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禾未秀》豆子纤纤

2、第二章

　　鹿由岭上依旧荒凉，依旧只有那身着麻布粗衣的姑娘和老樟树里的灵元——老樟头儿。二人相依为命，打打闹闹又过了两千年。这两千年过去了，小姑娘越发水灵，眉眼颇具神采。可这姑娘是个顶顶活泼，顶顶闲不住的人，活了六千岁“高龄”也无有半点仙法，实在叫她着急，每当有过路的鸟，她就要问些修仙之法，可也每每无所获！
　　这夜，她将将睡着，呓语了句：“我何时才能有些仙力，也好早早下岭……”这句话叫老樟头儿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叹了口气道：“丫头，在这鹿由岭未有不好，这世间……太无情……”他摇摇头，神思悠悠飘远，想他本是鹿由岭上一棵寻常不过的樟树，本来无缘修成灵元，只是十几万年前的一夜……
　　天色越来越晚，姑娘躺在老樟树脚底下，睡得似乎有些不安稳，辗转了许久。她忽而坐了起来，竖着耳朵听了听，似乎有什么声响。
　　她顺手从老樟树上折下来一根细细的藤枝，揽了揽及腰的一头青丝，边拿细藤绑了绑，边小声抱怨着：“这头发，好麻烦。”之后她腾身而起，摸着黑去了崖边。
　　她在那处勾着腰，找来找去，也未有什么。似有些沮丧，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就欲回去，嘴里还嘀咕着：“黛额鸟说要帮我寻些修仙之术，怎地还没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似看见了什么，退了回去。在离她四五步远的地方，隐隐闪着些碎光，她揉了揉眼睛，确有些零光，于是就轻轻迈着小步子猫儿了过去，仔细一瞧，竟是一只五彩异文的鸟儿身上散的光，这鸟儿身形极大，似是这姑娘身形的两倍，可它只敛着翅静静躺着。
　　姑娘蹙着眉，捡起一根藤条戳了戳，未见这鸟有动静，但见翅膀下乌泱泱淌着一片血。她小心翼翼伸了手过去，羽毛下还是温热的触感，当即知道这大鸟还活着。
　　她见这鸟儿灵性十足，五彩羽毛散着些微光，定神想了想就赶紧跑了回去。她一口气跑到老樟树那儿，屈指敲了敲老樟树的糙树干，急急喊道：“老樟头儿，老樟头儿，你快醒醒罢！快醒醒！”
　　老樟头儿悠悠睁开眼，见是她在敲，又把眼闭上了，抽出一根老藤条就朝她屁股打去，“大半夜的，有何事明日再说罢……”
　　这姑娘也顾不得屁股，见他眼睛又闭上了，急忙拿手指支开他的双眼，急切地说：“莫要再睡，莫睡，崖边有只彩色的鸟受伤了，若再不救，它怕是要死在那儿！”
　　她急得直跳脚：“上天有好生之德，老樟头儿，咱不能见死不救啊！”
　　老樟头儿这才彻底回了些神，说：“罢了罢了，随你看看罢，若不然也要被你吵得睡不好。”
　　姑娘一听，乐滋滋跳起来够着两根老藤条，拉着就往崖边跑。一路跑到那彩鸟的旁边，就朝老樟头儿大声喊道：“就在这儿，且随我拖过去罢！”虽然离得有些远，可在这般寂静的夜里，声音还是传得清清楚楚。
　　这大鸟如此之重，即使有这两根老藤条助力，仍是叫着姑娘花了不少气力，好不容易拖到老樟头儿面前，她便瘫坐在地，气喘不已:“你快......快快......瞧瞧......”
　　老樟头儿一捋胡须，气定神闲道:“它伤在翅下腹腔，我瞧着这伤口似是箭伤，它神力不小，定不会轻易死去，你莫要急，且取些草药来敷下。”
　　“此……此处荒凉如此，如何……如何有草药？”姑娘喘着粗气疑惑问道。
　　“这你可有所不知了，鹿由岭四下悬崖，悬崖峭壁凶险至极，其上诸多仙草定无人能采，棵棵都少说也有四千年灵力，你若采来，它可有救。”
　　“如此，你助我采来。”忽而，她似想到什么，戳着他的老脸，恨恨的说道:“你可不曾说过悬崖有灵草！你若早早告知我，我早早修好仙法，你这老头儿，竟蒙我如此之久！”
　　“呦呵呵，老夫不曾想隐瞒，只不过老夫年老记性差，忘了罢了，况且说，你也未曾问过啊，我如何告知你？”
　　“你！你！好你个小老头儿，哪天定要吸光你的汁儿！”这姑娘气得脸色通红，恨恨说。
　　“莫要，莫要，我的姑奶奶，老夫知错，知错。你此番下悬崖，定要小心，峭壁之多，莫划伤自己。险崖有那紫色的七蓁，是治病疗伤的良药。”
　　老樟头儿一顿，又谨慎说道：“你万不可采那泛着紫色幽光的蓇蓉花，它灵力虽大，却有百毒而无一解。这两朵仙草于白天相差无二，晚上便可分晓，良草无光，蓇蓉花却通体幽光，毒性尤大，切记不要采。”
　　姑娘一摆手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莫要啰嗦了。”
　　老樟头儿用千年树藤紧紧箍住她的腰身，她抓着藤条顺崖而下。
　　未曾想，这悬崖竟有如此陡峭，她好几次脚底打了滑，手臂堪堪被棱壁划伤。顾不得仔细辨认，但凡见到的仙草，一并采下。
　　待采得差不多，她便使劲抻抻箍住她的老藤条，等了些许，并未有动静，她便更使劲地抻了抻，拽了拽，又踩着崖壁晃了晃，老藤条这才慢慢往上走，她舒了口气慢慢上了去。
　　一爬上崖顶，她就气冲冲地跑到老头儿那儿，捏着他那把银白胡，咬着牙，瞪着眼，质问: “老头儿，刚刚你是不是睡着了？”
　　老樟头儿打着哈哈回:“老夫刚刚确实小憩了一下，莫放心上，莫放心上。”
　　“算了罢，算了罢，”她长叹一声：“与你也计较，怕是生气的只有我。你快看看这里有未有七蓁？”
　　“那不就是了。”老头儿抽出藤条扒拉了扒拉，从中拿出一株开着紫黑色花珠的仙草，随即掀掀眼皮又闭上了。
　　她把那株七蓁拿石块儿捣了捣，轻轻敷在那大黑鸟的伤口处，扯下衣角包好。累了大半夜，她这才躺下，不小一会儿，就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