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绝望 ...
-
“我好像生病了。”凯米莉拉着艾丽莎的手：“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凯米莉转眼看着桌子边的包裹，眼里露出不舍和痛苦，“这个包裹里，有很多钱，足够你，生活下去，你能带着这些钱，离开这里吗？”
艾丽莎语塞：“什么？很多钱……给我？”
凯米莉点头。
“为什么？”
凯米莉摇摇头：“我……我要在这里等人，可能……需要一个月时间，你能带着钱先离开这里吗？”
艾丽莎不明白，她摇摇头：“你等什么人？你……我可以等你一起走，我们可以先躲起来，然后等到你要等的人，我们就一起离开，不行吗”她思绪有些乱，“我……现在也很害怕，我们一起走不好吗？”
凯米莉握住她的手：“我还不能走，你先离开，去你的家乡，你在那里安顿好，我会来找你。”
“为什么？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把这些钱给我？”
“就当我是寄存在你那里的，行吗？”
“你不说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你。”
“时间不早了，再过一会，就要天亮了，马上就会有人发现你房里的男人已经死了，到时候就来不及了。你快点走吧。”
“你跟我一起走。”艾丽莎哀求道。
“不，我好像有点生病了，会拖累你的。你快点走吧，去码头，坐最早的船离开。”
“不，我害怕，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凯米莉撑着站起来，打开包裹，把卡尔打点的钞票和那张通行证拿出来塞给艾丽莎：“这些东西你收好，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这个通行证，你一定拿好，你可以凭它去任何地方。”
“为什么要这样？”艾丽莎纠结的问。
“不为什么……”凯米莉挤出一丝笑容：“活下去好吗？这是我对你的祝福，真挚的祝福。”
“你这样说我更害怕，你……你有难言之隐吗？”
“没有……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求你，和我一起走。”
“我要等人，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去找你。”
艾丽莎看着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凯米莉从行李里找出那个咖啡壶放下，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的家乡在哪？”
“在……在缪丽镇。”
凯米莉笑笑：“哦，听起来是个美丽的地方。”她一边说一边把一些行李收好，递给艾丽莎，“走吧。去码头，坐最早的船离开，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吗？”
艾丽莎问：“你真要这样吗？”
凯米莉点点头：“我会去找你的。”
她推着艾丽莎走到门口，狠心关上门，闭上眼睛觉得很累。
艾丽莎在门口，哭泣着轻声说：“再见，记得来找我。”
等她离开后，凯米莉再也支撑不住趴倒床上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多姿多彩的梦。梦里有模糊的父母的面孔，有姨妈拥抱她，有表哥拉着她，她感到快乐，幸福，美妙的滋味，久违的思念，她亲吻他们，那是儿女对父母，对长辈，对兄弟姐妹的爱。她感到有阳光温暖着她，她贪婪地吸取着温暖的味道，不想离开。她还梦见了有人从背后抱住她，亲吻她的耳朵，脖子，抚摸她的肌肤，那是情人的拥抱，他占有她，侵犯她，而后给予她体贴而温柔的爱。她内心酸涩而凄凉，流出滚烫的泪。
醒来时候，外面已经乱糟糟一片。凯米莉翻身坐起来，抹去眼角的泪水。有晨曦照进来，她的心头一片空洞而澄净。她饥肠辘辘，却毫无食欲，从昨夜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内心的绝望慢慢的吞噬着她，她终于走到了这一天，拖了那么久，也许是有所期待，是那种飘渺的期待还支撑着她活到了今天。而现在，那些期待，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她看到了曙光，那是长久的失望后的最后的救赎。她想起了一个美丽的古老传说，公主被囚禁在塞维利亚的古老的城堡，巫婆对她施了咒语，公主无法自己走出城堡，只能等待骑士或王子的救赎，公主日夜期盼，看着墙外盘绕的藤蔓，等待着远处狂奔而来的王子。
童话始终是童话。她的童话早在少女时代就被打破了，再也没有王子来救赎她，她所能做的就是自己给自己救赎。门扉被敲响，还没来得及去开门，门就被踹开，几个警察模样的人站在门口，旁边站在房东太太。
警察走进来，“我们在找一个杀人犯，恕我冒昧女士，我们要检查你的房间。”
话还没说完，几个警察已经在翻她的东西，从柜子里到床底，连被子都被掀开，见没有找到人，警察们才收手。“谢谢您的配合。”
房东太太似乎有点急：“怀特先生，这位小姐和逃跑的杀人犯似乎有着某种关系，也许她可以帮助你们录下口供什么的，或许你们能够得到些线索。”
被叫做怀特的警察不屑的看了看房东：“是吗？”
房东太太点点头：“是的，那个妓女没钱交房租，是这位小姐替她付的。”
怀特听后，向身后的警察示意，“那么，就请这位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就在这些警察要离去的时候，房东太太拉住怀特问：“怀特先生，我想问下，如果抓不到杀人犯，这位小姐可以替那个妓女付下欠我的房租吗？”
怀特白了她一眼：“你是说我们抓不到杀人犯？嗯？”
房东太太意识到自己的口误，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再不说其他。
警察的车子驶出街区，远远地，好像能看到冰蓝的大海。那是她曾经和阿尔萨斯一起漫步的海滨。她不知道警察局在哪，也不知道为什么车子会开到这里。就在这时，车子驶进一片无人的地区，这里只有一条小径，勉强可以通过一辆车子，她双手不自觉握紧咖啡壶，那是她带出来的唯一的东西，从被带走那刻起，她知道不会再回去了。
车子渐渐停了下来，几个普通警察开门走下去，只留她一人留在车上，怀特从前排走下，拉开车门坐了上来，凯米莉这才注意到他的长相，四十几岁，皮肤粗糙，眼神浑浊，她偏过头不去看他。
怀特盯着她手里的咖啡壶，抽了几口烟，开门见山的说：“巴塞罗那每天都在死人，如果每个人都要仔细去查，我们警察会累死，要怪就怪那个房东太太，让我注意到你。现在，你有一次机会，可以安全离开这里。”
凯米莉转过头看他。刹那间，屈辱和绝望想满天乌云般扑过来，让她再也无法呼吸。
怀特没有等她回复，抓住她的手，夺过手里的咖啡壶扔到了窗外，咖啡壶“唰”摔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无需挣扎，挣扎只会让你更痛苦。”
凯米莉闭上眼睛，泪水汹涌而出，她没有再挣扎。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树林的叶子照在地面上，玻璃碎片折射着阳光，斑驳而陆离。她一个人在这片树林，孤独而无助。任她怎么拼凑，咖啡壶也回复不了原状。她蹲在原地，止不住的呕吐，吐到肝胆都快要剥离，也不能好过一点点。她擦去嘴边的污渍，拖着疲倦而疼痛的身体，穿过树林，朝大海走去。
这片海域没有细软的沙滩，所以人很少。海边有很多礁石，嶙峋而坚硬，她攀上礁石的顶端，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金黄色的光晕染在海面上，泛出璀璨的光芒。风很大，吹得她身体摇摇晃晃，跃跃欲坠。她坐在礁石的边缘，望着大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多么美好的景象。
何其有幸，还能在余生之年，静静欣赏这样的风景。
她打开记忆，发现此时此刻，全都是美好。这里也曾是她的家乡，兜兜转转，自己还是回到了西班牙。命运果然就是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风吹起她的长发，打湿她的面庞，传来透骨的寒冷，她嘴唇被冻的发紫，却止不住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全部落入冰冷的海水。
等到花儿开满山野
阳光铺满草丛
美丽的姑娘载歌载舞
亲爱的人啊
别问我的归处
那是一首诗，作者是谁她已经记不清了。凯米莉看着夕阳落下，最后一点余光也没入大海消失不见后，她慢慢站起来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仍记得巴黎那片草地，阿尔萨斯牵着马，对她呢喃说的话，“如果没有战争，我会做一个花匠，每天为爱的人捧回鲜花，和她生一堆孩子……”
那时候花儿很美，很美。回不去的是时光，留不住的是牵绊。
没有王子来救公主，公主起码可以自己跳下窗台，去寻找自己的归处。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痛苦、罪恶、纠缠、绝望、爱恋、思念……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