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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缭乱、之象(4) ...

  •   他潜意识很认可傅筠婧说的话,但莫名地逆反,赌气地说了一句:“有时间!”但明明带她们出来的时间都没有……
      傅筠婧也不戳穿。“嗯,有时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就算摸黑看故宫我都乐意!”
      他一愣,奇怪地看了一眼:“摸黑看故宫干嘛?”
      傅筠婧看不争气地一松搅饮料的手:“我是说,就算摸黑看故宫只看墙我也乐意陪你去!”
      “我带你去看的东西总会比摸黑去故宫看墙有意思!”
      傅筠婧好奇,兴奋地凑近:“那你带我去看什么?”
      “不要太远,先近点。你请我吃的这顿饭还支持不到太远。”
      亚历克斯十指穿插,抵在下巴:“我可以再喂你一顿,带你去很远。”
      “不要。”傅筠婧一口否决,“胃口太差,我吃不下。”
      傅筠暖疑惑。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想吃肉的!?
      亚历克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犀利的双眼黑亮而充满了然,似乎是看穿她明了想要制止的意图,然而他还是一指服务生刚刚上来的甜点:“吃完,先带你去看近的。”
      傅筠婧一口应下:“好!”

      亚历克斯说带她去看近的,却是吃完饭直上7楼。从楼梯口出来,一出拐角,木制地板加玻璃栏杆,橙光映照的开放式顶迎面进来的就是东京车站湛蓝的圆形穹顶。深蓝的夜幕下,灯光的映照,湛蓝浪漫到失真的拱形圆顶就近在咫尺。她们两个一愣,原地呆滞。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巨人蹲在广场,你站在顶层,它低下巨大的脑袋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不可思议。
      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的她们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兴奋地握住栏杆,入眼竟然是东京车站的全貌!眼睛忘记眨动!
      红色的砖墙,白色的窗框,深蓝的屋顶,映着投出的白光,复古的组合更加复古,仿佛走错时空,来到时空叠间,看见文艺复兴与维新时代的叠影。一种难言的观感!
      细看,能够眺望屋后光带的月台,铝板灯带。
      但景色不仅如此。整个区域都是惊艳。后面一排的大厦,金属的质感,现代的璀璨,不同于任何一个都市的美——一种高冷不染的美。
      “好美啊!”傅筠婧眼盯着前面,紧握着手里栏杆,大喊!兴奋到跳脚。
      “嗯嗯!”傅筠暖也望着前面,不住点头附和。
      两个人都没法把视线从夜景上离开。
      亚历克斯停在后面,单手插兜,看着她俩又蹦又跳的背影,突然间一侧头,眼神晦暗。
      北条早惠子约他在东京见面,他没有多想,他认定,跟访学有关。他带着警惕去,怕有陷阱,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是跟他谈他的生母!怪不得晚宴那次她盯着他看了很久。
      他下午心情不好,因为——北条早惠子跟他提起了他的生母。
      他接傅筠婧到东京,因为,他想要一走了之,逃避面对。
      安德烈娅没有驯龙血统,他的家族盛况日下,他的父亲能力不足,他必须担下家族的一切。
      他没有想过要跟安德烈娅争家主的位子,他甚至不想要呆在西尔维斯特家,自立门户,跟西尔维斯特一刀两断。但他不能。因为,西尔维斯特需要他。
      安德烈娅被毁容,因为她没有火族的血统,所以,她才不能对龙焰免疫。
      当年,西尔维斯特家族危机,为了度过难关他的父亲迎娶了安德烈娅的妈妈,曼克瑞尔财团的女儿。曼克瑞尔家族血统稀薄,所以安德烈娅的血统不高。
      血统不高,而且没有火族特性,安德烈娅不能驯养火龙。而他们——却是龙焰的延续。火龙,是家主的必备。
      西尔维斯特从火中诞生,千年来伴着战火驰骋世间,西尔维斯特的家主不能不没有火龙的加持。所以——家族不能交给安德烈娅,所以——家族要交托给他。
      安德烈娅毁容,脸上的那块伤疤就在告诉世人她血统不高,没有特性。她是一个……被家族遗弃的孩子。
      一个毁容的女子尚且嫁不出去,一个没有高等血统容貌损毁的女人更嫁不出去!她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不能扔下她不管,任她孤独终老。为了安德烈娅的未来,他和元老协定,他将担任西尔维斯特家的摄政王,将名义上的家主位置留给安德烈娅,但前提是,她不能拥有实权,她的子嗣不能继承家主之位。
      这样换来的代价就是,家族内部的权利更加复杂,争斗更加激烈。——他、和安德烈娅生母之间的斗争更加激烈。
      西尔维斯特二十年前的那场危机还没过去,现在又内外受敌,众多双眼睛盯着西尔维斯特,想要抢走西尔维斯特家“军权”的位置。他——生不由己。
      他生,是因为他父母的爱情;但他活着,是为了承担家族的重任!
      他是恨生下他的女人,既然生下他为什么要把他扔在西尔维斯特的门口,让他受尽指点,无法抬头。但他气愤、痛恨、憎恶的同时他也无时无刻不想念那个女人。那个,毕竟是把他生下这个世界的女人,他身上流着的一半的血是来自那个女人,他为什么不会想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但他不能!
      这些年他憎恨、避而远之的原因,除了真的恨她,就是为了远离那个女人的一切!不知道她的为人,不知道她的消息,不打探她的行踪,即便是她当年真的身不由己才抛弃自己,他也不能去找!因为——西尔维斯特家够分崩离析的了!那个坐在西尔维斯特家家主夫人位子上的女人不会容忍他找到他的母亲!那个,在她蜜月回来,把自己的儿子扔在她家门口的女人!
      今天,他从北条早惠子口中听到“生母”两个字,他是立马暴走,甩手离去。但离开后,为了大局强迫自己的理智消散后,厌恶水涨船高,无力感与时剧增。为什么他一定要为大局否定自己的内心?为什么自己不能坦诚地承认他真的有点想要知道那个生下他的女人长什么样,她当年到底有什么苦衷?为什么非要为了家族牺牲自我?家族本身也没有带给他什么!为什么他的人生会这样?为什么他一定要摊上毫无责任的父母而规定他必须要承担责任?
      丧失理智,怒气满腔的他让他自己厌恶,而满是重担、让他必须出色完成的现实让他反感,不能放由真心、掩饰自己的处境让他深恶痛绝。所有的所有,他都想要逃避!他不想再过身不由己的生活!试问,谁曾经问过他是否真的想要这样的生活?!
      他从懂事起就被人指点,他毫不在乎地努力拼搏,奋力生活,他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为了让谁高看自己,他是为了自己而活!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人生!即便他的身世被人指点,他只为了自己奋力生存!不需要被谁证明!他不为谁而活!
      他为了他所在乎的人才步入角逐,撑起责任,但他实际上,只想做一只自由的鹰!所以,他跟傅筠婧说带他周游日本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要自由翱翔,不受束缚,想让跟他秉性一致的傅筠婧也能自由翱翔。
      但看到她们笑脸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守护那些他凭心出发所在意的人而已……安德烈娅,裘德,三师父,傅筠婧,傅筠暖……甚至竺以研应结晨,他都想要守护好他们。如果他不守护,一切都将消亡,不复存在。他可以自由,但他自由的结果一定是后悔。他……已经不会放下……

      傅筠婧猛然回头,找他的身影。她看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后面出神。她垂眼流转了片刻,抬头装作不知道满脸笑容地喊道:“站在那里干嘛?”
      他回神,抛开思索,信步走到栏杆前面。
      想通了一切的他心情变得好多了。不能放手,也比刚才想的轻松多了。至于他的母亲……他出神,但随即把它压入心底。以后再说……
      站在栏杆前面,手靠栏杆,又恢复回以往的潇洒从容,他慵懒地一指,指点江山,为她解释:“这是东京车站。日本人当时崇尚西方,所以按照欧洲建筑建的。1914年建成。遭遇1923年关东地震、1945年美军空袭。美军轰炸后,只剩两层结构,丧失两边圆顶。日本政府当时只是简略修复。为了尽快使用。只是粗略修复两层结构,圆顶换角楼。这样一修,就持续了六十年。07年重修,12年竣工。”
      他手指一指门窗:“强调门窗装饰,屋顶变化,这是典型的‘辰野式’建筑。两边的圆顶可谓是‘辰野式’的精髓。也是设计的核心。”
      “07年修复,日本政府不仅修复了原本的外观,连当初圆顶内部的生肖图像也一并修复。还重现了1915年开业的东京车站酒店。在里面停宿也别有风味。”
      “里面还有一家500年历史的京都美食分店——虎屋。招牌是‘夜の梅’羊羹。”
      他一指后面。中、食指上的驯戒格外起眼,衬着动作尤其潇洒:“后面一排,依次是,GRAN TOKYO 北塔,丸之内信托塔,JR东京新干线运行本部,Oazo大厦。”
      “附近还有三菱一号美术馆,明治生命馆、新丸之内大厦。西北方是皇居,东南是银座。皇居在12月23号天皇诞辰会开放,1月2号也会开,但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一个节日都没撞上。如果现在去京都,勉强能撞上祇园祭……”
      傅筠婧支着下巴,默然地听着。
      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当她发现他把她的玩笑当真的时候。——那不是他。他不会扔下他的责任。披着浪子的外套,但他不是随心的人。
      曾经有一段时间是,但某一瞬间,他突然不是了,当她蓦然回首,却找不到分界的节点。
      他其实是个极度表里不一的人。表面上看上去冰冷,难以说话,难以靠近,事实上,比谁都容易触动。但他又不想让人知道他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所以,故意装作很不好相处的样子。所以——观里的师弟才把他比喻成“爸爸”。因为和“爸爸”一样,表面看着严厉,事实上,内心慈爱。跟大师兄完全不一样。大师兄表面上看上去还比较好说话,但他说不会退让,绝、对就不会退让,怎、样都不会退让。但西浣不同,他还会在背后帮人一把,然后装出不是他做的样子。
      表面看上去肆意飞扬,什么都敢做,但其实,比腐朽还腐朽,违背他底线的事,一件,他都不会去做。当然,底线之内,还都好商量。当然,对于她,有些事也好商量。但必然是教育性质的。
      但是她知道他比谁都好。骄傲地活着,奋力地活着,出色地活着……
      他一直都是勇往直前地走在前面,她一直都在背后望着他不畏风暴的背影。她之所以敢作敢当,敢爱敢恨,都是受他的影响。没有他,她的人生不会活得这么恣意、痛快。
      他一直都是她的偶像,她的方向标。不仅给她遮风挡雨,还带她一往直前。
      其实,这些都是很微妙的事。就像你出身单亲家庭,如果世道艰难,父母放弃了随波了,那么你也就心灰了意冷了,觉得世上没有事情是可以坚持的,你的人生就是这么艰难。但是,如果你的父母咬牙坚持绝不服输,你也会认为世间再大的艰难都不算艰难,什么都会挺过去,走过去的。
      遇见一个好的人,就像投胎一样,是件运气活。
      她一直都很感恩他的照顾,所以,她才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好,才希望他一直毫不后悔地活下去。
      今晚,她洞悉了,她明了了,但她、决不放手。她不能让他有朝一日后悔,因为,他是她最在意的师兄!
      她抬起头,突然朝天空大喊:“亚历克斯西尔维斯特,你是我,傅筠婧,想要用一辈子吹爆的人!”
      亚历克斯听完,他一愣。为什么突然喊这样的话?
      但想到了她喊这话背后的用意。一敲她的脑袋,傅筠婧吃痛:“不用你吹爆,我一辈子都活得很出色!”
      傅筠婧捂着脑袋,反驳:“哪有!?”
      亚历克斯面色不改地一转头,一看傅筠暖,风轻云淡地问:“我有吗?”
      傅筠暖盯着他,一点头:“有!”
      傅筠婧白眼。——这胳膊肘往外拐的。
      傅筠暖没注意,看着亚历克斯傻笑。——又和美了呢!
      傅筠婧突然捡起,说:“你答应过我,会带我乘夜班车去群马,泡温泉,骑欧尼斯特去京都,看京都的日出,逛遍京都一千多座寺,看大阪的日落,别忘了。”
      亚历克斯一甩手:“不会忘的。你老了走不动路都记得!”
      傅筠婧气塞:“那不是你忘了的意思!”
      “就算到那个时候忘了,我都会补给你!”
      傅筠婧满意,抱胸:“这个意思啊!”
      傅筠暖脸上含笑地一边一个拉过他们的手:“不要忘了我啊。”
      “忘了你都会跟着来!”傅筠婧日常毒舌。——傅筠暖你今天的第一百份怼,接着。
      傅筠暖气结:“你!”
      傅筠婧嘚瑟:“哼!”
      傅筠暖踢脚,一踩傅筠婧的脚。两姐妹又打起来了!
      亚历克斯一边看着,鼻腔哼出一声低笑,不禁笑了。

      后来。阳台上。
      亚历克斯问:“为什么你不答应?”去京都大阪的事。
      傅筠婧撇嘴:“因为我欠大师兄太多了!我不能再扔烂摊子给他了。”还不是你老提醒我,他包庇了我我还有负了他!
      他很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扔烂摊子给竺以研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也会愧疚啊!”
      傅筠暖微笑地听着。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样子,一派祥和的样子,大家拌嘴争吵却永远不伤感情的样子……

      接着,他们逛几家商铺,买了一点点心,去2楼的日本邮局和东京大学综合研究博物馆合作的IMT Intermediatheque大学博物馆逛了一圈。全是动物骨骼,有点惊悚。但感觉不错,像误入了哪个巫师位于伦敦的家,而他正在炼金。傅筠婧拉着傅筠暖的手,傻呵呵地晃,无目的地逛,亚历克斯跟在后面静静地看,岁月,在此时安和而静美,毫无一点波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缭乱、之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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