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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卑微妖精(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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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兰迪失恋了。
这还要从几个月之前说起。他不久前回到了森林,偶然之间路过了那片怀念的、静谧的水泽。水泽边长满了鲜艳的花朵,他当时化身公鹿趴在水泽边,想喝水来止渴。
兰迪伸出舌头,水泽里的水清澈冰凉,还有股甘甜的味道。不过,等喝完水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愣住了。
那水中有个漂亮的人在捡石头。她的头发像是轻柔的水花,又像苍穹的暮色。她轻快地走在浅水处,完全没有看见兰迪在望她。
太美了,水泽里的仙女也不过如此吧。
在梦幻初遇之后,兰迪经常到水泽来,可她再也没有出现在那个地方。他忍不住地回忆一遍又一遍,又向神祈了祷,只想要再见她一面。
终于有一天,她出现了。他问她是不是水泽仙女,她点了点头。在那之后,他们约好每天相见,兰迪还为她带来了漂亮的花朵。可是没等到他表达爱意时,她就溜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现在想想,可能都是他当初把她当成仙女的错。
“阿瑞娜!”兰迪对着水面唤着她。他的鹿蹄在水边拨着水花,“阿瑞娜,你愿意再见我一面吗?”
水泽底,阿瑞娜紧紧地捂住了耳朵。水面好像有声音,可她什么也不愿意听。
“阿瑞娜,”妖精同伴探过头,“那只鹿好像在叫你……”
“他叫我,肯定是因为我说了谎吧……?”
“阿瑞娜!如果不是呢?你该见他一面!”
阿瑞娜的肩紧紧地缩:“我害怕。”然后,她翻了个身,头朝下,捂住了自己红肿的眼睛,“再说,我也没办法见人……”
“阿瑞娜,你早晚要面对自己,不管是事情的真相,还是你内心的自卑。”
“可……”
“我知道你现在还接受不了,但是一点点来好吗?你知道等人有多难熬的话,就得为兰迪着想。他在等你。”
兰迪趴在水泽边,直到夜幕降临才离开。
阿瑞娜这夜又没睡着,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起了之前那精灵的事。她曾经也是个爱和精灵们打招呼的姑娘,可与那精灵分开后,她再也没和除了兰迪以外的精灵说过话。
兰迪在那之后不再呼唤阿瑞娜了,他只是静静地守在那里,用深邃的眼睛看着平静的水面。他不知道是这水泽吸走了他的灵魂,还是阿瑞娜带走了他的灵魂——他只知道,他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需要前往水底把缺了的那部分找回来。
“悲哀的深夜啊,我真想坠落下去。”兰迪看向天上的那轮满月,“她究竟是爱我,还是在骗我呢?”
月亮没有说话,后方的树叶沙沙作响。兰迪化身公鹿,向水泽里走去。每走一步,他的腿便陷得更深,冰凉的澈水马上就要没过他的背了。
“请让我见到她吧。”兰迪继续向前走去,直到水没过了他的下巴、没过了他的眼睛,没过了他金色的鹿角……
兰迪的鼻腔里充满了水,耳朵也被水填满,眼前再没什么光亮了。
“兰迪!”意识逐渐恢复,好像有人在他面前。
“兰迪!!”
是熟悉的声音,兰迪睁开眼睛,阿瑞娜便向后退了两步,又低下了头。
“阿瑞娜?!”兰迪环视四周,他现在是躺在水泽边。
“我溺水了吗?”
“嗯。”阿瑞娜抓紧了湿透的裙子。
“我本想潜水去找你的,可是水泽比我想的要深。”兰迪变回人形,撑起上半身,“还好见到了你。”
“见我……做什么呢。”她小声地说。
“当然是想见你。你那天离开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对不起!我骗了你。”
“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我……”阿瑞娜焦虑得想回水里去,还好兰迪拉住了她。
“我在想,你居然会说话——那我们以后可以聊天了! 为什么要说骗我呢,仙女和妖精什么的,我真的无所谓!”
阿瑞娜惊讶地抬起头,眼睛通红看着兰迪:“无所谓?”
“无所谓!没区别,差不多!”
“差得大着呢……”
“反正都是阿瑞娜,我只是想认识你而已。”
“……”
“我想认识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可是你总是要逃跑,这让我抓狂。”
“我、不是故意的!”
“这次别跑了好不好?你总是那样神秘。”
“好。”阿瑞娜停止向水泽的用力,坐在了兰迪面前。
……
……
这时候该说点什么认真的话,可兰迪突然不知道从何问起了。他怕说出下一个音节,就会伤到阿瑞娜的心——尽管他很会交朋友。
阿瑞娜眼睛的肿胀感还没有消失,此时手里握着根草叶,偷偷用力捻来捻去。
“你喜欢石头吗?”
“不喜欢。”
……
“喜欢白叶草吗?”
“不喜欢。”
“喜欢风铃花吗?”
“不喜欢。”阿瑞娜顿了顿,“不过以后可能会喜欢。”
“那天我带了风铃花想送给你,原来你不太喜欢啊。那你喜欢什么呢?我下次带给你。”
“你。”
兰迪身体向前倾,惊喜地看向阿瑞娜。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你来就行,不用给我带来礼物。”
“那你是约好了要和我再见了,这次可不能抵赖。我呼唤你的话,你要出现啊。”
“我下次……会出现的。”
“口说无凭,必须定下契约才好。”兰迪环顾四周,“可惜纸都不见了。”
“可能是因为那些松鼠。”
兰迪伸出了他的食指:“那就这样当做立契。”
阿瑞娜慢慢伸出食指,与兰迪的轻轻相碰。
“这下没法抵赖了。绝对——要出现啊。”
“我会的。不过,你真的想见我吗?水泽里还有那么多漂亮的妖精……”
“你最漂亮,我坚持这个观点。”
“可如果我漂亮的话,应该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的。”
“我啊。”
“是我要和你交的朋友。”阿瑞娜说,“是我在水泽里偷偷发现你的……”
“?你没发现我是在追求你吗?”
“什……!”
“我在追求你!”
“怎怎怎么会?”
“我为了见你,经常来水泽边喝水,努力地看向水底,还约好与你相见、给你带纸和花朵……我很努力了!”
“我……”
“而你呢?你总是想逃,都不知道其实我没怪过你?”
在月光下,兰迪的笑像是明亮的月亮,将阿瑞娜眼前都照亮了。
“所以阿瑞娜,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出来,我全都告诉你。”
阿瑞娜向兰迪挪动,俯身伏在了他的膝上:“没有了……”
“以后……要是有事的话,要先来问我。说话的时候不用害怕、不用紧张,你一定要记得我喜欢你。”兰迪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更喜欢你。”阿瑞娜小声地说。
远处,妖精同伴偷偷露出水面的脑袋尖儿消失了,她心满意足,脸上挂着母亲般欣慰的笑。然后,她面对着一个人的水底小屋,孤单地抱紧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