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爱》古莱稀

16、各自

　　飘飘荡荡，迷迷茫茫，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肖庄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浮走，不知归处。他以为他豁出去自己的一切就可以和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却忘了那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爱从来不止属于一个人，一厢情愿注定孤独寂寞。

　　就在肖庄心乱如麻的时候，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身边。

　　“肖庄！”

　　“石兰？”肖庄头都没回。

　　“是我。”石兰飞绕到肖庄面前，看着肖庄失魂落魄的神情，心里一痛，从她认识肖庄开始，他何时这幅样子。

　　“你找我什么事？”肖庄问。

　　“去找他吧。”石兰道。

　　“找谁？”

　　“林格！”

　　肖庄愣住，他没想到石兰找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

　　“找他？去哪儿找？”

　　“如果你想找他不可能找不到。”

　　“……”肖庄看看石兰，“你怎么来了？”

　　石兰笑笑:“我来看看你，你在血族已经把事情做绝了，尊王现在怒不可遏，下令出动血族顶级力量逮捕你。”

　　“他没说要对林格怎样吧。”

　　“没有。但我不相信尊王会对林格无动于衷。”

　　肖庄点点头:“那倒是。”

　　“去找他，把所有的话说清楚，”石兰继续道，“你一向喜欢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这次怎么了。”

　　“……”

　　“你在害怕？害怕什么？害怕听到自己预想到的结局？”

　　“你到底想说什么？”肖庄的眉头皱起来，“再在这里废话，小心我……”

　　“你怎么样？杀了我？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思，所以你恼羞成怒了？”

　　“我现在和血族势不两立，你最好别惹我，否则，别怪我不顾过去的情谊，对你不客气。”

　　“今天真难得呢，肖庄，你和我说了那么多话，”石兰轻轻的笑了，“一直以来，你都对我冷言冷语，你明知我喜欢你，却还是对我不理不睬，追求的路，一旦踏上，可真累啊，肖庄，这么多年，我就差把心交出来了，你为什么对我的努力视而不见？嗯？为什么？”

　　“爱，不能勉强，我不回应你，是希望你知难而退，早日放弃，寻找真正的幸福，谁知道你……”

　　“所以我现在真的放弃了，”石兰苦笑一下，“我真的累了，我今天来，是来帮你的，完全没有私心，这以后，我再也不会打扰你。”

　　“……帮我？”

　　“嗯，你现在去找林格吧，你这样犹豫，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找到他，把该说的都说明白，即使他真的拒绝了你……你该去听听他想说的！”

　　肖庄沉默。

　　半晌，他才道:“那好吧，我走了。”

　　肖庄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看着石兰:“你赶紧回去吧……忘了我吧！”

　　“我会的。”石兰含着泪看着肖庄消失在虚空之中。

　　午夜。

　　香久阁。

　　孤灯昏黄。

　　林格孤身只影坐在靠窗的位置，像是在等人。

　　不一会儿，化身人类的肖庄从门外走了进来，坐在了林格的对面。

　　四目相对，竟是格外的平静，像是暴风雨之前，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你来了。”

　　“我来了。”

　　“我知道你会来。”

　　“我应该来。”

　　这时，几盘菜被服务员摆上，林格拿起筷子，给肖庄夹菜。

　　肖庄看着自己面前渐渐满起来的碗，呼吸急促起来。

　　“林格，你什么意思？”肖庄忍不住问，他有一种最后的晚餐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这些菜都是咱们第一次在这里吃饭的时候点的，我吃着不错，所以这次又点了，那次，是因为刘杰的死，我情绪不稳，到这儿来喝酒，时隔一年，太多的事情改变……”

　　“那又怎么样？”肖庄有些急了，“即使世界都改变了，我们……”

　　“我不可能以不变应万变，我不具备那种不顾一切的条件，”林格十分平静，好像是悟了，“我是这个社会的一份子，身在江湖，必定身不由己。”

　　“我们的爱……难道就这么不堪一击？”

　　看着肖庄受伤的眼神，林格心里难受，但他毫无办法，他没有忘记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也没有忘记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决心准备好了这些话，并把它说出来。

　　言语伤人必伤己。

　　“爱，它依旧存在，只是，存在不代表就一定要因此在一起，肖庄，我全家都恨吸血鬼，他们给我讲了很多，吸血鬼从不把人当人，只当我们是食物，是血库，吸血鬼对我们重复着杀戮，曾让我们陷入对死亡的恐惧，无法翻身，他们是杀戮者，而我们……”

　　“这就像你们人类对动物，很多人对动物残忍的杀害，但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那么做了。”

　　“即便是那样，你看到那个人和动物在一起了吗？”

　　“肯定是有的……”肖庄的声音变小了。

　　“但我肯定不是！”林格的语气很坚定，“肖庄，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有家人，如果我和你一起，我爸爸妈妈怎么办？我哥哥呢？他们会怎么看我？没有了亲情，我会变得很孤独！爱情永远没有办法代替亲情，爱人永远不能代替父母。”

　　肖庄无言以对，他不得不承认林格说得非常有道理，他竟然忘记了，他竟然忘记林格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在人界，有亲人，有朋友，这些温暖的羁绊都是他不可割舍的，这些对林格来说，是幸运，可对他来说，是束缚。

　　肖庄沉默，他不知该说什么。

　　强迫林格就在自己的身边？他不是做不到，可是他很快否认了自己的这个疯狂的想法，如果他那么做了，那他们之间的爱，就真的被他毁了。

　　林格最终还是走了，这次不同于上次，如果说上次是一时冲动，是闹别扭，那这次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真情实感，上一次，林格会因为思念去寻找，这一次，他绝不会那么做了。

　　他们到底还是结束了，只有一个小小的开端，就结束了。

　　欧洲王室宫殿在夜幕降临之后总是格外的明亮，金色的墙壁，金色的棚顶，金色的桌椅，几盏水晶吊灯上，晶莹的蜡烛默默地燃烧着，让水晶吊灯绚丽多彩，投射着金色的光影，一条柔软的由黑色与红色渲染的长毯，一直延伸到大殿正前方高高在上的那把尊贵座椅的前面，引导着始祖的到来。

　　血族始祖如期而归，一身贵气十足的紧身装扮，一件夜色般神秘的披风，双足虚空点地，翩翩而来，这是一个妖艳绝伦的女子，足踏之处有花盛开。

　　血红色的花。

　　而后，大殿的血族多了起来，整齐的站立在始祖脚下，谦卑俯首，可其中一名年轻的血族却好像不太老实，他不时抬起他英俊的头颅，偷偷地看始祖，眼里是与其身份不符合的浓浓的暖意。

　　这时，始祖已经坐在宝座之上，高高在上地俯视她的孩子。陡然，她的目光变得阴冷。

　　“里卡·狄更斯！”

　　刚刚那个偷偷看始祖的血族一怔，他抬头，目露疑惑，看向始祖。

　　眨眼间，始祖已到了青年近前，阴沉沉一问:“你，竟然敢背着我去禁地？当我不知道？”

　　“始祖大人，您……”

　　“你去干什么？”

　　“我……”

　　“拉到殿外，处以极刑！”

　　两个血族喽啰上来，不容分说，拉住青年就往外拖。

　　“始祖大人，你——你竟然——啊——”

　　青年一声大喝，怀中有青白色的光透出，一股奇异的力量包裹了青年的身体，弹开了拉着他的两个血族喽啰，然后，青年单手向前一伸，一块白色透明的石头悬浮在他的手中，缓缓旋转着，阴寒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月光石？”

　　“天呐，他把月光石偷出来了。”

　　大殿一片哗然。

　　始祖柳眉倒竖，怒不可遏:“你竟然背叛我？好大的胆子！”

　　“你竟然要杀我！”青年也很激动，“你不记得你说过什么，你……”

　　“噗——”

　　一只手穿透了青年的身体，从青年的后背伸出来。

　　青年“噗”的吐出一口血，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纤细却有非凡力量的手臂，这只手臂，明明很柔软，明明……

　　看着始祖嘴角那一抹邪魅的微笑，青年感觉到深深的屈辱，他愤怒的大吼一声，发动月光石的力量，阻隔了外界的一切攻击。

　　沾满鲜血的手臂抽出，众血族眼睁睁看着那个胸口有一血洞的青年摇摇晃晃的有些偏执地离开。

　　双目睁开，紫金色的瞳孔里有一丝未来得及掩饰的寂寞与疲惫。

　　尊王李卡直直的从一口精致的棺材里坐起来，看向远方的目光有些迷茫，他活了太久，看了太多，有时候，他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但他一直期望着，有一天，他能够当面问问她，为什么！

　　一张精致的欧洲面孔毫无表情，他站起来，穿好衣服，披上大斗篷，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欧洲。

　　血族。

　　里卡·狄更斯。

　　尊王李卡。

　　他跨越，他奔跑，他努力。

　　于是，他有了今天。

　　于是，有了今天。

　　之前是白玉，现在是肖庄，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为了感情背叛自己？为什么他的孩子都不听自己的话？

　　他们难道不知道感情的结果都是背叛吗？

　　“尊王！”

　　大殿之上，白玉恭恭敬敬站在李卡座下，等候命令。

　　“派你与白信到人界，带肖庄，诛林格。”

　　“是！”

　　“林格，以后你就一直搬回家住。”林欢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林格道。

　　“哥，”林格靠着墙，抱着手臂，“那我做什么工作？”

　　“爸妈会给你安排的。”

　　林格沉默了一下，然后道:“那个，哥，血猎的事……”

　　“那个你就不要想了，”林欢站直身体，看着林格，表情十分严肃，“你的身体根本受不了血猎的训练。”

　　“我会努力的……”

　　“那不是努力不努力的事情，不是每件事都是努力就能成功。”

　　林格无言以对，兄弟俩一时间无话可说，沉默不语。

　　一直到林欢出门，他在门口回头道:“爸妈希望你有一个平凡但是多彩的人生，别让他们失望。”

　　林格点点头，目送林欢出门。

　　他人对自己附加的他们以为美好的人生，对他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束缚。

　　林格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卧室，仰面朝天躺在自己松软的大床上。

　　每当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心就会空空荡荡的，好像他的心里缺了点儿什么，他努力地想要忽略这种感觉，可是他做不到。难道这就是失恋的感觉？也许吧。林格在心里安慰自己，养了小猫小狗，如果忽然走丢了，都会伤心好久，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忽然永远的离开自己。

　　血猎总部今天开了一个重要会议，关于吸血鬼贵族的猎捕方案。

　　林欢在场，林格的父母作为贵族目击者，也在场。

　　“吸血鬼贵族和咱们平时对付的那些低级吸血鬼可不一样，和贵族比起来，那些就是杂碎，所以咱们务必不能掉以轻心，应对的方法也不能和以前一样。”林欢表情十分严肃。

　　血猎武器制造厂副厂长许多点头道:“没错，吸血鬼贵族使用对付普通吸血鬼的武器，肯定无效，咱们要在短时间内，造出针对贵族的高端武器，对他们一击奏效。”

　　血猎武器制造厂厂长胡冬沉思片刻道:“想要造出那样的武器，必须有一个贵族供咱们实验，否则，很难。”胡冬说着，扭头看向林格爸爸，“林方，我听说你们看见的那个吸血鬼贵族一直在人界徘徊，是因为你的小儿子，你也是咱们血猎的老队员了，虽然已经退了，但是你一样会帮助我们的，对吧。”

　　“当然，”林方点点头，“否则我也不会来。”林方说着，对众人道，“那个贵族叫肖庄，是贵族四大家族之一，公爵身份，可几年前，他到了人界，还伪装成人类，进入大学，和我的小儿子成了同学，最后还成了朋友。”

　　“你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吗？”

　　林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这都不重要，咱们只要抓住他就好了，”林格妈妈有些着急，“抓住他，咱们就能研发出新武器。”

　　“问题是怎么抓住他！”

　　大家沉默不语。

　　这确实是个问题。

　　半晌，胡冬道:“我有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

　　“什么办法？”

　　“但是这个办法需要你们的帮助。”胡冬的目光停留在林方的身上。

　　“……好！就这么办吧。”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特别是在云城的郊外，银白的光辉播撒一片，恬静柔美。

　　林格父母开车离开这里，心情有点沉重。

　　虽然会对不起林格，不过这也没有办法。

　　肖庄已经与血族断绝关系，他在云城繁华区买了一套商品房，高层十九楼，隐藏气息在熙攘的人群之中，但是说是断绝，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作为血族，还是要吸血，还是无法逃脱血的诅咒，没有了血族血液的供奉，他很可能会因为饥渴难耐失去理智，跑出去伤害人类。

　　而那是肖庄宁死也不愿做的。

　　血族为了斩杀肖庄，想到让肖庄因为饥饿捕杀人类，从而寻到踪迹的办法，所以，他们消灭了肖庄所有的使魔，并秘密看守起云城所有医院的血库，让他自己在人界自生自灭。

　　肖庄在去了一次医院的血库之后，就清楚了血族的意图。但是几个普通的吸血鬼还奈何不了肖庄，他成功的从血库里取出一个月的血袋，然后成功把麻烦丢给了守株待兔的吸血鬼，一批血猎发现血库被盗，到那里侦查，消灭了那几只吸血鬼。

　　可是那以后，血族更加警惕，也更加重视，派出了等级更高的吸血鬼，肖庄虽然仍旧不惧，但是想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取走血袋就很困难了。

　　他只好减少了每日的吸血量，从每日两袋，减少到每日一袋，到最后的每日半袋。

　　血量的减少让肖庄的身体变得很难受，时常呼吸急促，胸口闷热，性格也变得狂躁不安，喜怒无常，经常自己静静地坐着，忽然就起来砸东西发泄情绪，几天下来，家里已经变得凌乱不堪。

　　终于，家里的血喝完了，肖庄已经好几天没有喝到血液了，他狂躁不安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不时撞墙，砸玻璃，他的手紧紧抓着门把手，手腕上青筋蹦起，想要狠狠按下去，却活生生凭借着自己的意念控制欲望两天一夜，这是一般的吸血鬼办不到的，吸血鬼的饥饿足以摧毁他们的每一分理智与情感，而肖庄的自制力无疑是非常了不起的，他是真的害怕自己失去理智，伤害了人类，被林格彻彻底底地厌恶。

　　终于在第七天的晚上，肖庄夺门而出，无论血库那里有什么样的吸血鬼等着他自投罗网，他都要去夺血袋，没有血，他会彻彻底底变成一个疯子，变成一个杀人狂魔，那样的他，该如何面对林格。

　　夜晚的街道清冷昏黑，肖庄化作一道风，几个瞬间就到了市中心医院的侧门，他刚要往里进，忽然一股香味钻进了他的鼻腔。

　　什么味道？

　　好香！

　　肖庄就像着了魔一样，脚步不由自己控制地朝着与医院侧门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香味像是这世间最为美好的事物，正温柔的召唤着他。肖庄走了几步，便急不可耐地腾空而起，借着夜色，朝着那香味的源头极速飞去。

　　等到了香味的源头，小巷里，一个手腕处鲜血淋漓的虚弱女人，闯进了肖庄血红的眼睛里，肖庄微微一怔，心里一惊，自己到底被鲜血的味道吸引过来了，他怎么这么没有定力，现在的他一旦吸食活人鲜血肯定停不下来，他绝对不可以杀害人类。

　　他心里这样想着，身子却不听使唤，他一步一步地接近那个流血的女人，瞳孔的红色变得越来越深。

　　终于，流血的手腕到了嘴边，肖庄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欲望，可惜最终欲望还是战胜了理智，他吸允，吞咽，吸允，吞咽，重复着，无止境一般，最后，因为人血而失去理智的肖庄终于用利齿咬破了女人的颈部动脉，喷涌而出的鲜血充斥着肖庄的口腔，刺激着肖庄的感官，肖庄大口大口贪婪的咽下，陶醉着，沉沦着，宛如犯了毒瘾的吸毒者正在吸食梦寐以求的东西，陷入了幸福快乐的漩涡。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他所做的一切，都被一双因为惊恐绝望而瞪得大如铜铃的双目注视着，那双眼睛，渐渐变得有些暗淡，最终失去了点点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