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奕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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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照影归家的时候，吴奕仍在桌边看书。
昏灯映亮书生清隽的侧脸，双睫低垂，带一点不易察觉的颓意。
蠓虫自窗缝间飞来，围绕灯烛转圈。吴奕翻着书，似乎沉入书墨堆积着的冗旧故事。灯影明明昧昧，舔舐他茸茸的眉头。花照影悠悠醒来，隔着帐子看久了，竟觉出一种陌生的躁意，脏器脉搏勃勃跳动，好像心慌，又或者只是口干。兴许炭火燃烧太旺？可是春日无炭火，仍叫人嗅出干燥的余味，花香与墨香糅合，好像被无形火焰灼烧着，香息缭绕不休，愈来愈浓。
阅书之人身上的孤寂况味，无来由随香气一并浓重。
“先生。”花照影揉着眼睛，软软地唤。
吴奕执着书卷，并不转身，语音倒是笑着的：“醒了？”
“睡得好舒服，唉，一入春，我便犯懒，整日都要睡着才好，冬天睡，春天也睡，就只剩夏天了，夏天好热，只那时候睡不着。”他打着呵欠，坐起身，仰头伸个懒腰，“不过先生，您怎么仍在看书，这已是几更天了，天光都要亮了，不睡觉么。”
“才睡醒。”
口中说着睡醒，昏光之下仍旧浓重的眼底青黑，却透露吴奕一夜未眠。
花照影趿着鞋走过去，偎在吴奕身后，手指自颈边绕来，轻按书生双肩：“您当我不知道么，只有不睡觉，眼睛底下才会这么黑。我们那里有个说法，少睡几日的觉，便少去几日的阳寿，积累到头，就会骤然出窍，昏死过去，魂魄徘徊着回不去肉身，只有挨到原本命定死去的那日，才可投胎。”他按着吴奕的肩，只为好玩，不为解人疲乏，偶尔不知轻重按痛了肩头，也不晓得收敛力气。他倾身弯腰，长发游到书生脸颊，天生高热的肌肤也依着书生的脸，二人相贴，烛光都自觉黯淡半分，他在灯烛的昏光下轻笑，“先生，您要是昏死过去，我可怎么捉回您的魂。”
对面飞蛾拍打窗纱，漏来片片鳞粉。
书桌上置一面小镜，原是吴奕为了防止观书撰文时困乏出神，才置放铜镜困了照映，一激灵便清醒。此时镜子恰好映照二人亲昵相贴的脸，狐狸慵媚天真的脸贴蹭着书生端秀温柔的脸，肌肤一样白，眸光一样清，狐狸纤细的手指从颈间游向书生眼下的青黑，手势缱绻，拂至眼尾：“先生不睡觉，是要挑灯夜读，好考取功名？”
镜子里那双被抚摸的眼，低垂着，睫毛细细地擦过指腹：“那是不可求的东西，在下不求。”
“不可求？”花照影困惑地歪着头，相贴的颊面短暂分开，“世上还会有什么不可求的东西，想什么拿什么，不好么。”
“人有不可为，便有不可求。”
“譬如？”
“譬如，你想要春光延续十二月，冬日消失，不再回来。然而，春光归于春神管，你非春神，便不能自定长短。”
“这确然不好做，可又不是做不得，等到以后，我变得厉害了，莫说是春神，便是雪神雷神风神，哪个敢不听我的话，我要他们降雨便降雨，要他们布春便布春，不行么。”
轻狂的笑声一阵一阵响在耳畔，潮热的气息贴着吴奕的耳朵，熏红耳垂。吴奕握着他的手，另外一只手反去捂他的嘴，笑弧随他一起扬，打趣道：“这么大声，小心神灵听见。”
“怕什么，神仙忙着呢，他们施云布雨，哪里有空听到我讲话。不过，他们听不到的，先生都听得到。”花照影握着吴奕的肩，脸颊像小猫一样贴蹭，“先生，我小声与您说句话，您听不听得到。”
“你说。”
镜中的吴奕仍旧一副温文面皮，只有耳垂稍红，他的眼睛如同无波的静水，整个人则如盘根于深土的古木，任由藤蔓柔软地依偎着。蓦地，静水流波，石子坠落，古木棕黑色的枝干摇颤着落下嫩翠的新叶，而绕木生长的藤蔓，则在这一瞬间开出靡丽的花。
花照影持着绮玉楼中学来的软笑，丹唇微启，小声地吐出一句：“奕哥哥。”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奕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