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江湖》歌影徘徊

6、第3幕

　　在小贺等人的引领下，一个小时后，我来到了一座青砖围墙的森森碉堡中。碉堡外部森严，内里却极是清雅，一路行来，亭宇楼阁，楼台小榭数不胜数，更有各色苍树异草，多处小桥流水，加上翘角飞檐，青瓦朱栏，构成一幅幅古典怡人的画面。
　　不错不错，配得上一门大派。
　　将我带到一座精美的阁楼前停下，小贺道了声“门主休息，属下告退”便自行离开。我站在清怡庭院，四下看了数遍，仍旧不敢相信这雕刻精美的楼阁是给我一人居住。
　　看来，做个一门之主似乎并非坏事。我爽怀一笑，心情渐渐畅快。
　　一晚惊吓震疑，此时略已疲惫，满心满脑的只想睡觉。我抬脚走去，将镂空梨木门轻轻推开，面前摆设椅端几正，庄严肃穆，看来是间议事厅，我愣了愣，奔上二楼，又见红案横陈，墨香流溢，显然是间书房。吐了口气，我再接再厉，上得三楼，才见到一间用来睡觉的房间。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摆设大方，刚柔并济，很有豪爽之风。我走了进去，将包袱往桌上一扔，整个人立即丢入高床软枕中，深陷温柔无法自拔。嗯，先好好的睡它一觉再说，明日之事明日再说。
　　舒舒服服地转了个身，眼角却忽然闪过一道寒光。
　　靠啊，睡觉也不人消停。我骂咧一声，转头向外看去，却见原来是帐外挂着的一支长剑，浑身莹白，正泛出阵阵森冷寒光。
　　原来此屋的主人也使长剑。我顿时心生好奇，便起身将它取了下来。
　　这柄剑剑身清莹剔透，似极北百丈坚冰下的寒玉，甫一拿到手中，立时有一股浸人刺骨的寒气顺着掌心蜿蜒而上，令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
　　呵，好冷的剑！好奇之心大盛，我抓住剑柄，迫不及待地将剑从剑鞘中抽出，伴随着龙吟脆响，一支晕散着清冷白光的长剑一点一点地呈现，刹那间，我突然感到有些恍惚，隐约有一种极为熟悉之感，在心间中升腾而起，慢慢漾开。
　　与此同时，横于眼前的剑身中倒映出了一张陌生面孔，对视几秒，我先是微讶，蓦地愣住。
　　顷刻间，我几乎恐惧地将长剑扔在地上，不敢置信地颤抖着身体地冲到梳妆台，抬头望着铜镜。
　　镜中出现了一张如玉般的绝美容颜，肤色莹白、冰晶剔透，冰冷的神情间微带困惑震惊，齐肩青丝飘于肩头，带出一股无穷的神韵，纯美万千。
　　这样一张脸，是林间的精灵，是天上的仙子，但是，并非我林桑佳。
　　这是谁？
　　看着那张随我表情而变，动作而动的陌生脸容，我震惊万分，一股惊惧的强烈气流瞬间在喉尖逼窜，终于化为一道不可思议的尖叫颤声冲出：“啊——！”
　　尖叫未停，四面八方忽然响起疾速破空声，数秒间，几名蒙面劲装黑衣男子猝然从房中各门窗中破扉而入，浑身戒备将房间锐利扫视，直到未发现任何异处，方疑惑向我看来。
　　“门主？！”
　　我颤抖着身子转过身来，望着这批不速之客，心潮一片激荡。“你们是谁？！”
　　“属下们为门主暗卫。”众人齐齐拉下面巾，垂首抱拳道。
　　暗卫？我看着面前一干众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
　　片刻，我摆摆手，“我……没事，你们先出去。”
　　“是。”众人互望几眼，略带着困惑领命飞出。
　　我看着关紧的门窗，转过身来，重新审视镜中容颜，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这是谁，这是谁？
　　思绪翻滚中，一幕幕画面在脑中掠腾——七天前，我被白光袭击晕厥，之后在一座谷外被人救起，昨天晚上了离开山谷，今日午时到达阜州，夜宿客栈时发现江湖争斗，观战间被人称为门主，跟随众人来到此处，然后发现……
　　面已全非。
　　我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紧握双拳。林桑佳，怎会变成了这副模样？丝丝缕缕串联，似乎仅有一种可能：她在被白光袭击时就已经死去，仅剩一缕幽魂飘到此地，在机缘巧合之下投入了别人被毙的肉身之中，然后继续存活。
　　而这个“别人”，自不必说，正是佩声悄。只是，谷中无镜，客栈无暇，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已成了别的身份，另一面孔。
　　紊乱思绪一根一根梳理顺当，我一点一点消化着这个天方夜谭，心情慢慢平静，却不知该笑该哭。老天爷啊老天爷，你搞什么飞机，居然这样捉弄人？
　　静立良久，我转过身去，拾起地上冷剑，感受着它泛出的寒气与奇异的熟悉，轻柔抚摸。事已如此，由不得我不接受，佩声悄以自己肉身赐我新生，我就要好好珍惜，若然可以，就替她继续一段人生，算是报得大恩。
　　那么，是不是得先了解她的身份背景，以及性格喜好？
　　佩声悄，悄声门主，巾帼豪杰，相貌出尘。
　　以门派名字看来，应该是做收集情报的密探工作（但愿我没有猜错）。她年纪轻轻，貌美娇荏，却能在弱肉强食的江湖中坐得一门之主，本领定甚高强。如此英豪，却被人偷袭至死，真是令人扼腕。
　　死亡原因为七日前独身一人前往某处办事，不料被凌虚度率众偷袭，导致香消玉殒。以我当时醒来时身上的伤口看来，她那时一定倍受重创，伤势惨重，之所以没有被御剑帮的人抓走，定是苦苦支撑，逃到了山谷近处方才死去，恰好我横空降世，后被人妖所救。
　　如此看来那人妖想必是神医一类的人物，只怪他性格过于古怪，反倒令我误会了这个救命大恩人。
　　话说回来，佩声悄单枪匹马出行所为何事？御剑帮偷袭于她，是否只因与悄声门互为对头？此间种种，均是谜团。御剑帮与悄声门如今已成仇敌自不必说，但看方才凌虚度对佩声悄的骇惮模样，总觉得那副怂样不太可能杀得了她。大概也只能怪她当时偏偏只身前往，结果两手难敌，惨遭毒手。
　　唉，江湖多风波，舟楫易失坠啊。我惋惜地摇了摇头，将冷剑挂回帐上。
　　身为一代女英豪，身担重任，门务繁多，她死前定有许多放不下的事情。我既然附于她身，今后还是尽量为她做一些事，聊补她的些许遗憾吧，最好能将门中事务一一妥善安排给他人，再为自己打算。佩声悄女侠，你若在天有灵，还要多多关照保佑一番哪。
　　闭上眼睛，我忍不住一声长叹。只是短短几个瞬间，人生就能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白光袭来的瞬间，我身死魂飞，一个凌厉杀招落下的瞬间，两个魂灵易位。谁还能不说生事波上舟，万事如转烛？
　　脑中画面模糊转换，沉沉浮浮间，不知何时，竟能带着无尽困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