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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救赎 ...

  •   09.救赎

      “你叫什么名字?”叔公问她。
      “我叫小文。”她答道。
      谁也不知道,这是一场救赎的开始。一场双向的救赎。
      小姑娘又脏又邋遢,明明是七八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只有四五岁,又瘦又小,像一棵将要枯萎的小树苗,但作为一个母亲,拾弟婶已经合格了。
      作为一个丧夫的女人,她独自养活三个孩子,还要面对婆婆的刁难,每一天都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生存,她是不对孩子好吗?她只是做不到了。
      她其实早就发现了小文每天都偷偷去叔公家里吃东西,但是她装作不知道,只要孩子能吃饱,母亲可以放弃她的自尊心。
      反正已经是一无所有,不如把自尊也扔了,好歹有几顿饱饭吃。
      家里的母亲装作不知道,还帮小文掩盖,可是孩子的变化是很快的,瞒也瞒不住。小文本来又瘦又小,但跟着叔公吃了几个月的好米好肉之后,就跟充了气似的,忽然就拔了个个儿,整个人长了一圈儿,身上肉也多了起来,一张小圆脸在阳光下晒得红彤彤的,健康又活泼。
      小文的奶奶钱老太是个重男轻女顽固分子,见了就骂骂咧咧:“真是个偷油的老鼠!家中两个兄弟吃不饱,偏你又肥又壮!”
      骂两句并不算什么,吃饱才是真实在。
      但叔公和小文熟起来之后,还天天给小文买糖吃,没几天小文竟然得了蛀牙,被钱老太给发现了。
      钱老太坐在门口连骂带唱:“哎哟——那个天公减了阳寿的败家精哟——家里穷得没米下锅——有人偷吃还得了糖牙哟——”
      长长的尾音拉起来,左邻右舍听了个一清二楚。
      叔公是个能忍的吗?他当下就说:“小文偷吃你什么了?你家有多少东西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叔公嗓门也很大,邻舍听得笑起来,隔壁张三嫂帮腔道:“钱老太,你怕不是做梦吧,你也得有糖让小文偷啊!”
      钱老太本来有些怕叔公,但一生起气来也就不管不顾了,她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的李振国,要不是你和陈拾弟有一腿,平白无故的就帮别人养闺女?”又骂拾弟婶,“你个卖【哔——】的小贱人,小心我儿子从地下爬起来打死你!”
      叔公“啪”地将一个破药罐砸到钱老太脚下,这才叫她闭了嘴。
      小文被钱老太发现以后也不瞒着偷偷吃东西了,她就光明正大地吃,钱老太见了又骂她:“丧良心的东西,有吃的不知道带回家给弟弟,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文和叔公呆久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于是回说:“不带回家什么原因你不清楚吗?弟弟吃得你吃不得!”气的钱老太跳脚。
      说完小文真的带着两个弟弟去叔公家里吃饭了,这时钱老太又觉得不吃白不吃,大好的便宜不占可惜了,恨不得小文姐弟三人连吃带拿。
      时间一长,邻居们都猜测叔公和拾弟婶可能真的有什么,都觉得应了钱老太那句话,平白无故的,养人家三个孩子,怎么可能呢?
      不过此时叔公和拾弟婶还是清清白白,并没有什么关系。
      拾弟婶和杨如愿很不一样,杨如愿从小如珠如宝,没有什么她不敢的,喜欢就说了,爱了就跟你走。拾弟婶却是夹缝求生,她上面八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家中十个姐妹没有兄弟,生怕家里养不起了,就将哪个姐妹送人或是溺死,能活到嫁人已是万幸了,所以拾弟婶既自卑又倔强,既勇敢又胆怯——她将所有勇气都用于生存,因此更不敢破坏生活的希望。
      叔公此时已经一点也不帅 ,脾气还古怪,但是拾弟婶很喜欢,觉得很有安全感,可她不敢说出来,她怕万一叔公生了气,小文和她的两个弟弟再也不能有饱饭吃。黑暗中能有一丝微光就已经可喜可贺,不敢奢求太阳升起。
      又过了几年,旁人见他们依然是没有什么,又纷纷推测,看来果然是清白,不然早就成事了。
      但这时叔公却体会到拾弟婶的好了,拾弟婶长的一般般,加上家庭的重担,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又干又瘦,并不是叔公喜欢的样子,拾弟婶也从来没有提过她的任何想法,她只是做,时间久了,叔公自然也发觉了。
      叔公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心动,他仍是说:“我在等一个人,别人我是不会娶的。”
      拾弟婶说:“你等你的,我等我的,与你有什么干系。”
      等到小文长大了,拼命地撮合他们,叔公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但他仍然保持一个嘴强王者的风范:“我可以和你一起,但我不会娶你的!”
      拾弟婶说:“谁想嫁给你?你也不看看自己,又丑又胖。”此时叔公已经在拾弟婶的努力下吃出了一个大肚皮,他看着自己的大肚子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
      二十五年的等待,好似一把魔刀,歪歪缠缠,让人遍体鳞伤。
      因为小文和拾弟婶,叔公才算是走出了这道魔障。
      第二天叔公从县城回来,就提着挂面和酒,上了杨老头家。
      杨老头一见是他来,顿时眼睛瞪得像铜铃,提起擀面杖就要打他:“李振国!你还敢到我家来!”
      杨老头话还没说完,叔公就“噗通”一声跪下了,一句话没说就“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叔公说:“岳父,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把如愿嫁给了别人……”
      叔公和杨老头对骂了多年,每次见面都是一副你死我活、互相骂娘,从来没好好说过话,如今一朝说开,两个人抱头大哭。
      杨老头哭道:“好女婿啊!是我误会你了!骂了老亲家这么多年是我不对啊!”杨老头称呼叔公的母亲为老亲家。
      叔公也哭:“老岳父啊!我也误会了你啊!骂了老外婆这么多年我心中有愧啊!”叔公称呼杨老头的母亲为老外婆。
      “买了个表的!我还是想骂你!”杨老头骂了一句。
      “骂个球,我还不是想骂你!”叔公不甘示弱。
      小舅子杨得女赶紧出来拉架,“我叫得女叫了这么多年还没骂人呢!”
      杨老头:“咋个?你对你老子有什么意见?”
      叔公:“咋了,你对我媳妇有球啥不满意?”
      杨得女:不敢不敢……
      翁婿两个喝了一顿酒之后就冰释前嫌了,叔公喝得醉意醺醺地回家来。
      李余问他:“叔公,你干嘛去了?”
      “是啊,这两天奇奇怪怪的。”赵小戎说。
      叔公倚在沙发上醒了醒酒,然后对李余说:“小鱼,你叔婆要出丧了,你能不能给她抬个灵,小文毕竟姓张,不太合适啊。”实际上更多的是怕钱老太跳起来骂娘,扰人清静。
      李余听了前半截话还觉得奇怪,叔婆?拾弟婶好好的呀!听完才反应过来叔公说的不是拾弟婶,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他还是先答应了下来,“行啊,我孝敬你应该的嘛!”
      赵小戎吐槽:“醒醒啊叔公,你哪来的老婆!”
      叔公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可不就是你俩从松林里给我找来的老婆!”
      赵小戎:!!!卧了个大槽!
      ……
      过了三日,黄道吉日,万事皆宜。
      小楼前搭了个棚,举办杨如愿的葬礼。
      葬礼现场非常热闹,全是两个外来少年看不懂的东西。东边一队道士在做法事,西边一班和尚在念佛经,北边还有一群乌族后生在鼓足了劲打鼓吹笙,棺边还雇了几个专业哭灵人边唱边哭……
      赵小戎问道:“叔婆到底是个什么信仰?”
      小秋解释:“场面!主要就是讲究一个场面!”
      小楼前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摆了几十张桌子,从10点开始就摆起了流水席,客人们一拨吃完换一拨,有心急的小盆友就直接站在客人的背后等位,一边看一边流口水。
      李余:尴尬,我还是晚点吃吧……
      过了一会儿,几个少年见人少了一些,终于上桌吃饭,饭吃了一半,又有李余见都没见过的几个妇女过来合菜,手上提着个塑料袋,桌上有什么剩的,看上了就往塑料袋里倒。
      赵小戎疑惑问道:“收猪食啊?”
      小秋解释:“她们拿了回家吃的,没见都是倒肉菜吗?”
      李余:“尴尬,我们还是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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