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人物之明教群像》叶*然

8、1.2十七章-二十三章（5）

　　1.2.8 五散人
　　说不得带着张无忌跑路，其实是按约定去与四散人、韦一笑会和。之后五散人集体出场，冷谦、周颠、张中个性初显，彭莹玉和说不得的形象进一步丰富。这里还有金庸写的第一段明教高层的群戏：五散人吵架，十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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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无忌被那人带着又一次高高跃起，忽听得远处有人叫道：“说不得，怎么到这时候才来？”负着张无忌的那人道：“路上遇到了一点小事。韦一笑到了么？”远处那人道：“没见啊，真奇怪，连他也会迟到。说不得，你见到他没有？”一面问，一面走近。

　　张无忌暗自奇怪：“原来这人就叫‘说不得’，无怪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是‘说不得’，再问他为什么说不得，他说道‘说不得就是说不得，那有什么道理好讲’。怎么一个人会取这样一个怪名？”又想：“原来他和韦一笑约好了在此相会，不知蛛儿是否无恙？他是韦一笑的好朋友，不知要如何对付我？”

　　只听说不得道：“铁冠道兄，咱们去找韦兄去，我怕他出了什么乱子。”铁冠道人道：“青翼蝠王机警聪明，武功卓绝，会有什么乱子？”说不得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张中和说不得的态度对比就很有意思，张中是不担心韦一笑的。】

　　忽听得一个声音从底下山谷中传了上来，叫着：“说不得臭和尚，铁冠老杂毛，快来帮个忙，糟糕之极了，糟糕之极了。”【周颠的一大爱好是给人家乱加绰号吧？】

　　说不得和铁冠道人齐声惊道：“是周颠，他什么事情糟糕？”【周颠糟糕，张中就惊了。】说不得又道：“他好象受了伤，怎地说话中气如此弱？”不等铁冠道人答话，背了张无忌便往下跃去。【担心周颠呢，心思还比张中细些。】铁冠道人跟在后面，忽道：“啊！周颠负着什么人？是韦一笑！”

　　说不得叫道：“周颠休慌，我们来助你了。”周颠叫道：“慌你妈个屁，我慌什么？吸血蝙蝠的老命要归天！”说不得惊道：“韦兄怎么啦，受了什么伤？”说着加快脚步。【这更着急着慌了】

　　张无忌身在袋中，更如腾云驾雾一般，忍不住低声道：“前辈，你暂且放下我，下去救人要紧。”【张无忌真是善良的好孩子】说不得突然提起袋子，在空中转了三个圈子，张无忌大吃一惊，倘若他一脱手，将布袋掷了出去，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只听说不得沉着嗓子道：“小子，我跟你说，我是‘布袋和尚说不得’，后面那人是铁冠道人张中，下面说话的是周颠。我们三个，再加上冷面先生冷谦，彭莹玉彭和尚，是明教的五散人。你知道明教么？”张无忌道：“知道。原来大师也是明教中人。”说不得道：“我和冷谦不大爱杀人，铁冠道人、周颠、彭和尚他们，却是素来杀人不眨眼的【这话要注意】。他们倘若知道你藏在我这乾坤一气袋中，随随便便的给你一下子，你就变成了一团肉泥。”张无忌道：“我又没得罪贵教，为什么……”说不得道：“铁冠道人他们杀人，还要问得罪不得罪么？从此之后，你若想活命，不得再在我袋中说出一个字来，知道么？”张无忌点了点头。说不得道：“你怎不回答？”张无忌道：“你不许我说出一个字来。”【真乖】说不得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就好……啊，韦兄怎么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跟周颠说的，只听周颠哑着嗓子道：“他……他……糟之透顶，糕之透顶。”说不得道：“嗯，韦兄心口还有一丝暖气，周颠，是你救他来的？”周颠道：“废话，难道是他救我来的？”铁冠道人道：“周颠，你受了什么伤？”【张中明显地更关心周颠】

　　周颠道：“我见吸血蝙蝠僵在路旁，冻得气都快没有了，不合强盗发善心，运气助他，那知吸血蝙蝠身上的阴毒当真厉害，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不得道：“周颠，你这一次当真是做了好事。”【他就差没握着周颠的手说：多谢你救了韦一笑啊】周颠道：“什么好事坏事，吸血蝙蝠此人又阴毒又古怪，我平素瞧着最不顺眼【周颠和韦一笑关系不好】，不过这一次他做的事很合周颠胃口，周颠便救他一救。那知道没救到吸血蝙蝠，寒毒入体，反而要赔上周颠一条老命。”铁冠道人惊道：“你伤得这般厉害？”周颠道：“报应，报应。吸血蝙蝠和周颠生平不做好事，那知一做好事便横祸临头。”说不得问道：“韦兄做了什么好事？”

　　周颠道：“他激引内毒，阴寒发作，本来只须吸饮人血，便能抑制。他身旁明明有一个女娃子，可是他宁愿自己送命，也不吸她的血。周颠一见之下，说道：‘啊哟不对，吸血蝙蝠既然倒行逆施，周颠也只好胡作非为一下，要救他一救。’”

　　张无忌听得韦一笑没吸饮蛛儿的血，一喜非同小可。说不得反手在布袋外一拍，问道：“那女娃子是谁？”周颠道：“我也这般问吸血蝙蝠。他说这是白眉老儿的孙女。他说眼前明教有难，大伙儿须当齐心合力，因此万万不能吸她的血。”说不得和铁冠道人一齐鼓掌，说道：“正该如此。白鹰、青蝠两王携手，明教便声势大振了。”【从这话来看，五散人和殷天正没有矛盾。】

　　说不得将韦一笑身子接了过来，惊道：“他全身冰冷，那怎么办？”周颠道：“是啊，我说你们快活得太早了些，吸血蝙蝠这条老命十成中已去了九成，一只死蝙蝠和白眉鹰王携手，于明教有什么好处？”铁冠道人道：“你们在这儿等一会，我下山去找个活人来，让韦兄饱饮一顿人血。”说罢纵身便欲下山【说不得前面说的那话是不假的】。

　　周颠叫道：“且慢！铁冠杂毛，这儿如此荒凉，等你找到了人，韦一笑早就变成了韦不笑。死尸倘若会笑，那就可怕得很了。说不得，你布袋中那个小子，拿出来给韦兄吃了罢。”【周颠也不算是善良仁厚的人了】张无忌一惊：“原来他们早瞧出我藏身布袋之中。”

　　说不得道：“不成！这个人于本教有恩，韦兄若是吃了他，五行旗非跟韦兄拚老命不可。”于是将张无忌如何身受灭绝师太三掌重击、救活锐金旗下数十人的事简略说了【他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呢？五行旗的告诉他的？】，又道：“这么一来，五行旗还不死心塌地的服了这小子么？”

　　铁冠道人问道：“你把他装在布袋中，奇货可居，想收服五行旗么？”

　　说不得道：“说不得，说不得！总而言之，本教四分五裂，眼前大难临头，天鹰教远来相助，偏又跟五行旗算起旧帐，打了个落花流水。咱们总得携手一致，才免覆灭。袋中这人有利于本教诸路人马携手，那是决然无疑的。”【说不得终于说出他捉了张无忌的目的何在】

　　他说到这里，伸右手贴在韦一笑后心“灵台穴”上，运气助他抵御寒毒。周颠叹道：“说不得，你为朋友卖命，那是没得说的，可是你小心自己的老命。”铁冠道人道：“我也来相助一臂之力。”伸右掌和说不得的左掌相接。两股内力同时冲入韦一笑体内。

　　过了一顿饭时分，韦一笑低低呻吟一声，醒了过来，但牙关仍是不住相击，显然冷得厉害，颤声道：“周颠、铁冠道兄，多谢你两位相救。”他对说不得却不言谢，他两人是过命的交情，口头的道谢反而显得多余【这句话的后遗症就是，自从很多年前看了《倚天屠龙记》，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友情的最高标准是“不用说谢”，而不是“知音”——不过偶是个不会任何乐器的俗人】。铁冠道人功力深湛，但被韦一笑体内的阴毒逼了过来，奋力相抗，一时说不出话来。说不得也是如此。

　　忽听得东面山峰上飘下铮铮铮的几下琴声，中间挟着一声清啸。周颠道：“冷面先生和彭和尚寻过来啦。”提高声音叫道：“冷面先生，彭和尚，有人受了伤，还是你们滚过来罢！”那边琴声铮的一响，示意已经听到。

　　彭和尚却问：“谁……受……了……伤……啦……”声音远远传来，山谷鸣响。跟着又问：“到底是谁受了伤？说不得没事罢？铁冠兄呢？周颠，你怎么说话中气不足？”【这里彭莹玉显得很唠唠叨叨、婆婆妈妈，但这是因为他关心】他问一句，人便跃近数丈，待得问完，已到了近处，惊道：“啊哟，是韦一笑受了伤。”周颠道：“你慌慌张张，老是先天下之急而急。冷面兄，你来给想个法子。”最后那句话，却是向冷面先生冷谦说的。冷谦嗯了一声，并不答话，他知彭和尚定要细问端详，自己大可省些精神。果然彭和尚一连串问话连珠价迸将出来，周颠说话偏又颠三倒四，待得说完经过，说不得和铁冠道人也已运气完毕。彭和尚与冷谦运起内力，分别为韦一笑、周颠驱除寒毒。

　　待得韦周二人元气略复。彭和尚道：“我从东北方来，得悉少林派掌门人空闻亲率师弟空智、空性，以及诸代弟子百余人，正赶来光明顶，参与围攻我教。”
　　冷谦道：“正东，武当五侠！”他说话极是简洁，便是杀了他头也不肯多说半句废话【冷谦这脾气是怎么养成的，真是天下奇事】，他说这六个字，意思是说：“正东方有武当五侠来攻。”至于武当五侠是谁，反正大家都知是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和莫声谷，那也不必多费唇舌。

　　【下面开始写五散人吵架这段了，五散人负责吵架，韦一笑负责一言不发】
　　彭和尚道：“六派分进合击，渐渐合围。五行旗接了数仗，情势很不利，眼前之计，咱们只有先上光明顶去。”周颠怒道：“放你妈的狗臭屁！杨逍那小子不来求咱们，五散人便挨上门去吗？”【五散人和杨逍有矛盾】彭和尚道：“周颠，倘若六派攻破光明顶，灭了圣火，咱们还能做人吗？杨逍得罪五散人当然不对，但咱们助守光明顶，却非为了杨逍，而是为了明教。”说不得也道：“彭和尚的话不错。杨逍虽然无礼，但护教事大，私怨事小。”【彭莹玉和说不得还算是顾大局、识大体的人吧】

　　周颠骂道：“放屁，放屁！两个秃驴一齐放屁，臭不可当。铁冠道人，杨逍当年打碎你的左肩，你还记得么？”【周颠发现那两个跟自己意见相左，就换了一个人来问，还挑的是最苦大仇深的那一个。】铁冠道人沉吟了半晌，才道：“护教御敌，乃是大事。杨逍的帐，待退了外敌再算。那时咱们五散人联手，不怕这小子不低头。”【其实张中并不打算放过跟杨逍的仇，但是为了护教御敌，这个仇可以暂时放一放，他还希望事后五散人联手找杨逍算账呢】

　　周颠“哼”了一声，道：“冷谦，你怎么说？”【收了三张反对票，再换一个】冷谦道：“同去！”周颠道：“你也向杨逍屈服？当时咱们立过重誓，说明教之事，咱们五散人决计从此袖手不理。难道从前说过的话都是放屁么？”冷谦道：“都是放屁！”【冷谦好样儿的！真干脆！国人最易被面子问题拘束住，但冷谦就没毛病。】

　　周颠大怒，霍地站起，道：“你们都放屁，我可说的是人话。”铁冠道人道：“事不宜迟，快上光明顶罢！”彭和尚劝周颠道：“颠兄，当年大家为了争立教主之事，翻脸成仇，杨逍固然心胸狭窄【杨左使挨批评了】，但细想起来，五散人也有不是之处【从好的目的出发，也可能会办坏事的，何况还有周颠这种暴躁莽撞的人在内】……”周颠怒道：“胡说八道，咱们五散人谁也不想当教主，又有什么错了？”【五散人不想当教主，周颠是个没心机的直肠子，这话不会假。彭莹玉会劝，张中却直接催促，脾气刚柔是有不同。】

　　说不得道：“本教过去的是是非非，便再争他一年半载，也无法分辩明白。周颠，我问你，你是明尊火圣座下的弟子不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说不得比较聪明，干脆把这话题切断，直接问了句狠的。】周颠道：“那还有甚么不是的？”说不得道：“今日本教大难当头，咱们倘若袖手不顾，死后见不得明尊和阳教主。你要是怕了六大派，那就休去。咱们在光明顶上战死殉教，你来收我们的骸骨罢！”

　　周颠跳起身来，一掌便向说不得脸上打去，骂道：“放屁！”只听得拍的一声响，说不得已重重挨了一掌。他慢慢张口，吐出几枚被打落的牙齿，一言不发，但见他半边面颊由白变红，再由红变淤，肿起老高。【戏剧冲突的高峰来了】

　　彭和尚等人大吃一惊，周颠更是呆了。要知说不得的武功和周颠乃在伯仲之间，周颠随手一掌，他或是招架，或是闪避，无论如何打他不中，那知他听由挨打，竟在这一掌之下受伤不轻。周颠好生过意不去，叫道：“说不得，你打还我啊，不打还我，你就不是人。”【这话真是孩子气】说不得淡淡一笑，道：“我有气力，留着去打敌人，打自己人干么？”

　　周颠大怒，提起手掌，重重在自己脸上打了一掌，波的一声，也吐出了几枚牙齿。

　　彭和尚惊道：“周颠，你捣什么鬼？”周颠怒道：“我不该打了说不得，叫他打还，他又不打，我只好自己动手。”说不得道：“周颠，你我情若兄弟，我们四人便要去战死在光明顶上，生死永别，你打我一掌，算得什么？”周颠心中激动，放声大哭，说道：“我也去光明顶。杨逍的旧帐，暂且不跟他算了。”彭和尚大喜，说道：“这才是好兄弟呢。”
　　张无忌身在袋中，五人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心想：“这五人武功极高，那是不必说了，难得的是大家义气深重。明教之中高人当真不少，难道个个都是邪魔外道么？”正自思量，忽觉身子移动，想是说不得又负了自己，直上光明顶去。他得悉蛛儿无恙，心中已无挂虑，所关怀者，只是武林六大门派围攻明教，不知如何了局；又想上到光明顶后，当可遇到幼时小友杨不悔，她长大之后，不知是否还认得自己。
　　【挺有意思的一点是，五散人吵架的时候，韦一笑就在旁边呆着，不掺和，不说话，连说不得被周颠揍了，他都好似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其实他又压根不是昏过去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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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说说这一段里的五散人。
　　五散人，个性不同，行事作风也不一样，但有一点相同，即对明教的忠诚和热爱，这一点是金庸给大多数明教中人设定的基调，正是因为这样的忠诚和热爱，多少明教中人在需要为明教牺牲，甚至牺牲的是自己的生命的时候，能够无所疑虑。五散人没有例外。重上光明顶，乃是打破一个重誓，说起来可大可小，上升到做人的基础未始不可。但是如果为了明教，死都可以，破誓又怎么不可呢？

　　张中，着笔笔墨颇少。依照说不得的说法，他是“素来杀人不眨眼的”，性情偏刚直，显然没有圣人般的宽恕和容忍之心，但是在明教最危急的情况下，他可以对仇人忍让一时（像五行旗和天鹰教那般，简直是一会儿也忍不了）。

　　周颠，没大没小、毫不庄重，任性、固执，对自己的想法、情绪不加掩饰和控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激就怒，说哭就哭，应该说是没有啥心机可言。对一般性的生命并无顾惜之意。对人的喜恶亲疏不以利益为标准，而是以对方的性情为标准。有一种近乎小孩子式的最简单的讲求公平的思维方式。与其他四个人之间确实情谊深厚。周颠很可爱，小孩子的优点他都有，小孩子的缺点他也都一个不少。

　　冷谦话非常少，显得很冷情。他不多言，但是很有决断，周颠拿话挤兑他一点儿都没用，冷静而果决，以大局为重而丝毫不以面子为意。

　　彭莹玉出场的时候，个性体现出来的乃是机敏、决绝、无畏与狠辣，但这一回，他对当作兄弟的人，言行都相当温和，甚至啰啰嗦嗦、婆婆妈妈，简直近乎一只老母鸡。连冷谦和说不得说话都比他狠……这大约是彭莹玉的另一方面吧。

　　说不得在18章开头这一部分，形象是没有彭莹玉11章出场时那般光辉高大，但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温暖的光华。
　　他最可爱的地方，倒未必是说着风趣诙谐话、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笑嘻嘻地八卦的时候，而他跟张中碰面后不见韦一笑时，那种忧心的样子，当周颠出现，自己受了伤又说吸血蝙蝠老命要归天时，他那种着急着慌的样子，那才真是萌煞人也。
　　后来又不躲不闪、活生生挨了周颠一掌，周颠吃惊后悔之后的反应跟小孩子一样，叫：“说不得，你打还我啊，不打还我，你就不是人。”说不得就顶着肿得老高的半边脸，淡淡一笑，道：“我有气力，留着去打敌人，打自己人干么？”
　　我见过有人说，说不得是太有心计，故意刺激周颠，故意挨他一掌，好让周颠愧疚、转变心意的。嗯，为了团结一致抵御外敌，就存心让自己被打得肿成一个猪头、掉了n颗牙齿、面子扫地，这种损己只为利集体的心计，谁毫不犹豫使一个我看看？
　　他用言语激周颠当然是故意的，他想要周颠改变主意这目的也很明确，但是他真的就事先算定周颠一定会动手吗？
　　即使这一切他都算好了，但是看到他顶着肿得老高的半边脸，淡淡一笑，说：“我有气力，留着去打敌人，打自己人干么？”还是让人觉得很温暖，就像他之前忧心、着急的样子一样，让人感到心底暖流的力量。
　　虽然说不得骨子里仍然是一个明教中人，叛逆、反抗的精神完全不见得逊于别人，该腹黑的时候就腹黑，该犀利的时候就犀利，但这却无损于他温暖的心，也让他跟别的明教中人不大一样。

　　另，韦一笑骨子里很爱明教，他在其他很多事情上态度都模糊，心思不明，但这一点却非常明确。他前来支援，肯定不是杨逍派人去请的（看19章就知道，他跟杨逍互相不待见）；顺手救了殷离，开始只是小事一件，后来却变成了大麻烦，自己的性命和增加明教内乱的变数相比，还是后者更重要一点。要不是他运气好，让周颠碰上，估计已经挂了吧。

　　《倚天屠龙记》还算是金庸比较前期的作品，他在前期更倾向去相信人性中光明和温暖的一面，主人公全是不同类型的侠，身边一堆正义人士。但是到后期这种相信，似乎转变成了怀疑，所以才有《连城诀》、《笑傲江湖》、《鹿鼎记》，利益无处不在，“侠”形象崩解了，取而代之的是恶棍、政治家、小流氓。
　　明教和日月神教是完全不一样，明教中人，不管金庸怎样描写他们狠辣残忍的一面，他始终给他们留了光明、温暖、牺牲、有所不为的另一面。金庸用了最经济、最精简的笔墨去写了他们的友情、爱情和信念。而日月神教中人，简直完全是为了权力而活。

　　这世界的黑暗和绝望还不够多吗？生物的本性乃是自利。人性恶。为了利益，夫妻反目，血缘相残。灾祸的发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天真无知的孩子不一定能活到变成熟。心怀大志死于沟渠。善良的人不一定有好报，做了坏事的人也不一定会受惩罚。贫富差距也可以解释成物竞天择，活该如此。但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温暖和光明，才是值得珍贵的东西；那些非利己目的的行为，才值得人动容。

　　五散人这一场争执，触动过张无忌。从17章开始，他已经见过了很多的明教中人，其中不少明教总坛的核心人士，而之前他十二岁就开始认识常遇春、胡青牛等。明教中人常见偏激狠辣的特质，他对之并非没有反感、厌恶和惊恐，而锐金旗感动了他，在此五散人又一次改变了他对明教的印象，他愿意在心中称呼明教为“明教”而不是“魔教”了——这是张无忌对明教态度转变的分水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