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紫云]祭龙》飞行邮差

11、第十一章[大修改]

　　第一次看见龙，是在父亲的藏书阁。那里有一幅长长的卷轴，放在地上缓缓铺开，一条龙从龙尾至龙首，就这般延展开来。覆满鳞片的流线身型，撕裂云层的利爪，青色的鬃毛飘飞，风捋龙须。
　　这是神物，是高高在上傲视一切，尊贵高雅的神灵。而这神灵，如今便真实地呈现在翠微眼前。
　　从养剑潭冲出的龙腾飞在半空，携起的潭水若雨般淋了翠微一身，长啸得洞壁震颤，一双赤红的目吞没了四散飘飞的绿色幽光，直视怀抱龙剑的翠微。
　　“龙……龙神……”
　　怀中的龙剑嗡嗡鸣动，似要挣脱翠微的双臂，红光四射，仿若一团烈火，映得龙双目更赤。翠微觉得浑身都跟着龙剑在颤，似乎骨头都已散架，一开口，指上下额打颤地说不成句。
　　脸上冰凉，顺着脸颊滑落的是潭水还是泪水，翠微不知。一双从未握剑的手，如何捧起沉重的龙剑，翠微不知。她只知，心中有个愿望，粉身碎骨都要说出。
　　“龙神……臣下，臣下的弟弟，瑞竹他……请让瑞竹活过来。”
　　起死回生，翠微从来不信。可那天把瑞竹抱在怀里，竟已想不起他襁褓时期，在自己怀里是如何的温暖，这才发现，那么多年自己只想着自己，弟弟的生死，从来不去在意。
　　“臣下想让他活着！臣下不想他死！”
　　明明为时已晚，但是翠微就是想要去奢望，想去奢望自己从来不相信的起死回生。
　　“臣下……我……我只是个人类，所以，我就是任性乱来……”翠微把龙剑高举过头，“可是，龙神是神吧？请您听听我任性的愿望！翠微毫无所求，今生的祈愿……唯如此！”
　　潭水若沸腾般晃动，水波晃动，萤火凌乱，盘龙柱在光影中似也震颤不已。龙猛地甩尾，震落顶上石块，块块砸入潭中，飞溅的水花化作暴雨劈头盖脸地泼下，砸在翠微脸上，冰冷抽痛。水声、落石声、地鸣声，共响震耳、此起彼伏。
　　龙抖龙须，空气倒流，龙头一仰，龙啸抖动空气，穿体透骨。
　　翠微倒抽一口冷气，双眼死死盯在龙身上，手一松，龙剑滑落，剑尖顶在地上，震了翠微的指尖，猛然醒悟，鼓起勇气，双手捧剑，跪地高呼：“龙神！请实现臣下的愿望！”
　　龙抽身甩尾，如巨锤砸入石壁，又是一阵落尘碎石。龙再度仰头长啸，此声虽仍嘹亮震耳，却带了一丝痛苦哀伤，龙身扭动，若体内正肠穿肚滥的绞痛。龙头冲了潭水，掉转身形，似要潜回潭底，翠微未得龙回应，一急跨步踏入潭中，龙剑一晃掠过潭水，一条细波延展出去竞成滔天巨浪，扎了龙鼻头，龙立时痛的一抬身，一阵带着血腥味的嘶吼，两眼红光更胜，龙头一低，冲着翠微长啸，龙口生风，吹得她睁不开眼，只觉顶上气流飞速下压，身子被人一揽，压倒在地，身下一潭的水，更是湿得透。
　　“翠微！别呼吸！”
　　仍未反应过来，鼻口已被那人一手掩了，腰间一带，被迫在潭中浅水处一滚，只见龙尾尖横扫而过，鼻梁压痛，闭了眼，突厥水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水压压了耳根，若不是口鼻被掩，早已结实呛了一口。
　　龙还在不断用为抽打着潭面，每一击都让潭水激荡不已，潭内水波乱流，宛若煮沸。翠微头晕眼花，却大气不敢出，那掩着她口鼻的手猛然松开，她一时未准备，慌乱下狠狠咳了一声，吸入肺中的却是空气，惊讶之余才发觉一团水泡环绕四周，隔了潭水，让人能如在地面自在呼吸。回身去看，施展了“水息之术”的天河脸色苍白，四肢不听使唤的颤抖，已是勉强而立。
　　“龙使！”翠微的指尖颤颤巍巍的抚上天河的脸，触到那粘糊糊的冷汗，满眼泪花，伏地叩拜，“龙使！均怪臣下！”
　　“翠微……别哭。”只是轻声说话，内息便更加混乱，横冲直撞，似要将天河撕个粉碎，“把龙剑给我……快。”
　　翠微将龙剑递给天河，天河握了几次才握得老，咬紧牙，换来水灵将“水息之术”加强，便按了下翠微的肩：“待在这里。”
　　“龙使，你要做何？”
　　“……要保护翠微。”耳膜嗡响，双眼阵阵发黑，天河使劲晃晃头，冲着翠微笑笑，“没事的，翠微。别担心……别闹。”
　　双手握起天河的手，贴在额前，翠微缓缓低头，轻轻松开，听得天河破水跃出潭面，抬起脸，只剩抹不尽的泪痕。龙不再抽打潭面，潭水晃晃悠悠的，渐渐便晃若摇篮。
　　“瑞竹，姐姐没对你好，可姐姐，记得你的好。你小时候躺在摇篮里，我给你摇着，给你唱歌，你就会笑……你笑得，真好。”翠微解了头上的束带，一头盘紧的秀发垂散下来，她伸了指，细细地梳着，“初春新绿抽芽翠，早日山风过草微。今年又是山景瑞，尖尖包包冒笋竹。”

　　天河游出潭面，连咳带喘地吸了几口气，脚下一软，又往潭下一沉，一口水灌入肚里，只觉体内气息被这冰凉激得一股脑窜上头顶，仿似一头狠狠撞了墙，又晕又涨，太阳穴跳痛，模模糊糊的就要闭眼一晕失去意识，却听闻另一阵悠长的龙啸攀着洞顶绵延开来。
　　潭上四周不知何时聚了祭员，回转手中长杖发出龙啸声，双袖翻飞，见龙停了动作，转眼望向众祭员，吼中低低地似在回应，祭员们便收势便跪伏地上，口中连声唱诺祷告：“龙生盘龙镇柱，望神庇护，开坛祭龙，龙神显威，保我祭龙国。”
　　龙眼微眯，利爪在空中上下刨动，张口无声，龙须抖动，仿似长叹。众祭员不明，抬头观望，便见龙掉转龙头，狠扑而来。
　　“快跑！它要吃人！”
　　天河提起一窜上了岸，挥起龙剑，想击出剑气阻龙攻势，哪知非但气弱凝聚不出，更让体内冷暖两息撞了一处，交杂剧痛，一时稳不住身子，只能单膝跪地。双目紧闭，聚精会神地感受体内微弱龙息流动，硬将那绞缠一处冷暖两息汇成一股，逼至指尖，令其从指尖溢出，腾地展成弓状。天河就着这把虚弓，龙剑当箭，瞄向龙头，龙剑红光闪出，扭转若盘蛇，脱手直飞，拉出一条红色轨迹，若一条初生之龙，身上染着绯色胎血，张着龙口挑战成龙。
　　龙被龙剑的鸣叫吸引，回身便见红光刺到面前，本能地张口就咬。龙剑撞入龙口中，龙头往后一甩，口中暴响，龙口被迫撬开，满口红光，映得龙的赤眼更为凶险。
　　双目紧闭，聚精会神地感受体内微弱龙息流动，硬将冷暖两息聚齐，逼至指尖，令其从指尖溢出，腾地展成弓状。天河就着这把虚弓，龙剑当箭，瞄向龙的头部，龙剑红光闪出，扭转若盘蛇，脱手直飞，拉出一条红色轨迹，若一条初生之龙，身上染着绯色胎血，张着龙口挑战成龙。
　　龙被龙剑的鸣叫吸引，回身便见红光刺到面前，本能地张口就咬。龙剑撞入龙口中，龙头往后一甩，口中暴响，龙口被迫撬开，满口红光，映得龙的赤眼更为凶险，张口喷出一口血雨，稀稀拉拉地落了天河一身，浓稠的血腥味带着莫名的腐臭，天河一阵反胃，又见龙张着血肉模糊的大口冲了过来。天河心知要快逃，可方才勉为其难聚起的气息此刻在体内已散成零零落落的细丝，寸步难移，只能看着龙口血红成黑，腥风扑面。
　　千钧一发的危机，天河却一时静了，心口的狂跳没了，脑中倒是想起百年前那一刻，也是同样的，只看到妖类满口的牙，也是千钧一发的危机。四周是夜幕，连身后篝火的光也被妖风压得昏暗，就若如今两眼发黑，看不明事物，而那数道白光剑影闪过，天河不觉睁大了眼，看着那无数亮胜繁星的剑。剑气凝成的虚剑，划出一道道的弧，环绕龙身，看似缠绕的柔。龙扭动身躯，却挣不脱剑的包围，那是蛛网的韧。挺身升空，龙眼中映出御着紫色魔剑悬于半空的紫英，那是御剑的剑仙。
　　紫英右手双指并起，萦绕蓝色剑气，手臂往下狠狠一劈，指间剑气运动虚剑，纷纷贯穿龙身，发出“噌噌”脆响。龙吃痛，在空中扭作一团，甩头摆尾，撞得洞穴落石连连，潭水激荡，萤火乱窜。紫英源源不断地送出剑气，不间断地斩刺龙，脸上冷峻，乌发随袖翩迁，又是当年淡漠一切的剑仙。是天河所熟悉的紫英，是他想得透的紫英，而不是那晚让他……
　　龙一头撞在洞顶上，遍体鳞伤的身体甩出血雨，那血乌黑粘稠，落在天河脸上，顿时醒了神，再看那龙，一头石渣，一脸血糊，空中喷气吹了烟尘，一张嘴开开合合，似能听到骨骼嘎嘎吱吱的声响。
　　“杀了我吧……”
　　龙对着天河，如此道。那声音若男子低沉，天河听得熟识。并非深藏记忆的声音，而是就在这三天间，在半睡半醒的梦中，不断反复的声音。
　　“你是……潭里的……”
　　“杀了我！”
　　身负重伤，龙却甩尾迅若闪电，耳鸣风声劈向紫英，紫英本已聚气要作最后一击，哪知龙仍来势汹汹，迎击不能，只得闪避，龙却趁了这空档，回身扑向天河，紫英情急伸手，龙脊刮了一手血糊，他咬牙忍了，一剑刺出，只觉掌心一震。龙身坚硬若磐石，紫英侧了剑身，剑刃斜斜刺入鳞下，再难拔出。紫英手不松剑，索性调整身形，抓了龙鳞，攀着龙尾，空中快速念动咒文，炼狱火海一下燎遍龙身。
　　龙哀号着扭动身躯，就在天河头顶上蜷成扭曲的黑影，肉块从伤口处随着血雨溅出，一落地便化成黑水，腐臭难闻。
　　“哐当”一声，射入龙口的龙剑包裹着血沫唾液砸在天河角边，恶臭翻搅着天河的胃液，龙在不成声地呼喊：“杀了我吧……用我的脊骨……”
　　一道身影闪入视线，红色的发，红色的龙剑，挥舞出利落的弧线，血丝拉扯飞溅，随着那人的跳跃，直没入龙的颈部，龙吃痛地赶忙拉身向上，腹部露于暴露于一干弯弓搭箭的弓箭手面前。
　　赤曜握紧龙剑，龙挣扎的血从颈部冒出，浸染了她两臂。
　　“放箭！”
　　厉声下令，却无人敢动。一人颤若筛糖，弓箭落地，余人便纷纷扔了弓箭，抱头跪地，却有一人踱步而来，拾起弓箭，搭箭满弓，堪堪三发，黑色的气浪沿臂盘绕，破风而出，正中龙腹，黑色气浪一下散成无形黑雾，那人再发三箭，令黑雾加深，如此反复，层层叠叠，直到龙被那黑雾环身，一时动弹不得。
　　“龙神，莫怪本王。本王的能臣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赤曜拔出注灵佩剑，往龙头上一扎，脚蹬龙剑，跃上龙头：“王上！莫作多余的事！”
　　“赤曜，你可敢屠龙？”雍佑一笑，双手背于身后，直看了赤曜，一声感叹，“世间女子，均可称赞美人。赤曜，本王将你尽收眼底，却不知要如何称赞。”
　　赤曜愣了，龙却似能查这一丝半点的破绽，疯狂的一头窜到洞顶，甩尾回身直刺而下，气势之凶，速度之快，较之方才有增无减，不见半分死相。紫英被甩到半空，魔剑早就恭候多时，趁势飞来，他也不着慌，两指一并，气聚成剑，于脚边划出圆环，紫光升腾，冲天聚成紫色巨剑，紫英一扬手，一把“化相真如剑”压着破地之势直劈龙身，龙抽动欲脱身，几把长剑沿着剑身一路斩落，在龙身上斩了几道血口。
　　沉喝一声响，赤耀长枪在手，脚跟顶了插于龙头的剑稳住脚步，抬枪挺刺，直灌龙眼，奋力一拔，半面血污。
　　“王上……如何称赞无妨，您只需记得，您要一个何样的国家！”
　　话音未落，笑抹唇齿，赤曜身后一道白影斜刺而来，龙猛然停止抽动，下了的眼珠循着振翅声去望，白影冲着龙头一闪，立马一道血弧喷溅，“嗵”的一声，龙头砸到地上，龙身像蜥蜴的断尾，扭动着砸入潭中。龙肉，龙肉便瞬息腐烂，化成黑水，染了一滩的腐臭。
　　“翠微！”
　　天河挣扎着奔了两步，又浑身失力地扑倒在地，不罢休地往潭边爬，赤曜提了长枪过来，扶起天河，轻声道：“天河，翠微死了。就让她死吧。”
　　“没有！翠微没死！翠微她……”
　　听得羽翼扑扇声，天河不禁闭了口，环顾四周，众人也是愕然，循着视线，仰头便见一身白衣的迦陵手握剑身赤红的剑，背上双翼微微忽扇，一双冰蓝冷目瞪视众人，最终转向雍佑。
　　“贼人！你将前任龙使至于潭中，究竟意欲为何？”
　　迦陵语气震怒，却无人能答。迦陵一咬牙，再吼一遍，此次回答她的却是妖魔的咆哮。
　　一头身长八尺的灰毛巨兽冲进来，四脚在士兵身上踩踏，一口獠牙大张，咬到人便嵌肉冒血，回头一甩，像扔布袋般甩出老远。
　　巨兽背上伏着一名少年，伸手指向天河：“牙渠！龙使在那！”
　　紫英御剑急速奔来，方才已经耗得筋疲力尽，可见牙渠已跃于天河面前，又见雍佑黑色气浪聚于掌中，就要出手，他却双目一凌，大声吼出：“住手！”
　　是要让牙渠住手？还是要让雍佑住手？紫英已是不明。
　　天河，那晚的事你不明，我……也是千千万万想不通。心中有怒有妒，全是丑恶的感情，修仙多年，却在得到成仙的如今尽数爆发。是为何？
　　雍佑听出紫英话中百感交集，见那紫色魔剑飞驰而过，心中苦笑，知不是时候，抽出剑，定了神：“赤曜！守住天河！”
　　赤曜冷眼看着牙渠，又看那一滩黑水的潭，白色龙骨裸露，正点点沉入潭中。
　　“赤曜，去救翠微。”
　　天河抓住赤曜的衣衫，无力地摇晃，赤曜没看天河，一步迈到牙渠身侧，抬手一推，将天河推到牙渠背上，接着飞身坐上牙渠的背，剑架于天河脖颈，轻声道：“天河，你要帮我。”
　　赤曜的额头轻轻触了天河的背，即使只有这点碰触，天河也感到这名女子的柔软。他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紫英仍往自己这边赶，却不再想伸出手拉近两人的距离。
　　见月拍拍牙渠的头，牙渠双尾甩出道道风刃，在洞内乱砸，烟尘落实迷人眼，牙渠趁乱跃起，将紫英撞向一旁，又冲着雍佑奔去。
　　“王上，多多保重。”
　　赤曜微微颔首，却有着柔和笑意，雍佑看得那头红发有些呆，伸手想抓，却是剑光一闪，迦陵护在牙渠身边，紧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