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南山谨之陌》阮汐

10、白流苏

　　第二天，初生的一缕日光照进房间的时候，叶谨从梦中醒过来。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她睡得不好，头隐隐的作痛。整晚整晚的噩梦，2年前她经常做这个噩梦，好不容易停止了，如今却又回来了。在梦中，汩汩的血疯狂的将她吞噬，就像一只手攫住了她的喉咙，毁灭般的窒息几乎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呵，死了也好，倒也干净。叶谨有些自嘲的想。
　　她看着镜中那张脸，很熟悉，太熟悉，熟悉的让她陌生。叶谨就像在看陌生人般端详镜中人。看着镜中人眼睑下淡淡的黑影，叶谨微微皱眉，拿起遮瑕毛刷，一点点，慢慢的刷，口中一边絮絮叨叨：“小谨，你呀，晚上别老熬夜，都成熊猫了，这样我可就不喜欢咯…”
　　顿了顿，又顾自开口，声音略带委屈：“好了好了，你别再说我了，在你的监督下，我哪天不是早早的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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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谨就这样一个人说着话，直到眼睑下的黑影已经完全被遮瑕膏遮盖住，她才止住了口，走了出去。
　　在餐桌旁坐下，抬头看了看明媚，眼角依然红红的，关切的问道：“小媚，你还好吧？”
　　明媚笑道：“我哪有事啊，只怪我看书太过入神，魂啊被勾了去。”
　　叶谨微笑的摇摇头，也不再说话，顾自低头吃早饭。
　　明媚若有所思的看着叶谨，小谨今天似乎不太一样了，具体是哪，她又说不上来。明媚甩了甩头。也不再说话。
　　上班的途中，依旧车水马龙，如平时的每一个清晨，不远处的大道上有人因为车子相撞而争吵，声音在汽车鸣笛声中显得若有若无。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上演这样那样的剧场，一段伤拉下帷幕，另一段情又拉开序幕。其实在不断的演出中，我们辨不出到底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叶谨坐在车中，看着人群不断向某个点涌过去。她淡然的撇过眼，将车子停在一家从外观上看上去古色古香的店铺旁，镂雕的窗，透出几许雅致的感觉。叶谨走进去，兀自来到一个柜架前。柜台后的店主只是讶异的看了她一眼，却也不上去招呼，仿佛老朋友一般，又低头看起了早报。
　　纤细的手指抚过架上的流苏饰品，心里泛起奇异的感觉，仿佛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这里的东西很特别，流苏上挂着的印章，小小的砚台，石墨的卷轴等等，上面都刻上了神秘的图案，似是一种文字。流苏上染的香味，不似一般的檀香味，浓烈的可以，而是一种淡淡的气息，恍惚中竟看到了香的烟霭，蓦地让叶谨想起两句诗：谷口闻钟声，林端识香气。
　　叶谨微笑着，右手挑起一枚，是一枚蒲田石印章。虽不是印材中极品，却也配得起“细润光洁”四个字。印章尾处凿了个小洞，引了流苏，却逆了中国人的眼光，弃了红流苏，用的却是白色的流苏。
　　白流苏，白流苏…..
　　叶谨想起张爱玲小说《倾城之恋》中的女主角白流苏，那个用青春去赌博，最终获胜的女人，她历经浮华，参透生命的本底，用名声换取爱情，最终又泰然自若地笑看爱情。可是聪明如叶谨，却如何也参不透爱情，更看不透她自己。
　　叶谨看得爱不释手，攥紧了在手里，来到柜台前。店主放下报纸，抬头看她，微笑道：“好久不见了，叶小姐。”
　　叶谨回以一笑，递上印章，开口道：“麻烦，我要这个。”
　　店主伸手接过，语气有些讶然的开口：“你竟喜欢这白流苏，一般人认为不吉利呦？”
　　“恩，觉得挺雅致的。”止住了口，不再多说。
　　店主一边低头装印章，一边又拉家常似的开口：“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来了？”
　　叶谨眼神柔柔的，嘴角勾起，轻声说：“他有事呢。”

　　店长只顾摆弄手里的玩意，随意的点点头，也不开口说话。印章用一个竹雕小盒装起来，带着竹子特有的清香，氤氲在空气中。
　　叶谨接过小盒，付了钱，就走出了门。
　　叶谨坐进驾驶座，却不急着发动车子，而是端着那竹雕小盒，静静得看着，眼神沉静，似一汪湖水。而后取出印章，将它挂在倒车镜上，白色的流苏显得有些不搭调，可她却打心眼里喜欢。车内的暖气吹在流苏上，带着流苏一圈圈的转动，竟显出些袅袅的韵味来。
　　叶谨的车内没有摆放任何东西，简洁的有些另类，如今挂了枚印章，倒也添了几许人气。叶谨不眨眼的看着那枚印章，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发动了车子。
　　汽车驶上大道，由于上班高峰期的缘故，只能慢慢的行。好在公司特别考虑倒上海的交通状况，上班时候倒也设的挺人道，所以她并不担心拿不倒全勤奖。叶谨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了许兮尧，站在跑车旁，神态略显焦急。叶谨慢慢的打过弯，停在许兮尧的跑车旁，摇下车窗，探出头，开口问道：“许兮尧，你干嘛呢？”
　　此刻在狂打电话的许兮尧听到一声清冷的声音，惊讶的抬起头，看见是叶谨，眼里抹过一丝讶异，然后马上笑起来，兴奋的开口：“小谨，你怎么在这？”
　　察觉到叶谨眼中的询问，许兮尧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去公司呢，路上车子就爆胎了，刚叫人来托车子。”顿了一顿，又说道：“司机的电话也打不通，看来今天是霉到家了。”叶谨听完点点头，想了下，问道：“你公司在哪呢？”许兮尧微微有些失望，自己追了她都半年了，她对自己可真是一无所知啊，但还是不泄露自己的情绪，笑着回答：“延安中路。”
　　叶谨听后微笑着答道：“离我工作地挺近的，可以的话，我载你过去吧。”
　　许兮尧说了半天就等这句话呢，忙不迭的点头，也不管修车厂的人到了没，拉开车门，便坐进了副驾驶座。
　　叶谨笑笑，也不说话，重新发动车子，驶上了大道。
　　许兮尧一眼就看见了那枚带着白色流苏的印章，心生好奇，侧过头，纳闷道：“好奇怪的东西，你很喜欢印章么？”
　　叶谨也不急着回答，继续一心一意驾车，沉思许久，才微笑着开口：“是挺喜欢的。”声音中夹杂这一丝温柔。
　　聪明如许兮尧自然察觉到了她话语里的温柔和嘴角那特殊的笑意，顿时心中警铃大作，难道就短短几天时间，苏阡陌就趁着他公司事物繁忙抽不出身，便趁虚而入，掳了佳人芳心了吗？
　　不过，他马上又打消自己的想法，如果叶谨这么容易虏获，那么她就不是叶谨了。对于他的眼光，他向来都还是有自信的。
　　想到此，他又安下心来，继续看那枚印章。他对玉没什么研究，对印章更是一窍不通，不过既然得知叶谨喜欢，那么他是一定要爱屋及乌的。当下便下来决定，她喜欢印章，那么自己，便遂了她的爱好吧。
　　车内流淌着音符，许兮尧和叶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像是老朋友拉家常一般。叶谨当然知道许兮尧对她的心意，只是，他之于她，这辈子，即使跨越朋友的界限，也只是知己了。注定的，她是要负了他的心意的。
　　车子驶上延安中路，许兮尧指指前面的大厦，示意就在那里。叶谨点点头，在大厦门口停下许兮尧谢过后便下了车，举步走入大门，一派风流倜傥。出了电梯，便见秘书万青拿着厚厚一推资料迎上来。不等万青开口，许兮尧便兀自开口：“万青，你去把所有介绍玉石，印章的书都帮我买了来，还有今天的会议取消，另外交代下去，今天所有的要事都由你代为决定，实在不行，再打内线吧。”
　　万青抱着一堆资料，瞠目结舌地站在哪里。
　　许总，许总这是在开玩笑吧？
　　万青皱着秀眉，依旧不依不饶地开口求饶：“许总。这怎么可以，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哪有权力处理公司的大事，许总，你就别再为难我了。”
　　许兮尧转过身来看她，依旧笑眯眯的：“权力是我给你的，别人敢乱说什么吗？万青啊，你跟了我也有段时间了，我是很信任你的能力的。快去吧，要所有资料，记住，是所有哦。”说完，便一个潇洒的转身，不带走一片云彩，把所有的乌云都留给了万青。
　　万青苦着脸站在那里，大感人生无奈。许总平时作风就极为随性，可是，想这样的情况还是从未有过的。特别重要的是，今天许总的心情似乎特别好，简直是春光满面呐。
　　叹息一声，万青任命的去执行自己目前最重要的任务——跑书店

　　叶谨一边向来来去去的下属颔首，一边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横生的一只手伸了进来，电梯门又重新打开，进来了一个身体颀长，气度不凡的人，
　　叶谨举步稍稍往里面挪了几步，挂着招牌微笑，朝那人颔首：“早啊，苏经理。”
　　苏阡陌狐疑的看着叶谨，这女人今天吃错药了么？前后的态度还真差的可以，前天还避自己如蛇蝎，如今竟笑脸对人，虽然他看出来，她的笑一如以前淡漠，可是实在是诡异的可以。
　　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苏阡陌心下一沉，几不可察的紧了紧手，然后勾起嘴角，笑着说:：“早啊，叶经理，今天心情不错呐。”话语中竟夹杂着试探。
　　叶谨自然听出了苏阡陌话里的一丝讥讽，却破天荒的没板下脸，依旧挂着冷漠和得体的微笑，点点头，算是回答。
　　苏阡陌一时间噎了一下，轻哼一声，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中突生懊恼，还好电梯“咚”的一响，门便打开了，苏阡陌先叶谨一步，走出电梯。
　　苏阡陌来到办公室，有些急躁的拨了内线，秘书闻声敲门进来，看着苏阡陌有些阴霾的脸，小秘书有些颤巍巍的开口：“苏…苏经理，有什么吩咐吗？”小秘书心里大喊，没想到平时总是微笑着的苏经理，沉下脸的样子居然这么吓人。
　　苏阡陌听到秘书的声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敛了情绪，放缓音调开口：“叫叶经理到我办公室来。”
　　小秘书忙不迭点头，推门出去，想起苏经理的吩咐，开始同情起叶经理。小秘书突然想起苏经理如果要找叶经理直接打内线就够了，居然还让她去跑腿，不禁委屈的想，不仅苏经理今天失常了，连带着他周围的磁场也失常了。
　　叶谨尾随小秘书来到苏阡陌办公室前，虽然心中甚是纳闷，可既然苏阡陌找她来，那必定是有事了，总不是约来喝茶的吧。看着小秘书一脸欲言又止，满是同情的表情，心中更是纳闷。
　　敲了门，传来苏阡陌的应声，叶谨推门而入。刚来到桌边，一份企划书便从天而降，落在叶谨面前。继而想起的是苏阡陌带着冷意的声音：“叶经理，你看看吧。”
　　叶谨抬起头，只见苏阡陌扬着下巴，支着手，一派悠闲的看着她。
　　呵，原来是找茬呢。叶谨不介意苏阡陌找他茬。毕竟从苏阡陌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开始，他就不断的在找她的茬。哪天他要是突然对她和颜悦色了，她倒是受宠若惊了。不过，叶谨向来推崇“明哲保身”这一社会黄金定律，不该她顶的罪，她也绝不会做冤大头。
　　叶谨拿起企划书，的确是经她手的，莫不是真出了什么问题？顿了顿，叶谨开口询问：“苏经理，有什么问题吗？”
　　苏阡陌闻言戏谑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叶谨无奈，只得下决定重新回去批一遍，刚转身，耳边又响起了苏阡陌的声音：“就在这看吧，当着我的面看。”声音虽然淡淡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叶谨看着苏阡陌略带挑衅的表情，也不反驳，依言坐在苏阡陌对面的大皮椅上，翻开企划书，认真看起来。
　　房间了流淌着静静的气流,谁都没有说话.叶谨只顾低头看企划书,看也没看苏阡陌一眼,倒是苏阡陌,不时瞥她几眼。苏阡陌突然想起前几天开大会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看也不看他，原以为她是故意的，可是现在他才明白，这个女人碰上工作的问题还真是严谨的不得了。自己的的确确是被忽略的对象啊。
　　想到这，苏阡陌胸口感觉闷闷的，干脆放了手头的工作，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叶谨。反正她也不曾看过他一眼。
　　叶谨微皱着秀眉，细细地看着企划书，终于她阖上企划书，抬起头，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发现苏阡陌正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目光里少了平时的探究，倒显得澄澈起来。叶谨有些迟疑地开口：“苏经理？”
　　苏阡陌猛的回神，轻咳一声，才淡淡的开口：“怎么样了？”
　　叶谨有些严肃地回答：“我看过了，没有问题。”
　　苏阡陌带着椅子向后移了几步，站起身，走到叶谨身旁，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没有问题的话，再看一遍。”
　　砹？这是什么答案？叶谨转过头去看他。哪知距离太近，叶谨柔软的唇擦过苏阡陌的脸，轻轻地一下，仿佛羽毛飘过。
　　两人皆是一怔，叶谨忙回过头，低头看企划书。
　　苏阡陌摸了摸脸，仍然怔怔的，忽然眼神闪了闪，抬起身，走回去坐下。

　　叶谨有些气恼，纵使她气量再好，也不是让这么玩的。整整四遍了！这份企划书她整整看了4遍！
　　她完全可以肯定，苏阡陌这是耍着她玩。终于叶谨站起来，将手里这份企划书扔过去，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好，有些嘲讽地开口：“苏经理，这小小的企划书怕是承受不住你的厚爱了，你对工作一丝不苟的态度真是让身为下属的我汗颜。”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苏阡陌有些开心地望着叶谨的背影，终于舒服地呼了口气。
　　叶谨一出门，便看见围在办公室门口，目光炯炯的众女人们，语气有些不善，开口便是杀手锏：“怎么，都很闲吗？公告上说人事部最近缺人，谁想去呢？”满意地看着一哄而散的众女人们，叶谨提步离去。

作者有话说

　　只能更这么一点点，抱歉了~
亲们有多少看过《倾城之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