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都行》山顶废墟之主

10、10.人间悲喜

　　10.人间悲喜

　　叔公和杨老头那边也是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他们翁婿两个还花式互夸，让看了多年斗鸡现场的老张目瞪口呆。
　　杨老头说：“介绍一下，这是我好女婿李振国，诚实守信好男儿，铁骨铮铮真汉子！”
　　叔公说：“认识一下，这是我岳父杨老哥，通情达理会说话，急公好义大好人，雾头山响当当的人物！”
　　直击过花场斗鸡现场的赵小戎也是围观地目瞪狗呆。
　　“诶，过了过了，你他娘的说过了。”杨老头假做谦虚。
　　“说话不带娘，你还是我的好岳父。”叔公提醒老岳父尊重亲家母。
　　杨老头：“哈哈哈哈，顺嘴了，顺嘴了，来来来先干了这一杯！”
　　不多时，到了时辰，李余抬着灵位，撑着大黑伞走在前面，杨家几个后辈和小秋等后生一起在后面抬棺，杨家的亲眷和叔公的邻舍洋洋洒洒来了一大群，排了一个长长队伍蜿蜿上山。
　　杨如愿如今已是一副枯骨，自然是没什么重量，但是棺木却是实打实地沉——这本是杨老头给自己准备的。
　　杨家的坟地山高路远，几个后生抬得大汗淋漓。按照当地的习俗，抬棺应该是由小辈们来抬的，如杨老头这样的老一辈送都不能来送，这叫白发人不送黑发人，杨家小辈虽多，但是大部分都出去打工了，三天的时间，能赶回来抬棺的也并不多，而棺材一旦抬上，就不能落地，再加上山路陡峭，就显得几个年轻人格外吃力。
　　赵小戎见他们满脸通红、汗湿颊背的模样，冲上去就说：“我也来！”孝布一披，就冲上前抬棺。
　　小文在后面着急喊道：“你不行的，你坚持不住！”
　　赵小戎毕竟是个15岁的少年，纵然个子高，但看起来也只长了个子，更显体型单薄，再加上他不靠谱的脾气，小文实在是担心他抬了几步就撂挑子。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赵小戎也是一副满脸通红、汗湿颊背，一副不行不行的的样子，但他依然咬牙，一直将棺木抬到目的地。
　　“好小子！”叔公夸他，还拍了拍他肩膀。
　　赵小戎被他拍得一歪，“嘶——住手啊死叔公！”
　　“瞎说什么！瞎说什么！瞎说什么！”叔公恼到，说一句就在赵小戎背上拍一巴掌，“臭小子会不会说话，坟头能说什么死字吗？！”
　　赵小戎一个箭步就跑了，跑远了还说：“你也说了哈哈！”
　　叔公：“幼稚！”
　　晚上回到家里，赵小戎表示：“我肩膀超疼的！要小鱼揉揉才会好！”
　　李余：“你恶不恶心？”
　　但是赵小戎的衣服一脱他就再也说不出其他了，只见赵小戎的左肩紫了一片，高高地肿起来，有几块地方还破裂皮，看起来有点发炎。他之前穿了一件黑T恤，李余看不出来，以为他就是嘴上叫叫。
　　“诶，我给你上点药。”李余找叔公拿了药，把赵小戎涂得嗷嗷直叫。
　　涂药的时候，赵小戎忽然问他：“今天办丧事，不过我看叔公和杨老头好像不伤心，这是为什么呢？”不伤心都是委婉，酒桌上他们还哈哈大笑。
　　李余说：“我不知道。”
　　……
　　白事过后，又办喜事。
　　叔公和拾弟婶拖了这么多年，如今心结已了，自然是要办了，但两人都不是年轻人了，只是做一个形式，因此一致从简。
　　这是一场一切从简，简简单单的婚礼。叔公家里面没来什么亲戚——毕竟这些年都得罪的差不多了，拾弟婶家中的老母亲和九个姐妹倒是都来帮忙了，杨老头也来了。
　　杨老头这回是真的通情达理，他说：“好女婿，我知道这么多年委屈了你，害你连个娃儿都没有，如今你结婚，我也来吃个酒，若是有人说你闲话，我就替你打他！”
　　叔公听了沉默，只是敬了他一杯酒，然后说：“是我的错，早知道当年我拼着被打一顿我也要上门提亲试试。”
　　杨老头一杯白酒一饮而尽，“是我的错，我当时拦着她，与她说几句话也好，她就不会去松林……”
　　说完两个人俱是沉默，杨老头不知不觉流下泪来，他话里还带着哭腔：“我就不该带她去卖什么土药，我光知道带着她能多卖一些钱，没想到把姑娘给卖丢了……”
　　叔公也是热泪盈眶：“药还是要卖的，不然我俩怎么遇上？”
　　杨老头：……
　　杨老头：“就是怪你！早知道我打死你个龟孙儿!”
　　叔公：“还不是怪你！要不是你说那些怪话她能想到私奔吗？！”
　　两个人又差点打起来，老张拉架拉得满头大汗。
　　过了一会儿两人醉意上头，就又成了好翁婿，叔公叫杨老头“老哥”，杨老头叫叔公“老弟”。
　　杨老头：“老弟，祝你龙马精神，一年生俩！”
　　叔公搭着杨老头的肩：“老哥，你也媳妇儿去了多年，不如老骥伏枥，再战夕阳！我给你介绍，保证不介绍钱老太那样的！”
　　老张：……你俩够了啊，不然等会儿又要打了！
　　那边拾弟婶坐在她的新房里，九个姐妹和一个老母亲，十一个女人将房间占的满满的。
　　老太太原是一张笑脸，说着说着哭起来：“我见你有一个依靠我也放心了，是我对不住你们姐妹，叫你们生下来受了这么多苦……”
　　拾弟婶说：“妈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把我们姐妹养大了就是大恩，早些年别人家生了女儿直接溺死的我们也不是没见过……”
　　早些年精穷的时候，女儿多的人家把女儿送人已经算是有良心，至少给了一条活路，有个别人家生下女儿来就溺死，或是抛弃，拾弟婶的母亲能保住十个女儿，已经是了不起。
　　“是啊，”拾弟的十妹陈胜男说，“好歹我们姐妹如今整整齐齐，九姐也过上好日子了，我就不信我们十个姐妹拧成一股绳还比不过一个兄弟！”
　　陈胜男原本叫陈绝户，她老爹和爷爷奶奶在她出生之后终于彻底放弃了生儿子的想法，破罐子破摔地给她取名叫“绝户”，陈胜男是她自己后来改的。
　　她这话说的硬气，却听得好几个姐姐悄悄抹眼泪，有些事情说出来只是一句话，中间不知熬干了多少苦水。
　　这场简单的喜宴很快就结束了，几个帮忙的姐妹也都各自回家。
　　夜已深了，今晚的新娘拾弟婶还在收拾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叔公对她说：“委屈你了。”
　　拾弟婶答他：“你给的这些怎么叫委屈？”我在这人世间吃了许多苦楚，遇见你之后就只觉得甜了。
　　叔公想，我李振国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叫我遇上了好女人。
　　这是一场一切从简，简简单单的婚礼。
　　但其中真情，丝毫不逊。
　　这时拾弟婶又说：“如果不是看你信义，我怎么会放心和你在一起，毕竟你又丑又胖，脾气还差……”
　　叔公恼到：“拾弟你变了！结婚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拾弟婶说：“谁还不变啊李振国，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腰围有三尺三吗？”
　　叔公心里委屈，叔公说不出话，毕竟现在三尺三也有点紧了……
　　这场喜宴没有外人，所以李余吃的比较自在，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赵小戎感慨：“大人真是奇怪啊，葬礼的时候笑，婚礼的时候哭！”
　　李余说：“我好像懂一点，但我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这就是人间的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