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飞花渐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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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玉虚主峰，冰封常年不化，万物素白，放眼望去见不到一草一木。
在这个修仙者都隐入山林，武修魔修开始展露头角的时代。玉虚峰单凭它的冷漠无情拒绝了脚下的俗世纷扰，给仙修者提供了一片净土。这座峰上，据说都是厉害的修士，比如玄皇和苍柔，而其他的仙修都在哪里，没有人能知道。这两位仙修也许知道，但在一个人迹罕至的雪峰上，仙修的过去没有对象诉说。时代叠换，是无形的不可抗力。
玄皇平日里冷漠寡言，时常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子，苍柔则正好相反，他性子温和。他们在玉虚峰顶有一处散仙居，还带了两个徒弟。大徒弟叫道求道，根骨清奇，几乎生来就是为成仙铸就的好苗子。二徒弟叫方恩清，资质稍微差些，他出生的时间早了点，仙缘也就浅了。无疑两人都有难得一见的修仙根基，不然可得不到玄皇的认可收来做徒弟。其实说是苍柔一人的徒弟也不为过，除了有时玄皇会瞥一眼正在教徒弟的仙侣苍柔，顺便指导一下两人，剩下的时间都在作画喝酒，甚至发呆。为此苍柔没有少生气，但这冰山脸却能做到几万年如此，日日如此。
后来这俩仙修都修成了仙，在峰顶突显的五色霞光中消失不见。玉虚峰就此冷清下来。
所谓成仙是界的打破，仙修可以凭自身穿梭六界，以此寻觅更高的道义。而魔修和武修并不追求这些，他们寻求的大概是所见万物的主宰权利。
师父一走，方恩清和道求道也很快分走。最后偌大的散仙居只剩下道求道一人——比他迟了两年修炼的师弟方恩清，出于好奇下山闯荡，也许是俗世迷眼让他迷了心窍，或者真的如方恩清自己说的想成一个大义，他在玉虚峰脚下，名为“云中”之地，组建了名为“藏云间”的武修集会。
玉虚峰就此成了个更荒凉的地方，这儿本来就只有冰雪，冷清空旷。一朝的热闹散场，恢复千年不变的常态。道求道守着散仙居偌大的空院，晨钟暮鼓，时光流走，他并不是不能成仙——他只是在等他的师弟。
比如今天他又在墙角那棵桃树下埋了桃花酿，以此惦念许久不来山上找他的小师弟。也并不是没有下山找过师弟，他也奇怪，从头一次下山找方恩清后，他就开始等师弟的幡然悔悟，更是再也没了下山寻找的念头。可他要师弟悔悟些什么，仔细去想时又感觉这种想法并不真切。大概是被师弟抛下，自己心情郁闷了。分明他还小的时候还答应和自己做仙侣的，道求道想到这些更是赌气。
他从记事以来就只记得这片雪原，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被玄皇抱来的。等到他习惯雪山上只有他一个孩子，觉得无聊的时候，他的师父带来了方恩清。他想必是对方恩清抱有最大期望的人，上天总会安排什么人遇上什么人最后他俩一直在一起。他的大师父玄皇有二师父陪伴，而他自然该有方恩清陪。就连苍柔也老拿自己的徒弟打趣“大黄你看，我掐的这两人多好的命啊”，那时候二师傅会笑得很开心得拍拍一脸懵懂的道求道，满脸期许的看着两人。
对，他和师弟，出生之时便是命定了。
一日日落时分，方恩清倒是来找道求道了。
那天道求道远远见到散仙居门前有个鼓鼓囊囊的雪人，就没能压抑住内心的兴奋。走近一看，果然是方恩清，他正裹着狐裘，窝在院门角呼呼大睡。他快步近前，俯身撩拨了几下那人沾着霜的睫毛，毛皮中的人就一脸倦意得醒过来。
“师弟，你倒是肯来见我了。”
“近日山下逢春，热闹异常。吾到山上避几日。”道求道知道师弟喜静，但跑来这白雪皑皑的主峰居然只是因为山下吵闹，这种借口他也是哭笑不得。近几年没见他因为逢春回来过，估计这次“逢春”是熬不住上门来给他认错。
然而道求道不想点破，故意笑他：“许是在山下被欺负了？然后才跑到山上来找师兄哭鼻子。”
看师兄一如往昔，虽然方恩清是张表情变动不大的木讷脸，此刻他还是显露窘迫。几年前他师兄破了武修一个大驻地的阵法，年轻气盛的他非要替武修讨个说法，结果刀剑无眼动手时刺伤了道求道，更是在师兄走后一连几年没再理过他。这次上山是实在禁不住自责，登门造访。没想到师兄却对当初之事绝口不提，仿佛就没有生气过。
……“他们又打不过吾。”
“也是也是。外面天冷，你让我开了门，我们进去再谈。”
方恩清乖巧得直起身，垂着脸站在道求道身后，等他开门。
“唉，师弟，凡人命短。别看你现在比我年轻，再过几年你会老甚至会死。武修的事情让他们武修自己解决就好。你当初可还答应了师兄要一起做神仙的，你看现在仙修的底子都快丢光了。”他一边开锁，一边劝导。
“咔嚓”铜锁打开。
“吾现在还不能去做神仙。”方恩清平静得回应，让道求道的心锁又锁上一层。
仍然记得师弟小时候无比向往成仙。后来不知怎么，方恩清就不把仙修当回事，下山练起了武修，没过多久更是聚集低阶武修创了“藏云间”。大概是人长大，想法也变得复杂了。
“怎么还不见你飞升？”方恩清突然感到奇怪，分明他离开时师兄离成仙就差了一步“突破心魔”，仙修远离尘世就是为了这最后一步。道求道在白茫茫一片的世外，按理来说不会惹上麻烦的心结。
道求道替方恩清掸落狐裘上的积雪，搂着他的肩把人让进来，“外面天冷，你又最怕冷，快点随我去屋里坐。”
“师兄莫非破不了心魔。”
道求道无语，心里只能暗骂这傻小子还猜不到自己的牵挂是谁。迫于无处发作又得装作没听见，把人往院子里带。
跟在师兄身后再次进入熟悉的大院，方恩清有些恍惚，墙角的桃树如今亭亭如盖，已然能坐树下喝酒赏花。
“师兄，那天……吾是要劝你回去的。”方恩清仍记得，他的短刀刺入了道求道的胸口，而师兄二话没说，冷哼一声收起了长剑。
“哪次？”他们正穿过通向仙居宫的回廊，道求道也注意到院角开得正茂的桃花，驻足失神了一会儿。他记得，今天他也埋下了桃花酿吧。
“开花了。”
“对啊，还记得这是第一次埋桃花酿的地方，怕被二师父眼尖看到，就藏到了墙角。结果酿的酒发热，和酒一起埋下的桃枝就受暖发了芽。”方恩清知道有这故事，听他继续讲完。
“那酒是我当时替你留的，结果这桃树一长就全给压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给你留就顺手连着桃花枝也埋了。”听到此处，方恩清把一些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来。
“师弟，你刚刚是想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先回屋吧。”方恩清扯着他的狐裘低下头，几片飞雪正飘到他的头发上，道求道抬手帮他拂去。
“你带的那武修门派近来怎么样？我记得当时你们联盟了其他门派要攻打魔修……”说到这儿，道求道突然说不下去了。真的是有这回事么？自己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但是又觉得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联盟战败散了，吾现在驻守在云中。藏云间不是什么武修门派。”
“难怪，我就觉得自己记错了什么。”他想起血红色的长剑，自己好像也参斗了一样。他把方恩清搂紧一点，到现在他还没想起来师弟该替什么事情道歉，不过反正自己都会原谅他，只要方恩清还记着他，他就没有什么原谅或不原谅的。
“对了师弟，你刚刚说的事情，我一下记不起来了。”
“那……那就当过去了吧。”方恩清其实也不想提起，毕竟自己因为赌气，还几年没回玉虚峰看他，现在想来自己也觉得幼稚极了。
“别在意了吧，不如我们去冰原上挖几壶好酒，去那棵桃树下赏花算了。你说你也真是的，突然就不理我了。”
“万一被师父发现了。”散仙居冰原下埋的都是好酒，全都是玄皇亲手酿起来的。几尺厚的坚冰底下流淌着活水，把那些酒则封死了悬在水里，单从这种藏酒方式上来说也是举世无双。
“大师父埋下的酒大半都被挖去喝了，现在几乎都是我埋下的酒。那两个老家伙，就知道喝酒，哪里还有剩的。”想起这些年他无聊到天天酿酒解闷，他就生气，“如果你不给师兄敬几杯酒赔罪，你就别想我会原谅你。”
说完道求道佯装要用剑鞘打他，方恩清没想到他突然生气动手，只在原地疑惑得看师兄。道求道举起剑鞘又只能放下去，叹口气，“不逃不耍赖也不撒娇，师弟你这么些年还是这样。”
“吾没说不给你赔罪。”
“师兄开玩笑的。”
结果方恩清还是一脸茫然，大概是在下决心一会儿要向师兄赔罪。
等他们在桃花树下摆开酒坛，方恩清当真恭恭敬敬得先敬上一杯：“师兄，吾错了。”
道求道气愤得拍了他的脑袋：“都和你说了，那是开玩笑的。”
“吾不该和你动手。”
“好啦好啦，师兄接受你的赔罪。”道求道笑着接过双手递上来的酒杯，想想又有点疑惑，自己几时和方恩清动的手？“什么动手？”
“但是你用天雷劈了善武的大阵，致使同盟瓦解人心不安……”然而这话被道求道截断，他怒不可遏，
“还是想说是我的错么？你突然放弃修仙去带领武修，我只不过是领你回来，你！”道求道听到耳边碎裂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掷出去的酒杯，不过听起来就在耳畔。他捂住耳朵，一些零星记忆浮现出来，原来是当初他封印了记忆，而现在似乎被强迫着记起来了——他用来封住记忆的封印，碎了。
方恩清看师兄神色不对，急着放下酒杯上前解释：“师兄，吾没有怪你。”本来以为自己得到原谅了他才旧事重提，可是师兄的反应却完全是意料之外。
当时善武八方布置了八处护法大阵，是武修拿来做最后据点的总据点。道求道前去寻找方恩清，阵法发动他进不去，便引了道天雷平了一处，善武的铜墙铁壁由此被豁开一个口子。这就是方恩清不得不和道求道动手的原因。道求道没想到为这事自己给记忆下了封印，到底最后引发了什么？他们动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飞花渐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