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愚钝》洞受

2、白玉有隙

　　第二章
　　被方恩清扶回房间休息的道求道头痛欲裂，他算是想起来了。
　　几年前自己听说师弟在善武组什么联盟，就一时担心下山去找，结果善武城被布了法阵，城内防守的武修高手实在嚣张。那几个修士仗着阵法坚固，对自己出言不逊，在阵内说“当今世上哪里还有什么仙修”。仙修早已退出这片大陆是不假，但只怪他们祸从口出，自己挥手引来道天雷劈了一处大阵。
　　到了城中找到方恩清后，师弟二话不说便拔剑相向。
　　他用的是玄皇的短秋剑。短剑，薄刃。尖利，薄情。剑锋游走间带起猩红的血光，方恩清行招不语，几招下来自己甚至想知道，万一真被他伤了，他会是什么表情。
　　实在可笑。我师弟，出生便是一个仙修，现在却为了带领一群武修对他的师兄刀剑相向。道求道突然停手，原想晓之以情，却不想方恩清趁此空隙竟然直刺胸口，始料未及没能躲开。他没有什么动作也没说话，想看看师弟接下来会如何——方恩清把没入胸口的短剑一剑拔出，甩掉没干的血，入鞘了。
　　方恩清转身面向周围的武修，示意已经给了他们一个交待。
　　硬抗下这一招之后自己已经心灰意冷，方恩清简直像变了一人。为了平那些武修的愤怒，不惜用自己师兄的鲜血做交换。既然师弟变了，自己就没有什么好挽留的，求而不得算是一件苦事，现在这苦事又莫名添上一层嘲讽。挽了个剑花，收起长剑，不想再见他，道求道直接打道回府了。

　　他之后回到玉虚峰，几日辗转反侧下来，还是决定忘记这回事。是放不下方恩清也罢，是不愿接受这一剑之痛也好，总之不能再想下去，否则走火入魔将怕为时晚矣。于是给这段记忆加上了封印，就当是师弟无心之过，盼他总有一天会回头。
　　而今天算是等到了方恩清的回头，只是被一刺激，封印破了。
　　方恩清从小固执，还谜一般得看不懂人情。执迷不悟的人现在正坐在师兄对面，道求道心绪不稳不得不在床上打坐调息。“为了让那些武修消气，你倒是卖的一手好师兄。”
　　方恩清还是认真得回应他：“武修还没猛攻，后方据地不稳，前线人心不安。”
　　“那你这次来，是来气我第二次的？”道求道看着一脸认真，透露出“我还想和你讲道理”这种表情的方恩清只想他能远远走开。
　　“吾错了，师兄那天千里迢迢前来。吾却什么话也没说上。”搜肠刮肚得，方恩清实在还想不出他哪里该检讨。
　　“哦？你的意思是，我们先叙叙旧，等武修再聚集多点。你再给我身上来一剑？”
　　“不是。”怎么师兄偏抓住那次受伤不放了，明明是他破了善武大阵在先。
　　看他再想几年也想不清这个事情，道求道又不得不苦口婆心得解释，
　　“师兄生气的是你把我当成筹码，你有没有想过，被你用这么冷漠的方式赶走，我当时有多伤心？”道求道原想抚摸师弟的头，招呼方恩清上前，对方却还在理解他说的话，一副仍旧听不懂的表情。
　　“我一直怀念恩清小时候的样子，那个一天到晚只会粘着师兄的小屁孩，到最后也不亲近了。”
　　方恩清听了很别扭，对他说：“师兄，吾已经不小了。”即使是下山之前，他也早就不粘着师兄了。
　　“等你把山下的事情解决完，就回来吧，不要让我独自一人面对无限广漠的时空。我还记得当初和小恩清有过一个约定……”
　　“那些吾并未放在心上。”方恩清连忙打断，有稍稍那么一刻怕自己要被说服了，然而山下许多武修侠士都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藏云间”是如今必须存在的一股势力。
　　“哈哈哈，”如此狠心的拒绝让道求道逃也逃不掉“你出去吧，天色晚了。”
　　方恩清本想再和师兄解释清楚，但对方已经不理自己，他只能无奈得离开房间。

　　仙居宫之所谓宫，是因为它的构造分外精巧。仙居宫中房间层层叠叠，玲珑交错，九室九庭共六层，外形似宝塔又更像阙楼，层与层之间若有若无的衔接，给人一种“上难登顶，下不着地”的错觉。这里每个大厅都陈列着大师父搜罗来的奇珍异宝，更多的是两位师父闲暇所作的字画。此刻陈列的字画间插了几处桃花，让这儿仿佛又有了两位师父还在散仙居时的人气。往上走，有几个房间专放琉璃家具，有琉璃凳子、琉璃盏、琉璃镜，装点得整个房间金碧辉煌。开门之后琉璃珠帘相互碰撞，环佩叮咚宛如仙乐。那几个房间是大师父逗乐二师父而为，两人常住在这几间屋里。方恩清在仙居宫的回廊里越走越远，这几年没来的“家”他还从没有细细打量过。
　　道求道此刻则在房里开始提气运功，想起今日蜷缩在门口的雪球，心底依旧温热。又想到师弟如同木头般的领悟能力，依旧无奈，分明在功课上一点就通。突然又去想几年前方恩清刺的那一剑，他感到迷茫又不安，心底空落。他怎么就去了武修那边，突然一声冷漠的“吾并未放在心上。”又心凉了一截，这时才开始发觉额头冒出细汗。他想要睁开双眼，眼皮感觉有千斤重，而后脑内一片空白。浑浑噩噩间，居然听到大师父在对自己说“少讲什么心慈手软，武修全是一群小人得志之徒。”
　　猛然睁眼，他随即感受到周遭墙壁在向自己挤来，头顶发暗，这时才意识到走火入魔自然为时已晚。他栽到地板上，祈求方恩清能快些发现自己不对劲，并尽量控制气息别让自己晕死过去。

　　方恩清不知不觉从仙居宫的一头逛到另一头，简直大开眼界。没下山之前自己不知道，这些屋里放的都是大陆上用钱能衡量的宝贝，另他对大师父又刮目相看一番，实在不知道玄皇当初是什么人，能收集如此多的奇珍异宝。逛了一圈，正好来到师兄房前，看屋里灯还没灭，他试着敲了下门，
　　“师兄，吾刚在琉璃厅看见一个碟子精巧。给你带过来看看。上面刻了生辰，旁边还有烧了一半的阵法。”
　　屋内没什么动静。
　　“师兄？”
　　屋里仍然没有动静。方恩清只当他还在生气又乖乖在门外等了一阵子。

　　“师兄，吾进来了。”方恩清开始怀疑道求道不在屋内决定开门看看，
　　开门进来，只见道求道满脸赤红，已经意识涣散，让原本雷打不动的方恩清也惊到了。连忙上前把他扶到床上，手慢脚乱。走火入魔只从师父那里听说过，他可从来没见过。
　　而当时道求道迷迷糊糊听到门外喊话，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今天才发现方恩清就是块木头，不是还说草木有情么，怎么他养了这么些年的木头还不能明白情为何物？反正已经被方恩清发现，他也能放心晕过去。“这次真要被你害死了！”也不知道这句话自己有没有对他吼出来。

作者有话说

　　“吾虽然比其他人小，但其实并不幼稚。”（方）
“分明很幼稚。”（夏）
“加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