一年有余,屋子里林家儿郎的肚子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传宗接代迫在眉睫。
叶圆圆看着赵老侍紧蹙的眉头,不得不说点什么,“请转告父亲,他老人家的用心良苦,女儿晓得。”
赵老侍有点意外,忙站起身,走近一步,谨慎问道:“小女君,既如此,那您何时回后院歇息,给个准信,老奴好给老夫郎回话。”
这话......有些逾矩,看来老侍从有些急了。
叶圆圆看着他一双哀求又饱含希望的眼,含糊道,“我尽快。”
赵老侍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继续劝说,“小女君,昨儿外头传来消息,梅二君、兰三君近来读书十分有长进,老妻主听闻后大喜,打发人来院里传话,让老夫郎好生照顾她们,这不,明儿一早我就得去国子监给二姐儿三姐儿送吃食。虽说府里的姐儿们都是老夫郎的孩子,可到底......”
不合时宜的话,老侍从不敢轻易说出口,顿了顿,才喃喃道,“她们若是高中,不愁寻不来好亲事,运气再好些的话,招来高门大户家的嫡出儿郎也有可能,真到了那一步,老妻主必会按照您成婚的规制为她们操办,如此,少不得从中公破例给她们支银子。”
“赵叔,您说的,我都明白。”
赵老侍摇头,“银钱还是小事,您可知,若是二姐儿三姐儿有出息了,她们可是会成为宫中贵君的后盾,一旦贵君皇女将来依赖她们,她们怕是会越过您头上去。”
说起这个,叶圆圆立马坐直身体,不会有那一天,叶贵君将来会失宠,三皇女跟着遭殃早早去了封地,贵君思女心切,郁郁而终,而显赫一时的国公府失去了依仗,那几个有出息的庶女的官路变得坎坷,裙带关系成了原罪;而国公府为了女儿们的前程,处处打点,渐渐入不敷出,虽然整个家族紧衣缩食,抛弃体面,可还是没撑多久,待贵夫郎去世后,情况急剧恶化,最后莫名被诬告,不等反驳就被抄了家。
一番眼花缭乱的变故后,国公府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日。
叶宝华这个大纨绔,至此,从云端跌进泥潭,尝尽人间悲欢。
叶圆圆看着杯中顶级的君山银针,有点愁,她可不想代替原身去体验凄苦的人生。
光想想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沿街乞讨就受不了。
不等赵老侍再劝,叶圆圆一口饮尽茶水,颇有英勇就义的气魄,大声道:“我这就去后院。”
说完,丢下赵老侍,大步离开书房。
脚步很快,仿佛怕自己反悔一样。
......
借着月色,叶圆圆穿过一道狭长的夹道,来到垂花门。
她轻吸一口气,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行露,故作平稳道:“带路,去正夫郎那里。”
行露面露窘色,磕磕巴巴道,“主子,这是后院,我是女人,轻易进不得。”
叶圆圆拍了下脑门,后院都是年轻公子,行露一个大女人,确实不方便。
男女大防,授受不清。
她轻咳嗽一声,小声问:“那你可知道去正夫郎那里怎么走?”
行露有点无语,对主子的认知又上一个台阶,以往,她知道主子不喜欢正室夫郎,却没想到主子竟漠视到这个地步,连去正夫郎的院子怎么走都不知道。
同情夫郎一瞬,行露忙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守门的老侍从,嘱咐道:“带主子去清兰院,小心伺候着。”
老侍接过灯笼,引路往前走,叶圆圆跟了上去。
行露看着主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里却想,怕是走不到夫郎的院子。
如行露所预料,叶圆圆才转过玉石照壁,一道黑影“呼”地扑了上来,直往她怀里钻。
“你......作甚?”她大喝一声,将人推开。
暑气燥热,又冷不丁被人吓一跳,说出的话难免严厉。
可来人却没有惧意,反而掐着声音,娇嗔道:“妻主,翡儿好久没有看到您了。”说完,整个人贴了上来,牢牢环住叶圆圆的腰身,“人家好想妻主,夜不能寐,呜呜呜~”
声音软绵无力,带着一股子勾人的意味。
叶圆圆咽口吐沫,僵着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我...要去清兰院。”她艰难吐出几个字,趁机挣脱开翡儿小公子。
翡儿却毫无察觉,伸手拿过老侍从的灯笼,自告奋勇道,“要不我送妻主去?”
老侍从识趣地退了出去,又去守门。
灯光靠近,叶圆圆看清楚翡儿小公子的脸,是位俊俏的少年,或是因为刚才她“辣手摧花”的推人,又或是她的冷淡,一张明媚的小脸上有点委屈,想来是没有遭过这样的冷遇。
叶圆圆一时有些难办,她看了眼左右,缓和语气,道,“也好,你带我去夫郎院子也是一样的。”
翡儿有点意外,不过,很快换上甜美的笑,“妻主偏心,您已很久不去翡儿那儿。”说着丢下灯笼,倾身靠了过来,一双玉手不老实地在叶圆圆的腰间画圈圈。
叶圆圆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闪躲,意识到不妥,忙停住脚步,顿了顿,强撑着妻主气势,坚硬说道:“你快带我去清兰院,我找夫郎有要事。”
她语气严肃,脸上没有一点笑意,翡儿被唬住,疑惑道:“妻主没有骗翡儿?”
叶圆圆面无表情地点头。
翡儿虽心有不甘,却也没有忤逆她,樱唇微撅,道:“好,那这回算妻主欠我,改日您一定要来我屋子。”说完,一双剪眸眨巴眨巴,又可怜又无辜。
叶圆圆受不住这样的眼神,胡乱点了点头。
翡儿大喜,“啪”一声吻住在叶圆圆的下巴上,像是盖章戳印,然后欢快地捡起掉落的灯笼,拉着她的手往清兰院走去。
叶圆圆神情坦然,步伐平稳,其实心里已经乱了套。
这一个个的,没有一个省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