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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大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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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中一片潮湿的霉味,混了一地血腥。空荡荡的洞穴,先前的男子已不知去向。
地上一滩血,沿着凹凹突突的地面,流向迦陵的黑靴。
迦陵一脚踢起那滩血,溅起一层血污。
“为何……为何会这样……”
迦陵扬臂出剑,砍在石壁上,刺耳的钝响震得洞壁发颤。
急速喘了两口,黑发发尾颤抖,喉中挤出一名:“雍佑!”
文武百官伏地跪拜,中是一条白玉兰石的长道,被日光一照,反着虚幻的朦胧光晕。雍佑穿着王族华服,手捧红光龙剑,踩着两旁掌乐的手铃声,向站在长道尽头的天河走来。
靴上的龙纹,在光晕中若隐若现,若龙游祥云。衣上的龙符,在乐铃中随步翻飞,若腾飞云霄。一声龙笛呼啸,百官均一颤,龙降凡间,神威浩荡,何人能不颤。
站在天河身侧的翠微清咳一声:“龙使?”
天河这才发现雍佑已双手将龙剑捧至面前,身子微躬,一双眼被额发微掩,眼神尽是饶有兴致的玩味。
天河忙双手接过,吸了口气,将剑捧至齐眉高,寒暖两阵龙息攀臂而上,龙剑长鸣一声,掌乐手铃晃得哗然一片,白玉兰石道上红蓝两道光若两条龙,飞腾直至天边。随着声响,天河身后刻着盘龙的石门缓缓打开,一阵阴凉的气息从黑暗中涌出,闻着似有淡淡清香,虽是暗中生成,却无厉人鬼气,倒似那煌罗万象隐于黑夜,待勇者一探。
翠微点亮手中提灯,立于两旁的祭员也扬起手中长杖,杖头发着蓝光,连成两条光绸。翠微提灯先入了门内,回身待着天河。
天河环视一遍,捧剑回身,看着黑暗中翠微手上提灯的微光,又回头张望,眼下百人,却无所寻身影。咽下落寂,心又生安慰,不知该喜该悲,反复一番,终是步入门内。
翠微的提灯若引路的萤火,拾级而下,飘忽转弯,每步一顿,天河捧着龙剑跟着,待身后祭员将两侧壁上的烛台点亮了,面前又显了5级左右的石阶,天河行至明昧交界的边缘,翠微方再度前行,直至再度没于黑暗,方停下回头,再待祭员点灯。
众人踏着步伐均匀,天河本受不了这走走停停的调子,可此时心不在焉,走得脚步飘忽,直到面前那盏细弱的灯火微微升高,照了翠微头顶,脚步猛停,才有些回魂。接着身后列了两队的祭员纷纷往两边散开,高举的蓝色杖灯像两条暗夜中的溪流,划出了一道凹弧,杖头落下,指向翠微的提灯。
天河被这幻化无常的灯火弧线迷了眼,眼中一涩,欲抬手去揉,却见黑暗的彼方猛然扫亮一片淡绿幽光,若一层薄毯荡着波浪,被翠微手上的提灯吸引而来。祭员口中高低起伏唱诺不已,整齐划一地踏着步子,将杖灯上下挥舞,生了“呼呼”风响,一片蓝光迷乱,唱诺声若海潮暗涌。低时若水底暗道,将那绿色幽光尽数吸入,高时若大浪撞了岸边岩壁,绿色幽光四散炸开地往高处升腾,一下便若夜空繁星,将众人视野照得亮堂。
弧形的地下空洞,若一个天然的罩子,将无数绿色繁星笼罩其间。仰头奋力去看,隐约能看到挂满钟乳的洞顶,顺着洞壁往下,越见开阔,几乎看不到对面洞壁。绿色的幽光有些缓了惊,若雪般扑朔朔落下,沉到洞底一荡,天河方看明那卧于洞中的一潭清泉。
绿色幽光一一贴附在泉水面上,一点点的小小涟漪,连成一片,偶尔荡起波浪,轻微得难以察觉。祭员再度震下杖头,齐齐往上一挑,绿色幽光被那无形的风带起,汇成柱形冲顶而上。这次,天河看清了那立于潭中巨大石柱。
10人勉强合抱的柱身,深紫凝重,一条石刻的蛇形尾脊盘绕而下,鳞片雕刻覆身,尾翼没于潭深处,往上不见首,仿若一条石青巨兽盘于石柱而栖,久之便沉睡忘醒。
翠微仍高举着提灯,步子迈开,鞋尖触了潭边水波,回身屈膝行礼:“龙使,这便是‘养剑潭’。”
“养剑潭?”天河喃喃复述,跟到潭边,蹲身撩拨潭水,透心的凉,“中间那根大柱子是什么?”
“回龙使,紫色柱身擎天,石青龙身盘卧。龙首隐云端,吐呐仙风神雾。龙尾没于泉底,养育灵光恩泽。为此种种,便是‘盘龙柱’。”
前面一大堆有听没有懂,唯这三个字听得熟识,却又最纳闷:“我记得……盘龙柱比这大多了。”
“龙使,世间虚虚实实,难以肉眼定夺。”绿色幽光仍起起伏伏,在翠微身侧若那春色花絮,亮了她的冰蓝眉眼,“此柱汇集神龙仙体神气,注入此潭便成龙脉源头。祭龙国大大小小数百龙脉,均由此下龙脉分支而出。龙使入潭养龙剑三日,王上再于此潭举行‘龙脉复生祭’,便可解当下龙脉干枯之局。”
龙脉复舒,无论如何干枯贫瘠的土地都能再度生机勃勃,无家可归的难民也再度有生的希望。想到这些,别说是泡在潭里三天,就算泡上十天半个月,天河也绝不推辞。立刻就脱靴解甲,要往潭里跳。
翠微清咳一声,止了天河动作:“龙使,务必穿戴好,再携龙剑入潭养剑。”
“穿着这么重的盔甲?”
“正是。”
“要下去多久?”
“每日早晚各一次,每次2个时辰。”
翠微语气平缓,只当对答,天河却是听得皱了脸。若是往日玩水,穿了单衣薄裤,2个时辰没问题。可要穿着一身盔甲重靴……
“菱纱说……要是有人犯了法,跟官府对着干,就会被绑上大石头,沉到水底活活淹死……”天河抬眼看着翠微,有点心虚,“翠微,我是不是不小心犯了……那个‘法’?”
提着提灯的手一抖,翠微险些笑出声来:“龙使可是说到何处去了?据闻龙使入此潭,能呼吸自如、漂浮不沉,龙使不用担心。”
听得不是自己犯错要遭罚,天河也不再犹豫,抱着龙剑几步便迈入养剑潭,待得潭水没腰,便一个猛子扎入潭中,顿时潭水的彻骨冰凉扎了一身,四下的黑暗也劈头盖脸、刺目没耳,似潭下有无数水草,缠了他就要往底下拖。天河这才醒了神,想着“我果然不是龙使”,心中念动“水息之术”,才解了那胸口闷痛。又觉寒冷难耐,便放出体内灼热龙息,身子暖了,便也止了沉底之势,飘飘忽忽地悬着,顿时舒服得如卧云层。
怀中龙剑被龙息引起自身红光,轻轻荡了龙吟,似也自在悠然。
反转身子,仰躺着,能看到潭面上绿色幽光仍若落不完的鹅毛大雪。
“我不是龙使……不是龙使,养剑有没有用?”
天河绞尽脑汁地想。想无论自己如何解释,雍佑他们都认定自己是龙使。想几日来看到的许许多多难民和荒凉的土地,自己到底能做什么。想青峦峰上的“梦璃”,现在是不是还在担心。想紫英,想陪着自己数百年的紫英,想那天晚上的……紫英。
“我……还是不明白……”
喉中有什么哽住,心里觉得不舒服,想抱紧龙剑,却发现剑身的红光不知何时盛若烈阳,却不觉灼热,只暖暖地融了心,让天河觉得四肢酥软,幽幽便散了力气,只想睡去。
意识朦胧间,耳边有不知来由的低沉轰鸣,含着水泡的声音,从潭底震颤而上。
“杀了我吧……”有个声音这么说。
天河身体使不上力,连开口都困难:“你……谁……是谁?”
“杀了我……”那个声音停顿了很久,似乎有什么让它钻心刻骨地痛,痛得说不出话,“我是……”
没有听完那个声音最后说了什么,天河便沉沉睡去。
正是午时,暖阳和风,紫英坐于庭院石桌旁,白色绸布粘了盆中水,细细擦拭着紫色魔剑。剑上符文闪着淡淡金光,犹似感谢,剑身映了紫英的脸,只见他眉心稍缓,却终是笑不出。
剑身擦拭了一遍,举起对了日头一照,起身翻手舞了几招,剑尖光芒闪耀,晃过一抹赤红。
闻得掌心,一句喝彩,赤曜一身贴身轻甲,腰间配剑,已到紫英身前。
“真是一把好剑。”黑目打量紫英一番,神色和缓,一笑,“不愧是剑仙,何时有幸能得你铸一剑?”
“此剑非我铸成。”常带的剑匣不在身边,紫英便一挥手,让魔剑随风升空,需时再唤,“说到铸剑……若我未猜错,有一人,已让我为你铸了一剑。”
“哦?听着玄乎,道是何人?”
“只是随意猜测,赤曜姑娘不必放于心上。你们要做什么,为了什么,我都不会过问。我只想带走天河,即便他恨我也好。”
现下,他许不是恨我,倒是惧我更多。
紫英摇摇头,一头乌发微乱,贴肩垂下,又指了赤曜腰间剑,赤曜会意,抽剑转腕,将剑柄递于紫英。紫英握剑在手,五指略松,上下掂掂,又猛然舞了数个剑花,看剑光残影,听破风之声,复振臂一停,两指并了一抹蓝光,抹至剑尖,方收势剑柄回递。
“好剑。”
赤曜接剑,立感紫英那一抹注灵轻描淡写,却是立竿见影,拱手道:“多谢。”
“只是可惜……你的命并不在此剑上。‘人剑双修,人剑合一’,说白了便是互为依靠。所以,它只是把‘好剑’,不是‘灵剑’。”紫英看着赤曜的手,指节有力,已有多年薄茧,“若有幸,定想看看赤曜姑娘的长枪。”
“只是寻常武器,用得衬手便可,入不得剑仙的眼。”赤曜随口一说,随意一坐,风撩了她的额发,听得她声音些许悠远,“前几日还隐约能闻哭哭啼啼的嚎丧声,今日……却是这般寂静。”
紫英只听闻那被兽人杀死的少年是翠微的弟弟,如今尸骨已由芳角敕使谢中军护送而回,多的不知,也隐隐地不想过问。
“蓝衣白衫……”赤曜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只是单手支了脸,看着紫英神色,“据闻是乃属昆仑琼华派,掌的是斩妖除魔的道义。不知,剑仙对祭龙国的兽人如何看待?”
赤曜侧脸待紫英回答,一头炎色长发顺了肩上护甲垂在胸前,黑目胜水透亮,也只得这双目有着女儿家的灵秀之气。
“兽人不过异形于人……”
“妖魔亦异形于人。”
思及过往种种,紫英道:“世间万物,均有善恶之分。非令人惧者则为恶,非异于己者则为恶。”
“但,就是惧其异形,惧其力量……”赤曜声渐低,似在自语。单腿弓起,抱膝低头,“剑仙可有过追悔莫及之感?可有因生死相隔,而无力复还之感?可有愿舍其自身,也要求那起死回生之术……之愿?”
战场上挺枪而立的女子,如今的动作,让她不自觉地小了一圈。眉眼不再犀利,只是任由风带庭中华叶花瓣,映了满眼的纷杂错影。
“慕容紫英……单叫名便好。剑仙剑仙,不过是活得长了,又与凡人有何分别?”紫英在翠微对面落座,略抬头,看的是那碧蓝苍空,感的是那恒长天道,“最悔莫及、无力复还,就算休得仙身,仍有凡人的这般无奈之感。自身生死可轻,却惧外人之死,仙神凡人,只要重那情谊,无一不求那‘起死回生’之愿。”
“所言甚是。”赤曜轻笑出声,话语转得突兀,“翠微自小自律严苛,母亲亡故,弟弟瑞竹几由她抚养管教,也是因爱便严,从无姐弟柔情。翠微便是这性子,连与父亲闹翻离家出走那会,也没有对瑞竹软眼过。一别数年,如今相见,已是人鬼殊途。起死回生……翠微定是想求吧。”
紫英静静听着,赤曜也不再言语,待得庭中风声更盛,她便起身告辞,腰间剑撞了石桌,“铿”的一声,两人均下意识地去看,赤曜顶了剑格,推出一线寒光剑身,又松指按了剑柄,扶正剑身。
“我们自小一块长大。瑞竹……我也不愿如此结果。”
梦中总有人在呼唤,一声声的,重复着。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龙使!”
突闻一声焦急的呼唤,音有些乱。天河睁了眼,潭面上的绿色幽光仍兀自落个不停,唯有一点亮得明显,那声呼唤便从那个方向传来,天河奋力在水中一蹬,窜出水面,见翠微提着提灯,跪在潭边,星星点点的绿色幽光在她的脸上落了斑斑点点。
“水下面很舒服,不小心就睡着了,翠微别担心。”
天河笑着对翠微道,到了潭边浅水处,一抹脸上的水珠便站了起来。可这一站,却觉有什么从身体里被拽了出来,直接落在了潭下,从未体验过的寒冷从脚跟冲上头顶,视野中的绿色幽光模糊成一片,觉得面皮一绷,四肢酥软,怀中龙剑落到脚边,溅了水花声,整个人便跪倒在地上。
祭员大乱,吵吵嚷嚷地响了一洞的轰鸣,翠微上前扶了天河,嘴中喊的不知是在安定秩序,还是在关切天河。天河只感到潭面在颤动,潭下有睡在持续着梦中的呼唤。
“杀了我吧。”
天河醒来时,只看到隔了纱帐的满屋橙红,守在一边的翠微立刻上前,关切着他的神色。
最怕看到女孩子这般模样,天河立刻坐起来,拍拍胸口:“翠微,我没事!你还好吗?”
“臣下能有何事?”明明刚才满脸无血色,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人,现在倒来关心自己,翠微真是哭笑不得,“龙使可还有不适?”
“没事没事!”天河动动胳膊扭扭脖子,确实没有了那份冰凉脱力感,虽不明方才为何如此,但唯恐翠微又担心,便急急加了句,“真的没事!”
“没事便好。许是入潭养剑的龙使会有此状,只是毫无记载……”翠微还在寻思缘由,突听闻一阵“咕噜噜”的肚子叫唤,便垂手而立,“膳食已备好,臣下便命人端来。”
一听要吃饭,天河更是精神百倍,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坐到桌边,见翠微不动,又调整了姿势正襟危坐,声音却掩不住的欢喜:“好!太好了!翠微最好了!”
翠微忍了笑,招人迅速摆了膳食,天河看似饿得不轻,动筷便是狼吞虎咽,翠微也不说什么,只斟了茶,一边候着,恐他噎着。饭刚吃了一半,天河突然停了筷,看着翠微,极其认真。
“翠微,你对我真好。若是我有姐姐,也待我这般好,就好了。”
“龙使过奖,臣下只是尽心侍奉龙使,龙使觉得满意便好。说什么姐弟……”翠微脸色稍沉,眼中有什么晃动,转瞬即逝,又是往日严肃,“龙使不是总说臣下严厉异常、过于无趣吗?”
“那、那是……翠微确实严厉,我也不想惹翠微不高兴……可是,以前也有个人,待我很好,那时候她是除爹和娘以外,第一个待我好的人。她成天生气,不过那是我惹的;她成天骂我笨,不过我确实笨;她成天拍我脑袋,不过我确实不打不长记性……我知道她待我好,她一直都待我好。”
见天河越说越消沉,也忘了再动筷,翠微便将几样天河喜欢的菜夹入他碗中:“龙使能念着那人的好,也不辜负那人的心思好意了。”
“别人对我好,我一定记得!我记得菱纱的好,梦璃的好,紫英的……”
话到一半生生卡住,天河忙灌了茶,不再说话,吃得也急了,翠微也不再说话,静待天河吃完,命人收拾了碗筷,让天河好好休息,时辰到了自会准备夜中入潭养剑,便掩门退了出去。
地底均是暗,地上还是午后时分,这地下宫殿已要点了灯火,翠微打着灯,在亮了廊灯的回廊里缓步前行,脑中反反复复天河的话,不觉停了脚步,在边角朦胧的灯光中,看见前方有一名孩童,一头墨兰的发,随着肩膀,蹲在地上哭泣。这个身影,在自己的记忆中不知看过多少次,那颤抖的肩膀和不成声的哭泣,每次,自己都是远远地观望,不会上前去安慰,只等他哭够了,自己追上来。
翠微转过身,见了身后年幼的自己。板着脸,冷冷的,那双眼中到底何种神采,明昧间永远无法看清。
“你还是姐姐吗?他是你弟弟啊……”翠微捏紧掌中的灯把,灯光颤抖不已,“为什么如此绝情?就不能哄哄他,疼疼他,对他好好的,让他……也能念着你的好吗?”
一声龙鸣,正从身边的房间中传出。红色的光在这片薄亮中显得格外耀眼,将翠微眼中的幻像悉数抹掉。
入潭养剑已是第三天,每次入潭还是那般莫名其妙的昏沉睡意,每次起身,也是有什么被剥离的虚弱无力感,天河再度醒来,再度看到翠微的脸,想如往常地开朗出声说没事,却完全动弹不得。浑身都冷得发抖,想运动体内龙息,只能感到零散的气息在体内抽动,不受控制的时强时弱,令天河想起在盘龙柱上那时几乎让人昏厥的难受感。
那时到底是如何捱过痛苦,让体内的冷暖两道龙息汇合一处的?
天河支撑着在床上盘膝而坐,呼吸吐纳已是满头大汗,循着记忆中紫英传授的心法运气,渐渐平复了疼痛,让体寒稍弱,唯独背上冷得空虚。觉得少了什么,少了什么贴附在背上的温暖与安心。
难道还少了什么?难道自己忘记了某个步骤?
奋力的回忆,好不容易调理好的内息又稍稍混乱,心口抽痛,不觉弓下身,背上更是寒冷难耐,仿似贴了冰块,伸手去摸,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但是,那时,是应该有的。
有紫英的手掌,按在自己背上,将自己的气传递过来,引导着体内混乱的龙息,安抚着,让心都放松地去接纳。
记忆中的紫英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地守在身边,不像菱纱精神抖擞地出声安慰,不像梦璃在恰当的时候指点迷津,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推自己一把。每次开口,几乎都为了自己,说着自己的事,而对于自身的事,只字不提。
“我也记得紫英的好,可是……紫英……”
一阵地动山摇般着红光暴响,天河慌忙看向窗外,只见养剑潭那边一条黑影在疯狂飞舞的绿色幽光中直冲洞顶,底下的红光若沉溺的血色,不断扩散着。有什么嗡嗡地震着耳膜,一阵阵地撩拨,黑影在视野中狂暴地一抖,又是震憾全身的长声吼叫。
天河想起盘龙柱上的衔烛之龙,每每出现,便是天地变色的振颤,龙鸣不仅震动脚下的盘龙柱,更在体内肆意冲撞,连灵魂都要瑟瑟颤抖。
菱纱说过,那是神怒,任谁都要怕。
赤曜坐在窗台上,看着夜空中亮得晃人的月,这般月色清朗,能藏的就只有人的心思。抽了腰间的剑,看着被注灵的剑身散发着与众不同的虹彩,一挥而下,一抹华光。笑了笑,转头去看屋内的黑色长枪,晃着寒光的枪头,坚实的枪身,曾经坚信着,只要握着那把枪,便什么都能刺穿。
不管是人还是神。
——我要一个国家,臣民们不祈求神灵,命运由自己掌握,跪拜只对自身。敬你便跪,服你便拜,而不是因惧你求你。
已记不清是何时立下这般豪言壮语,只记得翠微笑问自己:“这是王上的愿望?”
“不,是我的。”
翠微静静地笑着,叹了气:“你就是这般倔。将来你若是王,便好了。”
“若我不是王呢?”
“辅佐王上吧。那样的国家,王上也是想看到的。”
房子晃动起来,屋外的树叶都得沙响,养剑潭的方向一柱红光冲天,若浴血的龙。赤曜眨了眨眼,让意识从记忆深处回来,再听屋外响动,已是四下响起警戒声,部下已经穿过庭院来唤赤曜。
赤曜拿起长枪,轮了一圈,背在身后,握紧剑。
“翠微……我本不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