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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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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舒窈略有些局促的起身,身边的海棠花我行我素地伸着花朵,好不得意。
午后的阳光颇为刺眼。
她低着头不看他,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眼眸低垂,整个人平静的像一潭湖水。其实心乱如麻,心里暗暗盘算着沈弛的来意。
沈弛觉得这个场景太熟悉了,站在他面前的顾舒窈和八年前那个在千鲤池边抱着鱼食罐子的小模样重叠在一起。
“手帕丢了都没发觉吗。”还是像刚才屏风后面听到的声音一般冷静和沉稳,哪怕是这样一句提醒和关切的话,硬是叫他说的如此冷冰冰。
不过沈弛的话再冷,还是又一次提醒了她刚刚发生了多么尴尬的事。自己这个没有任何技巧和战略的小算盘,在他这个常胜将军面前有多么窘迫。以至于逃之夭夭,丢盔弃甲。正想着回去休养生息来日再战,又被他在后方截了个正着。
那一方帕子叠的方正,绣着海棠花的一面朝上握在沈弛手里。她逆着光,下意识的去身上找,扣上空空。
果真丢了,自己刚刚仓皇而逃,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下的。
她上前两步,打算从他手中取走帕子,心想着今天真是诸事不宜,自己这又是何苦,“原不过是女儿家的小巧罢了,有劳王爷亲自送来。”,微微蹙着眉,话里三分气恼七分委屈,语气也全然不似刚刚在厅里一般端庄,明显的不服气。
沈弛的表情她没有看到,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明日同宣初他们去赛马,大小姐可有兴趣同去?”
伸出的手还未碰到帕子,便又缩了回来,腕上叠戴的银镯子碰在一起,叮当两声。
她没听错吧?
不过很快的又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他们这些就在官场上的人惯用的客套手段,比如父亲也常邀些寻常朋友共同赏画一般。
顾舒窈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如同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平时的伶牙俐齿在他面前根本派不上用场,他的每一句话都引得她琢磨半天才能回答。
“原来王爷来送帕子是要报酬的。”顾舒窈忍不住矫情的酸了一句,更多的是像在嗔怪他好不通人情。
言罢,抬起小脸看着沈弛,俊美的模样让她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这种感觉甚至不来自于上一世的记忆。
她是很想答应的。
可沈弛实在给她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她看着沈弛的眼睛,有些赌气的说,“王爷以为舒窈会为了一块帕子便欣然赴约?”
沈弛也低头看着她,好像在回味刚刚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两个人四目相对,瞳孔里皆是对方的倒影,对视的让顾舒窈感觉,自己封闭的心里好像有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塞下了刚刚她在屏风后的那点心动。有阳光在两人之间肆意舞蹈跳跃,这么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当然不是。”
直看到顾舒窈脸上又有刚刚屏风后的火烧感,他才缓缓开口。
顾舒窈觉得沈弛好像在玩味地笑,“只是觉得你爱惜这些东西,连一个小小珠钗都那样仔细的寻找,更何况这块手帕?”
他赢了。
顾舒窈吃瘪,一把拿过手帕,
“王爷说笑了”,
然后别别扭扭的告退。
老天,和这个七王爷讲话也太伤元气了。
沈弛的目光随着顾舒窈娇小的背影走到花园拐弯处,眼角眉梢都沾了笑意。
“这便是所有的骑装了?”顾舒窈问向还在衣柜里翻找的慕容,慕华已然去暖阁找了,两个人忙活了半天,可算是找的差不多。
午起以后她便催着两个丫头把还可上身的骑装找出,得知明天小姐终于愿意出去散散心,慕容慕华自然高兴。
她自小就会骑射,还是大哥手把手教的她,学了统不过一月多。
虽然比起几个哥哥纯熟的技艺还相差甚远。可毕竟是女儿家,父母亲也都宝贝她,骑射一类只是粗略懂得即可,没有多加要求。
所有的骑装全由她一件件瞧了,样式都大差不多,自己曾经穿过的也左不过那一两件。挑来挑去并不觉得有哪件特殊,还是穿了上年同哥哥们秋狝时候穿的那一身鹅黄色的轻便骑装,无须披甲,倒显得颇为轻巧。
若穿的太过庄重,岂不是教人以为自己是行家里手。本就是不怎么精绝的技艺,她可不想在那位七王爷面前展示。
慕容慕华在出发前给自己梳发,两个人细细的把好多头发编成一股股的样子,粉黛薄施,衬托着天然的娇嫩。铜镜里的自己一改往日的柔婉妆容,看起来倒颇有些俏皮和飒爽。
她自己也不记得自己上一世这样装扮是什么时候了,大概自从十五岁的秋狝过后再也没有过。出嫁后长久的深居府邸,让她慢慢学的只懂得吟诗逗鸟,哪还有半分从前少女时候的影子。
收拾停当后便一同去和沈弛会和,兄妹四人并排骑着马走在街上,京都一片春日里的祥和气息,人流熙熙攘攘。
京都总是热闹的,四下的酒馆茶馆,棋社书社无论何时似乎总是满当当,生意好的很。在巴蜀,非是年节集会,不见有这么多人。
四人有说有笑,好不自在。这些年顾家三子开疆拓土,防卫边陲,兄妹重逢时候确实不多。
周边来往过路的,摆摊贩卖的,虽长久住在此处,也未见过他们四个一块出行。一时间吸引了许多目光。
大家都知道川陕总督刚搬来京都不久,顾家宅子恢弘大气,陈设不输宫内。皆是因着巴蜀地区太平安定,皇帝亲许的。
七王爷很快和他们会和,顾舒窈没敢抬头看他,小心翼翼的像是害怕他又说出些什么话让她不好接招。
纵使之前私下里有过交谈,顾舒窈还是忍不住退后几步,和二哥三哥走在一起。从背后看他骑在马上的背影,身姿挺拔,相比之下,大哥的气势都显得弱了些;一袭深青色的斗篷仿佛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明明极宽敞的京郊道路,反而形成了一种两人在前,三人在后的奇怪格局。
皇家的百骏园地方虽大可是能供赛马的场地不多,又潜伏着宫里的颇多眼线,恐将七爷与顾氏交往过从亲密之事添油加醋的传出去,遭人非议。
便商量着去普通官宦家庭常去的京郊马场,服侍的人少也不至于拘束。京郊马场虽说不抵百骏园那样气派周全,但胜在依山傍水,景致也好,一眼望去四下空旷,更自在些。
顾舒窈的马是当年顾延盛一眼相中的麟驹,两三年的驯养马儿性子温顺,是她专用的。
“驾——”
马场内有人。
三个哥哥都不以为意,仍然说说笑笑的往前走。
但是顾舒窈和沈弛都慢了下来。这个声音,对于顾舒窈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哪怕是重生回来的梦里,这个人也反反复复,总不肯放过她。
是沈骁。
只消一个模糊的身影她就能认出来。
看着远处那个在马背上的身姿,她的心又不可控制的疼了起来,虽然在这一世,现在的她与沈骁仅有一面之缘。
仿佛是发现了马场内有别人闯入,沈骁骑着马向这边疾驰而来,在离几人还有几米的距离,他猛地一紧缰绳,马儿高高扬起前蹄又稳稳地停下。
“原以为马背上征战的日子苦不堪言,七哥早就过腻了,不想现下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沈骁开口便直冲沈弛,二人不睦已久,他自然不怕言语冲撞。
虽然连正眼都没看顾舒窈一眼,但却很难让他不注意到这个缩在后面的小人儿。此时此刻一身骑装高束发更添英气,这和那日在宫中娉婷袅娜的她全然不同。
原以为她是只懂得吟诗作对的闺阁小姐,没想到居然也通马术,真是有趣。
上一世的顾舒窈并未在沈骁面前提过自己略懂骑射,只是也碰巧一直没有机会而已,从前的沈骁善于玩弄政治权谋,对军事兵法不太上心,更没听说他提起过骑术之类的事情。
她握着缰绳的手心有薄汗浸出,跟哥哥们一同问了一句十四郡王安好。
是啊,这个时候的沈骁还没有封亲王,是他们大婚那一年才被皇帝亲封的。
“久居朝堂自然比边陲苦寒要舒适百倍,可这安定山河总要有人出面才是。”沈弛似乎并没有被沈骁的挑衅所激怒,更是避开了沈骁的锋芒,显然是不想与他纠缠,“既然十四弟在此处苦练骑射,我们另寻别处就是。”
沈骁一袭黑衣,手持轩辕弓,背上是装着紫金羽箭的箭筒。他很不屑地扫了眼顾氏三子,“七哥多心,我不过是随便寻乐而已。”手扯缰绳调转马头的方向,
“既然如此,不送。”
再也没多有半句话,便一骑绝尘而去。
顾舒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耳边尽是哥哥们调转马头要回去的声音。
而□□的麟驹却一直盯着沈骁远去的方向。
不等她反应过来,这马儿竟直直的向前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