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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女皇吟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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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该起了。”何禄尖细的声音传来,吟风一时分不清楚哪边是梦哪边是现实。
睁着眼清醒了一会儿,她坐起来,何禄麻利的上前服侍她穿上朝服。
“几时了?”
“还未到寅时三刻。”
“嗯,”吟风将手伸进何禄展过来的袖套里,“今天早了些。”
何禄瞅着她的脸色:“皇上可是没歇好?”
吟风揉揉眉心:“一些旧梦罢了。”
“要不,奴才去叫蒋太医过来瞧瞧?”
“不必了,”吟风挥挥手,“心里的毛病,叫太医来也无用。”
何禄乖巧地低了头:“是。”
心里想的却是,任凭是谁,刚出生两个月就给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门锁一落就是十二年没开过,这心里呀都得蒙上些抹不去的灰。
他们的皇上啊,苦命着哪。
今儿起得早了些,来得及用些早膳。
不过等真坐在了龙椅上,睡意回笼,吟风又觉得迷糊起来。
“陛下!”平地一声惊雷,吟风撑起的手肘差点没支住脑袋要掉下来,坐直了身体,她问道:“严太师何事?”
年逾花甲的严太师丝毫不见老态,虽鸡皮鹤发,吼起来却能有震慑朝堂的音量。
此时他正十分无奈地望着龙椅上这位不思进取的女皇帝。
别人争破脑袋想要得到的位置,她却能在上面打瞌睡。
朽木愚昧啊!
他摇头叹息,心中越发担忧大兴的前途未来。
吟风当然知道他为何摇头为何失望,只装作不知再次问道:“严太师?”
“陛下,臣是想说,五年一次的朝贡就在眼前,陛下心中可有合适的使徒人选?”
吟风低头沉思片刻,在众臣期待的目光中问道:“严太师你觉得呢?”
严太师气得三寸山羊胡都要抖起来了,以为她能有点进步,结果还是这么平庸无能。
若不是一时没有合适人选,哪里会让一个没用的女人在上头坐了四年!
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敲击了几下地板:“陛下,别的事还好,只是这使臣人选向来是由皇帝裁决的,往大了说使臣车驾代表了我大兴国风和实力,往小了说可保我大兴五年无虞,兹事体大,还请陛下严肃对待!”
“……”严肃对待?呵,这是她严肃了就能知道的事情吗?
朝中官员她认识的不足十中之一。
而这些人里,柳相倒是成熟稳重,只是身份过高,如何能让一国丞相去送进贡?好听点说是进贡,其实不过是依附于天都的小国大兴国每年往九洲送些保护费而已。
丞相去自然不妥。
士大夫李蔚?他为人倒也正直,兼进退有度正直无私,只是这面相……
总不能叫天都人都嘲笑我大兴男子都长成这个歪牙咧嘴大鼻孔凸额头的样子吧,也不妥,不妥。
严太师?
算了,他这一把老骨头的,别再颠散架了。
大将军魏扈?他倒是长得周正,身高七尺十分挺拔,只是……派个武将过去,恐怕会教人家以为是去刺探军情故意挑起两国战争吧。
况且大兴还需要他的守护,派他去?不妥,不妥。
那剩下的……
吟风眼睛转了又转,在一众朝臣中逡巡,有头有脸的大臣她就认识这几个,其他充数的官员平时都不怎么说话,她想认识都没有机会。
下面严太师看着她眼神转来转去打量了许久,竟也没说出个人名来,心里一声叹气,做了四年皇帝,虽说才亲政不到两年,也不该事到临头连个官员都指派不出来吧。
他深呼一口气,看来,还是得他这个老不死的给她拿主意了。
还没等他行完躬礼,就听后面一声洪亮而清脆的声音传过来——
“陛下,臣木峥昀愿出使天都替陛下解忧!”
吟风看着这个倒身就跪的人:“起身抬头说话。”
木峥昀起身,不卑不亢地望向上座。
丰神俊朗,倒是个好男儿。
“你是……”
柳相上前一步:“陛下,木大人乃是建元二年探花,现任礼部中书令,臣以为不失为合适人选。”
“哦,”吟风点头,还是个探花,然后又问:“那建元二年状元何在?”
朝下一片沉默。
一时无人敢应话,连严太师都是一副呆楞着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难道她说错话了?
柳相又是一个躬身:“回禀陛下,建元二年的状元蒙陛下圣恩进朝为官……”
“那他在哪儿,为何不让他去?”
柳相没抬头:“臣以为不妥。”
吟风疑惑:“为何?”
严太师不冷不热的声音传过来:“如何能委屈一国之相去当个小小的使臣?”
一国之相……
“啊……”吟风惊讶,“柳相你……”
柳相十分谦谨:“建元二年的状元正是不才下臣。”
“呵呵。”吟风干笑两声,她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在她印象里,就好像严太师生来就是太师,柳相生来就是丞相一样。
大兴三年一次科举,是朝廷选拔人才的主要途径,状元成为丞相,那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是吟风这个皇帝当的糊涂,得过且过,从不去注意这些事情而已。
“嗯……既然这样……木峥昀听旨,朕允你使臣之名,代表大兴出使九洲行进贡之事宜,莫要辜负朕的嘱托!”
木峥昀磕了个头:“臣遵旨。”
吟风满意地点头,颇有完成一件大事的成就感,慈爱地扫视一眼下方:“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事?”
“皇上,”礼部尚书焦素青一个上前,“臣有本奏。”
吟风嗯了一声,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礼部尚书也算个熟脸了,因为他每次上奏都是为了……
“自古以来前朝后宫不分家,还请皇上准许礼部广发海选诏书,替陛下选几位贤德的皇夫……”
“啊啊!”吟风突然叫了两声打断他的话,捂着肚子皱着眉头说道“朕突然觉得有些不适,何禄,扶朕后去歇息,暂且退朝,有事延后再议。”
然后在何禄的搀扶下几欲晕倒似的挪下龙椅。
下面焦尚书急了,自这个建元帝亲政起,他提了四次纳皇夫的事,其中就有三次皇帝听了之后“恰巧”身体不适急需退朝,还有一次在他的追谏之下干脆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明知道是圣上在逃避这个问题也没办法,他一个尚书如何敢去质疑君主。
不过这次情况不一样了。
严太师和柳相都直接过间接隐晦或明了地在纳皇夫这件事上向他施压过,有了大兴两大权臣的支持,焦素青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洪亮了些。
“陛下!陛下早已及笄,为了大兴的未来,还需要早些诞下皇子才好啊!”
这种事情竟然在朝堂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吟风默默抬脚,打算无视他。
“陛下。”
吟风一愣,这有些沉哑的声音……是柳相?
丞相的话还是要听听的,吟风回头:“嗯?”
“臣附议焦大人所提之事,有利于大兴子嗣绵延之事想必严太师也不会反对,陛下若觉身体不适尽可歇息去,这种小事就由臣子们一力操办即可。”
严太师捋着山羊胡:“柳相所言极是啊,”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恭敬地说道:“陛下既然身体不适,何禄快将陛下搀扶回寝宫,请太医过来好好看看才是,以后为了陛下安心养病,选举事宜就不去叨扰陛下叫您烦忧了。”
吟风:“……”
这次是柳相和严太师一起施压,她想逃避也不能了。
果真病了似的脚步虚浮着,怎么回的寝宫都不知道。
何禄自然知道这位主子是装病,但他得当真病了端茶递水请太医样样都不能落下。
主子身子不大好,叫了太医也不怕,再多补补就是了。
果然蒋太医诊完脉,照例是保养休息进补一通吩咐。
吟风扶着额头:“朕不想成亲。”
蒋太医一愣:“皇上说什么?”
何禄赶忙上前:“蒋太医皇上让您回去。”
送走了蒋太医,何禄回内殿,吟风仍然扶着额头坐在床边,精神十分恍惚。
“陛下为何不想纳皇夫?”他小声问道,“就是凡间寻常人家的女儿,也是十四五及笄前后便嫁人了的。”
吟风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有看不见似的迷茫:“就算朕做了皇帝,是不是也逃脱不了沦为生育工具的命运?”
何禄不敢吭声。
其实这是心知肚明的事,不管是大兴这个小国还是九洲那个大国,历史上从没有女人做皇帝的先例,若不是前朝夺嫡之争牵扯极广三代之内的皇室血脉无一幸存,也不会扶着她这个被先皇遗弃的公主上位。
即便如此,扶她上位也只是权宜之策,最终目的,还是让她早早诞下皇子扶正皇室血统。
满朝大臣,有哪个能是真心盼她当皇帝的?
这从吟风无知无能却无人教导这点就能看出来。
一个生育工具,不需要教帝王术,只要时间到了生下合理的继承人即可。
“陛下,荷蕊姑姑来了。”宫女柔婉的声音传过来,吟风一愣,继而又是一叹。
唉,她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