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逆向过客

2、chapter2

　　我从没有见过高航这么拼命的样子，慢慢的，他的眼睛里不再有我的位置，只有陆原站在那里向他挑衅的样子。
　　他想把陆原这个傲慢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为了能成为高航眼里的一小抹身影，我围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跑。那个年代，还没有马甲线的概念，在我练出了小腹上深深的几道时，我只觉得心酸。我在想，我为高航做了这么多，是否只像这坚硬的腹部一般，永远地藏在衣服下面，不被他所发觉。
　　我冒着可能会被学校记大过的风险，蓄起了一头长发。
　　一次，我在书上看到了这一句——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我摇了摇头。小说终归是小说。
　　一日，我留在班上订正物理习题。最后一题难得让我发懵，明显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转过头，发现高航早已离开了教室。我啃着笔头，心里有些失落。
　　突然，一个飞来的粉笔头击中了我的额头，我抬起头，看见陆原坐在讲台上，大大咧咧地笑着。
　　“物理考第一的，可不止他一个。”
　　陆原拿起我的错题看了一眼，便拿起笔唰唰唰地在下面写好了订正，书写过程中，眼里不加掩饰对我的嘲笑。
　　“再让他用那种死板的方法教你，迟早会把你教傻。”
　　我已经不想反驳。
　　陆原的解题方法果然很陆原，思维跳跃不羁，一点也不乖。
　　“你把头发留长了？”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抓起我的头发，瞟了一眼。
　　“你的头发容易分叉，不适合留长发。”
　　这么直接，我当下便有些难堪。
　　他跳下桌子，看似很随意地说了句：“你执意想变成的，你认为最好的模样，可能根本不适合你。”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八岁那年，我努力地想变成高航眼中长发飘飘的女孩；二十岁那年，我努力地想变成他眼中的陆原。而二十二岁时，我只觉得，做我自己，就够了。
　　无论他眼中的谁，都不会是我。
　　陆原，你总是那么聪明。
　　从那天起，我常常看到陆原和高航坐在这教室里，两两无语，埋头刷着一本又一本的习题。
　　我趴在桌上，痴迷地看着高航认真的侧脸，看着他因为难题而微蹙的眉，看着他紧抿的嘴角旁淡淡的青色胡渣。
　　我爱上，不，我疯狂地迷恋着他。
　　但他的眼里从来只有陆原，从他还只把陆原当做唯一的对手开始，他的眼里，就只有陆原。
　　他打败陆原一次，可以没心没肺地笑上几天；而输了后，又会咬牙切齿地把干净的桌上再次写满草稿。
　　陆原的物理，陆原的足球，陆原的滑板，还有，陆原整个人，他都想踩在脚底。
　　“高航，已经很晚了，回去吧。”看着高航因为努力而迅速瘦下来的脸颊，我有些心疼。
　　“陆原还在吗？”
　　“他刚刚已经回去了。”
　　高航愣了一下，“好，我们走。”
　　我松了一口气。
　　那时候，我眼里的陆原，总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获得与高航并驾齐驱的成绩。而那份成绩，是高航百十个日日夜夜费尽心血所得。
　　陆原总是活得那样骄傲。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陆原坐在昏暗的楼道口台阶上，举着手电筒，看着竞赛备考，脸上是我和高航从未见过的认真。
　　察觉到我的脚步声，陆原抬起头笑着看着我，脸色有些苍白。
　　“替我保密，拜托了。”
　　我不记得我回答他什么了，我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了这座楼。
　　这座楼里亮着两盏灯，一盏叫高航，一盏叫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