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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章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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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唐无乐叫唐无言来，一半是为了给自己醉酒的编辑找个绝对可靠又绝对熟稔的司机，一半是为了让唐无言这个最好对付的兄弟先见见小雪，以后将自己喜欢的人介绍给家里便会轻松一些。
如今想来，当时的这念头何止是荒谬，简直是可笑了。
19.
叶雪跟唐无言离开前忍不住回看一眼，唐无乐迎上他的视线，倒是又笑了笑，缓慢而清晰道：早点休息。
叶雪楞在那里，又听对方说：做个好梦，雷贝卡。
这句话让他肺腑深处狠狠搅了一下。在他离开酒吧并且坐进唐无言的车里五分钟后依然没能从寒意中挣脱出来，就好像那些从他人口中曾经听说过的，唐无乐的阴暗与让人喘不过气的戾气会突然挣脱他笔下的文字，从书中鲜活地走出来，一个个带着滴毒的箭矢走到他面前。只不过那些毒箭站在他面前，以唐无乐的声音轻声道，晚安，叶雪，这一切可以结束了。
叶雪感觉醉酒造成的钝痛越来越沉重地击打脑袋。他伸手抱住自己的头，眉峰搅成一团，忍不住低吟了一声。唐无言在开车的间隙里看他一眼，道：你这样不行，要去我那儿住一晚吗？
叶雪喘息了一会，哑声道：我不是一个人住。舍友每天大概十点回来，我让他留意就行了。
唐无言看了他一会，叶雪虽然狼狈但伤口不算严重，现在难受多半还是醉酒的后遗症。他点点头，想起之前唐无乐语焉不详的一句话，忍不住道：雷贝卡又是什么？这是你的笔名还是什么？
——不是我的。
唐无言笑叹道：最好不是你，这听起来像是哪本书里的角色，而且是个女性角色。
叶雪苦笑一声，道，我只知道这个雷贝卡不是游戏王里的。
唐无言道：游戏王？
叶雪摇摇头，已经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他现在被一种强烈的恐惧和慌乱攥住，几乎腾不出玩笑的心情。唐无言隐隐察觉他状态不佳，一路上随口问几句叶凡和唐小婉的近况，说改日拜访，将他送到家里，然后打算离开。临走前想起一事，便又扭头看向叶雪。
我就不问你是被谁打了。唐无言道，看无乐那个样子，显然他能摆平这事。但是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自己喜欢的人遇到了麻烦，你这一架，该不会就是为了那个姑娘打的？
叶雪抬着头梗着脖子，一脸苍白地看着他。唐无言因为他的表情而惊讶，脸色变了变，朝着另一个古怪的方向发展。他缓缓道：别告诉我你们喜欢上的一个人。这事也太尴尬了。
不是。叶雪难受地摇头道，我头疼得很，我想休息了。求你了。
唐无言摇摇头，最后看他一眼，离开房门。
叶雪一盏一盏灭掉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有一点他跟唐无言说了谎，所谓的舍友根本不存在，除了自己哥哥叶寻偶尔会图个方便在这儿暂住一宿，因此卧房一直空着一间；这房子已经被叶家买下来了。
他在黑暗中忍受酒精对胃的折磨，睁着眼睛在黑暗中追逐脑海里无数文字的身影，在浩瀚的书海中寻找“雷贝卡”这名字及其背后的暗示。唐无乐绝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些事发生之后给他一句可有可无的晚安；如果他猜不出那背后的暗示，自己的道歉又怎么可能说出口。
他走进书房里寻找更多的可能，最后是在躺在摊开的书中昏睡过去。四面的书架和千百的新旧书籍俯视着他，包括署名为唐无乐的那些。他在梦中看到自己一本一本打开唐无乐曾经写过的那些故事，在舅舅构造的世界里行走，寻找这个世界造物主留给自己的一条线索。然而这世界又是不纯粹的，其他的书如同幽灵不断在世界的空隙里飘荡，将一切杂糅在一起。
叶雪梦见自己走在蜀中喧闹而繁华的街道上，人们用不同于杭州的方言叫卖商品或者交谈，一些摊位上摆放着整齐又漂亮的风车和面具，蜀锦被竹竿架起，蓝色的布面如夜空闪耀，又好像被竹叶和星辰点缀的夜的江河。他在街道中因为少年们追逐打闹的动作被迫挤到角落，听见身后一声低沉的犬吠。
他浑身一颤，回头看见一个衣衫华贵的少年公子坐在石台上，得意地看着恶犬威吓周围的人，整张脸因为满足和快乐而发红。
叶雪脚下往后退了一步，忍不住道，舅舅，我真的不是故意隐瞒……
下一秒少年公子大笑起来，恶犬在他笑声里咆哮着扑过，叶雪猝不及防被扑在地上，周围人尖叫跑走，面具和风车的摊位被撞翻，面具中有一些是银亮的铁面，在地上因为撞击当当作响，被恶犬咬出的血而变污。叶雪感觉心口被咬穿的地方剧痛，惨叫一声，口鼻中却被灌入了水，下一秒那些被血污染的铁面变成了水底鲜红的贝壳，他被人从水下捞出来，呛咳不已。
周围已经不再是集市，叶雪被人托住脊背，咳嗽中勉强辨认，看到眼前仍是唐无乐，只不过不再是少年，而已经是青年的模样了。周围是南疆潮湿而艳丽的泽边植物，一些绿色的藤蔓一直延伸到他们所处的水里。
叶雪咳嗽不息，勉强道：《孔雀翎》？
唐无乐穿着一身青黑色的衣服，全然的刺客装扮，点了点头。之前是蜀中集市是唐无乐十几年前写过的《千机》，现在的南疆场景展现的是他的另一本《孔雀翎》。叶雪心底颓然，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梦见什么。
刺客半张面被面具覆盖，露出的眼中显出难以揣摩的神色。因为要扶住几乎又要滑回水中的叶雪，他全身也湿透，衣服紧贴着皮肤，想来是不好受。
别折磨我了。叶雪抬手掩住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冷而发抖。他低声道：我都跟你道过歉了，我绝对没有戏弄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好好做第一份工作，不借助父母力量倚靠自己能力往上走。
这可奇了。青年刺客幽幽笑道，我比你年长这些年，难道看不出什么人是敷衍做戏，什么人是深陷泥潭？你自己大概是不知道晚上我朝你说话的时候你是什么眼神。那可不是一个好后辈看向自己舅舅的视线。
叶雪猛地抬头，叫道：我没有！
周围陷入了黑暗，叶雪手足无措，不知道这个梦魇又要通向何处，张皇茫然，最后惊骇地问了问自己，怎么会陷入这个束手无策的境地；忽然有一只伸开指头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碰到了他的面孔。他并不觉得奇怪，就好像他下意识地正在等着这些。他把自己交给这只手，他在精疲力尽的状态中让它把他拉到了看不到的床铺跟前。[1]
然而当他以为这一切要结束的时候，对方在轻微的水声中发出一声低笑。
他的视线撞上了刺客的，心底一颤，站立不稳，跌坐在了水里。刺客揭掉了自己面具，以一种幽暗的眼神看着他，里面的情绪非常明晰，亮得惊人，并倾过身。
叶雪在对方俯身舔舐自己耳侧的时候抬手按在对方肩膀上，然而手臂发抖，全然没有推开的力气。……你不是唐无乐。他颤抖道，我不过是在做梦而已。
梦本身就是人清醒时候记忆的重组。刺客一边抚弄他的头发一边亲吻他，道，只不过人的记忆不全然是真实的，看过的书和书里的那些场景也成为梦境的素材。你大概是憋坏了。刺客喑哑低笑道：真不得了，你直接拿睡着前看的舅舅写过的书来构建春|梦，把里面的人物当做可以亵|玩的对象。我可不记得这南疆刺客是个会把人按在水里骑在对方身上舔舐亲吻的家伙，你都想象了些什么啊。
叶雪一把将对方从自己身上掀下来，狠狠按在水里，大吼道：唐无乐！
他气得双眼发红，嘶吼道：别太过分了！唐无乐！！
刺客被他掐进水中，呛了一口。叶雪最后关头松开手，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刺客从水头撑起身，咳嗽了一会，眯起眼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脸上渐渐浮现出之前那种料定会如此的、游刃有余的微笑。
叶雪脑海中绷紧的那根弦发出一声裂帛的响声。他心道：别太过分了，唐无乐，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他按住对方并压制那双手，刺客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叶雪恼怒停在在对方耳边，短暂喘息，没去亲吻，而是直接咬破了耳侧的皮肤。他察觉到对方一僵，便再抬头，俯视身下的人，因为对方的的愣怔和这个半强迫的姿势而感到兴奋。
他彻底打开并进入对方，带着脾气和恼怒贯穿他，唐无乐果然老实了，果然说不出其他刻薄的话。而且到最后何止是说不出刻薄的话，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手指抠进树木气根或者藤蔓间隙，再脱力滑进水里。
20.
第二天叶雪因为睡过头而迟到了。
同一期的另一个新人编辑在走廊里看见了他从楼梯跑出来，同情地在后面招招手，道，主编等你很久了。
他意犹未尽，在后面追加一句：别被失眠症追上了，雷贝卡！
叶雪刹住脚，猛地回头看向他：什么？
同事挑眉，索性以吟诗一般的做作姿态背诵文中的那段话：有一天夜里，跟孩子们在一起的印第安女人偶然醒来，听到犄角里断续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她吃惊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担心什么牲畜钻进了屋子，接着便看见雷贝卡坐在摇椅里，把一个指头塞进嘴里；在黑暗中，她的两只眼睛像猫的眼睛一样闪亮。[2]
同事看叶雪愣在那里，走过去捣了捣他，不怀好意道：但愿你没有一个舔舐手指或者把其他什么东西塞进嘴里的好梦。瞧你这黑眼圈。
叶雪浑浑噩噩推开主编的门，讷讷对自己今天的迟到道歉。中年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面沉如水，将一份报纸递过来。叶雪接在手里，看着那上面的照片和标题，睁大了眼。
怎么回事？主编道，有人在酒吧拍了唐无乐和莫雨，隐约还能看见第三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我以为你昨晚上去唐无乐家里拿稿子，怎么他跑去酒吧里脱莫雨的衣服？
……不不不，他不是在脱莫雨的衣服。叶雪失魂落魄：他是在揪莫雨的领子，免得莫雨下一拳再打在我眼睛上。
主编瞪着他的眼睛。
主编：别告诉我照片里第三个人就是你。那标题上可是写的唐无乐带着莫雨去酒吧嗑药聚众yin乐。
叶雪看着主编，道，唐无乐没做这些，如果有必要我也能写个针锋相对的文章来驳斥对方，顺便也扣几个帽子过去。
他这话算是说了一半。只要对叶雪非常熟悉的人，其实也能认出来照片中的第三个人。叶雪现在完全不能想象叶凡或者叶炜看见报纸会是什么反应。
主编皱眉：你还算半个学生，性子太温和，唐无乐或者莫雨都不是你能应付的，他们以前做过糟糕的事，你根本就想不到。
叶雪茫然了一会，心道，啊，你也根本想不到我在我脑子里对唐无乐做过什么事。那可比聚众yin乱糟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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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2]：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里面男性角色一半都带着不合常伦的俄狄浦斯情结，而这个理论是弗洛伊德提出的——弗洛伊德的代表作正是《梦的解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