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若有意》穆凉圆

2、诱饵or机遇

　　这事之后大概两三天，苏予欢一直处在每天必见韩奇并且大吵一架的状态中，到最后他坐在办公室里想一想，拿着刀子比划着，觉得坐牢都是件幸福的事情。
　　刚准备到外面视察一下工作，就看见艾希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轻巧走过来，露出得体的微笑：“苏先生，郑总找您。”
　　苏予欢跟在她后面，忍不住开口：“郑总找我什么事？”
　　艾希看他一眼，想了想：“当然是……好事儿。”
　　隔间外艾希的办公桌前站着一个面生的女孩儿，看见艾希连忙打招呼：“艾希姐。”
　　“黎俏，跟我出来。”艾希冲她示意，又敲了敲隔间的门：“郑总，苏先生到了。”
　　郑绪倚在窗前，手中拿着一份文件：“苏予欢？”
　　苏予欢一听他那语气觉得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忙摆出一副谨慎的模样。
　　“把你叫来，是因为我想跟你签一份合同。”郑绪说着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
　　——“乙方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满足甲方需求，作为甲方将卓凡集团旗下恒伊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全权交由乙方的先行条件。”
　　白纸黑字，苏予欢声音都跟着变了调：“需求……指什么？”
　　“生理和心理。不过目前为止，生理可以先免去。”郑绪摆出一张禁欲脸，“你前男友不轻易善罢甘休，我可以帮你完全摆脱他。另外，你有能力，我也不想轻易埋没人才。你们家的事，我多少听过一些……如果如今苏文达的妻子是你母亲，那么苏家的企业应当已经全部交由你打理了。”
　　苏予欢干脆利落地拒绝：“我苏予欢还不至于沦落到卖身求荣。”
　　“你想得太多了，我并没有在强迫你。”郑绪把目光投向落地窗外。
　　他闻言转身就走。

　　很快到了苏商生日，饶是苏予欢如何不喜白怡芬，也拂不了苏商的面子。
　　酒局上白怡芬假意殷勤，一面给苏文达夹菜倒酒，一面故意道：“等苏商研究生毕了业，就试着把公司接手过去，毕竟是自家的企业，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予欢冷眼看她，不做声。
　　白怡芬见没人发表意见，又提高了声音：“不像有的人，攀着关系才勉强谋到一官半职，就学着眼里没人了。”
　　苏商出乎意料地没有出声驳斥，只是低头摆弄着手机，也不知听没听见。苏文达啧了一声，让她闭嘴。
　　苏予欢怒极反笑，站起身端起了酒杯：“有个消息忘了告诉你们，昨天郑绪找我，想提拔我接手卓凡新辟的恒伊。”
　　苏文达自然是高兴的，白怡芬的脸色就显得有些不好看。她明显想说什么煞风景的话，然而想破天也想不到“卖身”上去，又碍于苏文达，讪讪住口。
　　苏商看着他微微愣神，而后笑得有些夸张：“哥，好事儿啊。”
　　苏予欢重新落座，深深吐纳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郑绪发短信：“你说的合同，我签。”
　　不过几秒钟对方就给了回信：明天早上八点半到我办公室。
　　他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暗暗告诉自己，只是缓兵之计，逢场作戏谁不会？

　　他终究还是成为了自己最不齿的那种人。

　　第二天一早，苏予欢就进了郑绪的办公室，艾希和黎俏在外面站着，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他敲门进去，郑绪背对着他站着：“我从来没强迫过你，别意气用事。”
　　苏予欢白他一眼：“谁说我意气用事。”
　　“瞧你那脸色，跟谁怄气呢。”郑绪回身打量着他，眼神掺杂着不明意味。
　　“合同给我。”苏予欢懒得理他，也少了从前的畏惧。
　　郑绪将合同递给他，暧昧一笑。
　　匆匆扫了一眼，苏予欢提笔签了字，长出了口气。
　　“最迟一个月的时间让你上任。苏总，先去跟你的小助理熟悉熟悉吧。”郑绪说完冲门外喊了一声艾希，她推门进来，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苏总，日后多多关照。”
　　公司餐厅里，艾希端着餐盘走到苏予欢身边，试图打消他的疑虑：“郑总要我跟着您，不过是因为我工作经验丰富一些，黎俏初来乍到，怕有不周全的地方。您别多心，郑总没有别的意思。”
　　苏予欢放下筷子，想说什么，却还是没出声。
　　艾希抿了抿嘴唇：“您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跟我说，要是信不过我，到时候再另聘一个助理就是。”
　　“我没这个意思，恒伊毕竟是郑家的企业，于情于理，郑绪的这个决定都没有半点不妥。”苏予欢看着她温和笑笑。
　　艾希点点头：“那……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半个月后苏予欢正式上任，郑绪特地给他开了欢送会，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只说他被调走。
　　推杯换盏间有从前的女下属大胆问他私人问题，苏予欢愣了愣，瞥一眼郑绪：“我？目前单身。”
　　一阵嘘声，郑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之后，倒是极大度地没跟他计较，转头吩咐艾希：“我让你跟着他，是因为我信得过你，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艾希应了声：“可是黎俏她初来乍到，肯定不会那么让你满意。”
　　“多历练历练就好了，黎俏也算是个机灵的。”郑绪举起高脚杯，“来，咱俩喝一杯，祝你……飞黄腾达，早点嫁出去。”
　　艾希忙不迭跟他碰盏，欲言又止。
　　散席后郑绪送苏予欢回家，两人沿着街走。夜色已深，苏予欢套上风衣，淡然开口：“你有钱有色的，上赶着来捧你的人不少吧。”
　　“也没有很多，我刚从伦敦回来还不到半年。”
　　“你是在英国弯的？”苏予欢含笑看他。
　　郑绪摇头，微斜着目光：“是高中。”
　　苏予欢心头一颤，闷声接了一句“我大概也是高中”。
　　“我在伦敦第二年出的柜，其实当时已经分手了，中间出了点变故，我爸妈就知道了。我爸之前是省检察院的，特狠，听了消息两三天就赶到我住那里，那一通打，记忆犹新。”郑绪摸出火机，没翻出烟来，只好作罢。
　　“我没说过。估计我爸还好办，就是我妈肯定承受不了。男模温南廷知道吧？我发小，他爸早就去世了，他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出柜的时候他妈天天抱着我娘哭，哭了半年，才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管这叫‘温氏危机’。”苏予欢回想起那段艰难岁月，有些感慨。
　　“其实看开了就好了，设身处地想想也能体谅他们的情绪。现在我跟我爸关系还是挺好的，没那么多深仇大恨。”郑绪眼底一片沉静。
　　苏予欢想起去年的那个盛夏，温南廷颓丧着语无伦次问他，他该怎么办。温南廷和江一量是绝配，时至如今苏予欢依旧深信不疑。而后江一量的情义终于让温南廷他母亲动容，于是一切都显得无比顺遂。
　　而苏予欢，自谢淮的深情之后，彻底陷入沧海难为水的困囿之中。
　　有句话叫情深不寿，正确与否无从查证，但谢淮不辞而别的那个漫长季节里，苏予欢宁愿相信，它是对的。
　　被刺耳的汽笛声拉回现实，苏予欢眼睁睁看着一辆货车擦着他面门呼啸而过，郑绪一把扯过他，下意识护在怀里：“你疯了？！”
　　苏予欢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郑绪的怀里。隔着一层衬衫，能清晰感受到男人的温度，有久违的熟悉感。
　　郑绪松开他，面不改色：“脸红了。”
　　“哪有。”他捂着脸狡辩，心道这种羞耻感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