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杏》美芍药

15、扬起脸

　　到年底了，我教的几门课程陆陆续续结课，空闲的时间多了，胡思乱想也多起来。学校要准备师生联欢会，我被抽调到舞蹈组，小组每天要抽出时间练习一会。一年来，大家忙着教学，科研，难得聚在一起，借着排练，三五一堆，都像在开小型的茶话会，胡侃神聊，嘻嘻哈哈，很是开心。
　　中午到了学校，大家一起订了盒饭，和同事们扎在一堆，唠着磕等饭送来，大家伙儿围成一小圈，把饭摆上，我打开我的那份，刚要开吃，手机响了。我放下手里的筷子，屋里有些嘈杂，我走到门外，几乎最后一声响，才接起手机。话筒里传来周童的声音，声音有些暗哑，他说：“你来医院看看我吧。”“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小溪，你来医院看看我。”不安的情绪一下涌上来，我说：“你在哪里？”他说：“肿瘤医院，住院部5楼。”我平稳了一下，很自然地说：“小鱼鱼，想吃什么，我带过去。”他说：“什么都不要，你来看我。”我说：“好。”回到屋子里，我取了包，边往外走，边和同事交待了几句，饭不吃了，舞不能练了。路上短短十多分钟的车程，周童的一切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我只以为年底银行要决算，封账，周童忙的脚打后脑勺，没时间找我玩。我以为，我以为。小毛病他是不会要我去看他的，是呵，肿瘤医院。我木木的坐着，手抖的厉害，茫然不知所措。到了医院门口，司机师傅把车停下，我缓缓神儿，交了车费，使了使劲挪动腿下了车。在住院部门口，我看了一下导诊地图，5楼是胃肠科。上到5楼，顺着走廊窗户挨间往里望，在第二间病房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他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瘦了很多，头发有些长，清瘦的脸上一片苍白，半倚在床头，面向着我的方向。房间里三张病床，他在靠窗的那一张床上。我站在走廊里，打量着他，我宁愿这样安静的看着他，一片祥和。看着他，看着他，他仿佛感受到我的凝望，他也看到了我。我推开门，走到他的床前。我说：“我来了。”他没有说话，眼睛突然红了。我抱住了他。轻拍他的后背，对他说：“乖，没事的。咱们在医院，有病了就治，治好了咱就回家了。”他轻轻地说：“多抱我一会。”我拥抱着他，如果能用拥抱治愈他的疾病，我会拥抱这个阳光灿烂的大男孩一辈子。抱了好一会，我不敢耗他太多力气，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到他的身后，像他的床头一样，他倚在我的怀里，我抱着他。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不看别人，什么也不想。把他额头上的头发拨弄到一边，他闭着眼睛，小憩的样子。我猜他是在静心凝气，也有那么一小会，他或许是睡着了，发出小小的鼾声。就睡了那么一小会，然后一抖，他醒过来，看了看我，看看四周。他慢慢地起身，对我说：“胳膊都麻了吧。”见他起身，我赶紧下了床，摆正床单枕头，扶他躺一会。他摆摆手，笑了一下说：“没事，别把我当宠物。”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见他精神状态好一些，想着先帮他干点什么活，想一想说点什么。我拿起床下的盆子，说：“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把毛巾烫一烫。”他点点头，表示同意。我端着盆子，出了病房，往热水间去。接了热水，端了回来，我还是没想好说什么。吧毛巾放进水盆里烫了烫拧干，给他擦擦脸，擦擦手。他很配合，我把毛巾拍在他脸上，他还笑出了声。我又出去一趟把水倒掉，回来放盆的时候，看到他的床尾卡片上，疾病那一栏写着：胃C。我的心“咯噔”一声，眼前一黑，手里的盆子险些没拿住。
　　不行，我要控制，控制，我不能哭。我扬起脸，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走到他身边，掖掖他的被角，说：“我结课了，每天都很闲，天天来找你玩，别嫌烦。”他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