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百晓》皊瑿

7、流浪汉与猫（最终章）

　　那木镜悬浮在半空中，镜面仿佛被纱遮盖一般，雾蒙蒙的，照不进一点儿东西。俟雪指尖轻触镜面，道：“四方天地，问灵寰宇。镜灵，现！”说罢镜面中飘出一缕青烟，盘桓在木镜周围，渐渐显出一个人形来——白衣白裙，轻纱覆面，颇有仙子的架势。
　　“俟雪，好久不见。”镜灵轻悠悠的飘到俟雪身边，笑道。俟雪却连眼神都未曾赏她一个，将头偏转向另一边，并未答话。镜灵见状佯装伤心，扯出一块帕子来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哎呀，俟雪，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呢，叫人家好生伤心。”
　　俟雪仍板着脸不理会她的客套，镜灵自觉无趣叹了一声也不再招惹俟雪，这才将目光放到了一旁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唐棠身上。“哟，这位小美人又是谁啊？”镜灵飘到唐棠身边，上下仔细打量着唐棠。“啊，你……你好，我叫唐棠。”唐棠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说起话来也吞吞吐吐。
　　“她是百晓阁的新任阁主。”俟雪终于开了口，为唐棠补充道。镜灵呵呵笑道：“原来是阁主大人啊，呵呵呵呵呵，我是如烟，有什么想要知道的都可以尽管问我哦。”唐棠僵硬地点点头，并不习惯镜灵的自来熟。
　　“你不必跟她废话了，想问什么尽管问吧。”俟雪有些不耐烦的将镜灵一掌拍进木镜中，“啊？好……好的”，唐棠松了口气，心想俟雪真是社恐星人的救星。
　　俟雪让开一个空位，以便唐棠能够站在木镜的正中央，唐棠沉了口气，问道：“杀死球球主人的究竟是什么人？现在又在哪里？”镜面的雾气迅速散开，镜中如同播放电影版呈现出画面来，在半米宽的椭圆圈中，清晰地映出一个染着黄毛、满脸横肉的男人来，男人身边环绕着跟班似的人，其中一个瘦的竹竿似的人让唐棠十分眼熟，这、这不就是踹球球主人的那个恶霸吗？此时一群人正勾肩搭背的在夜市摊上喝着小酒，酒毕满脸横肉的黄毛歪歪斜斜的晃进了一栋别墅里，到门口时立马有个贵妇人出来迎接他，“儿子，怎么又喝这么多酒啊，今天你没惹事儿吧，你爸马上就回来了，让他看见了可怎么好。”黄毛一把推开贵妇人，怒吼道：“我喝点酒怎么了，惹事儿又怎么了，我爸可是xx大官儿，还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儿吗？”贵妇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将黄毛搀扶进了屋里。
　　唐棠恨恨的握紧了拳头，怒道：“原来是xx大官的儿子！好啊，为官不仁，横行霸道，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俟雪一挥手将画面抹去了，镜面又恢复了一片雾蒙蒙的样子，“纵然如此，可凡是都是要讲证据的，你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是他做的吗？”
　　“对啊，我总不能把镜子拿给他们看吧，谁信啊？”
　　“而且即便是找到了证据，你又怎么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呢？试问哪家媒体会接受这样棘手的新闻呢”
　　“是啊，唉……”
　　俟雪的话让唐棠丧了气，正一筹莫展之际，唐棠的手机响了起来，唐棠没精打采的从裤兜里掏出手里，莹白色的界面上跳出几条微博关注消息提醒，是自己关注的写手大大更新了，换作往常，唐棠必定欣喜若狂的开始追文，可是今天，她完全没这个心情。
　　诶等等，唐棠惊叫了一声，眼睛亮了起来，“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等下你就知道了。”
　　唐棠卖了个关子，并未说明详细的计划，只是恳求俟雪再带她去一次球球的回忆，然后默默的给那个喜欢的写手大大发送了几条消息。
　　教室里，少年点开老粉的投稿视频，视频很简短，寥寥几分钟而已，然而这几分钟却是少年此生中最悲愤的时刻，少年紧握着双拳，向来不轻弹的眼泪，轰然间倾盆如雨下。
　　几天后，少年微博的最新更文“流浪汉与猫”便被顶到了热搜第一，转发超过数十万，点赞评论更是不计其数，随之而来的还有“xx大官纵容son行/凶”、“流浪汉被不良少年虐待而亡”等等字眼也被顶到热搜前十。在微博的最后，少年附上了视频，并注明该文根据真实事件改编，随后又洋洋洒洒的为老人写了一篇几千字的回忆录，说明自己便是文中那位小男孩，并痛斥xx大官包庇儿子等事实，一时间数万网友为之动容。
　　一连三天，少年微博的火热度增高不下，小到稚子孩童，大到耄耋老者全都在讨论这一骇人听闻的谋杀事件。
　　终于，这一年的牢狱多了几个罪有应得之人。
　　而老人的尸体最终也被官方找到，在网友的自发组织下为老人与猫咪修建坟墓，并于三天后举办告别仪式。
　　告别仪式到来那天阳光明媚，太阳晒得屋檐上的积雪亮晶晶的，仿佛昭示着老人终于沉冤得雪。唐棠在老人的墓碑前轻轻放下一朵白菊花，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球球，我为你报仇了啊。
　　百晓阁内，唐棠抱着球球不肯撒手，俟雪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道：“你凭什么以为你能从我手里抢走那只猫？”
　　唐棠抱着球球的手臂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嘴上却不输半分气势：“你、你、你有本事过来抢啊。”俟雪妩媚一笑，抬起手佯装要掐诀作法，唐棠立马撑开了红伞挡在面前大叫道：“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俟雪被她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逗笑，“明明怕的要死，却仍旧不松手，阁主大人，你可真叫我刮目相看。不过，办完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这是百晓阁的规矩，便是阁主大人您，也是改变不了的。”
　　唐棠将伞收了，落寞的看着俟雪，“一定要这样吗？”
　　俟雪道：“是。”
　　唐棠原本抱有一分侥幸的心理此刻轰然瓦解，慢慢松开了球球，球球从唐棠的臂弯跳下去，走向了俟雪，忽而又转过身来跑到唐棠脚边，亲昵的蹭着唐棠的裙角。唐棠蹲下来摸着球球的脑袋，道：“球球，对不起，我还是没能留住你。”球球抬起胖乎乎的饼脸，眨巴了一下圆溜溜的眼睛，“没关系阁主大人，球球已经很感激你了，谢谢你，阁主大人。”
　　唐棠的眼眶湿润了，在一片朦胧的视线中，唐棠看见俟雪将球球收入书中，再抹干眼泪时，只看见于书中一方球球的水墨画像。唐棠摩挲着书页，眼泪滴在水墨画的正中央，“球球……”唐棠喃喃道，终于，唐棠还是合上了书页，将古书归还于俟雪，靠着书架，无声的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