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莫无言

12、来人

　　成帝六年夏，无言救了某人半月之后的早晨。
　　老天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天小雨，今日方才放晴，漫天漂浮着大朵白云遮挡着初升的日头，空气中隐约浮动着慵懒而甜蜜的花香，清风偶尔吹动树叶飒飒作响，和着此起彼伏的蝉声，更透出山中的宁静。
　　无言抬头，窗外绿色葱葱的草地上，星星点点的各色野花羞涩的等待着蜜蜂蝴蝶的拜访。好羡慕！无言放下毛笔，甩甩发酸的手臂，瘫坐在大椅中。

　　回想起悲剧的起因。

　　去年三周岁生辰时，爹爹就宣布无言身体已经康复，以后不用再进行治疗，随即便塞给无言一块梅花糕，不同往日的各式药香食物的香香甜甜的滋味弥漫整个口腔，浸入心田。无言此时终于有了重新活着的感觉。
　　随后的二十天便是生活在云端，飘飘然然的彩色幸福，每日环绕在无言四周。
　　今年大年初一，无言便在无剑的陪同下，给众位长辈拜年，吃完团圆饭后，便筋疲力尽的任由无疑琮抱回乐言阁换件衣裳，因为接下来还有事情宣布。
　　乐言阁，建在殷阁中，被八位长老的草屋环绕着，从上空看，就像一座八卦阵式。
　　一炷香后，再次回到殷阁大厅。
　　八位长老，文老头，无疑椋，早已等候多时。
　　无言像模像样的行完礼后，便坐到被指定的位置，厅中一个铺有红绸布的小板凳上。
　　无言抬头看着前方高高在座的诸位，再想象自己目前的地理位置，脑中突然冒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无言讷讷的回头张望一番，还好什么都没有，长长舒了一口气，便回头规规矩矩的坐着，等候教诲。
　　“言儿，今日过后，你也该上学堂读书了。在读书之前，先告知你无家祖训。”文老头不自在的开口道。
　　无言点点头表示赞同，早就听娘亲提起过无家子女满三岁后就要开始读书。
　　“这个呢，我们无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祖训也不是很麻烦，就只有一条。”文老头的声音再次响起。
　　无言刚想点头作好学生状，听到这句就不免诽腹，今日无家的团圆饭好像有五十桌，每桌最起码十个人，这算起来五六百号人，还不算留守各地的，这还不算大家族？
　　“言儿，仔细听好了。无家祖训规定：‘凡是无家子女，不仅要传承无家血脉、财富，更要继承无家人的秉性、精神。’至于学业，则是根据个人喜好，依据婴儿周岁礼时选择的物品来定。”
　　无言点点头，祖训听懂了，就是学会做人、做事的道理就成。至于学业，我周岁礼好像没抓到什么呀，该不会就让我这样轻轻松松过一辈子，嘿嘿，好像还不错，不用像哥哥姐姐们那样整日劳累，无言心里高兴的预测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无言，听明白了吗？”一旁的无疑琮开口询问。
　　无言连忙点头，“明白了，爹爹。无言一定遵从祖训。”
　　“那好，从明日起就开始学习。”无疑琮吩咐道，又借口说前院人多杂乱，以防有人喝酒闹事等等，便先行离去。
　　无言纳闷的看着远去的身影，貌似有逃难的迹象。

　　“言儿，来看看，你要学习的都摆在这里。”震老拉着无言来到小偏房，打开一看。
　　无言直觉想晕过去。
　　环绕三面墙壁，立着五米高，一米宽，各五层的红木架子，最上面一层摆放着几个大木箱子，第四层到第二层均被隔开许多小层，陈列着各类书籍，大概估算了一下，将近上万册，一天坚持读一本，也得二十七年之久。最下面一层，各式盒子整齐摆放着，无言走过去，打开第一个小匣子，里面是一个翠玉竹箫，颜色暗旧却不失清明透亮，再看看第二个匣子，里面是一套银针；第三个盒子，一盘棋盒；第四个第五……，无言实在没力气一一看下去，转过头来就要问震老，什么叫我要学习的都摆在这里？却见装门的那道墙壁上挂着几样东西，恕无言无知，真的只认出一把剑来，剑身薄如透明羽翼，散发着碧绿光芒，寒光四射，剑柄通红，看上去很烫的感觉，好矛盾的组合。至于其他的，造型奇特，比游戏中的兵器还诡异。
　　无言颤着声音问道：“震爷爷，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拿这么多东西？”
　　“怎么不可能，震爷爷可是亲眼看见的。”震老厚着脸皮说到，“你身上挂的那几个玉坠，代表着医术毒术阵法，玉镯呢，是经商之道，至于琴棋书画，你娘亲来不及准备，便列了一张清单，结果就粘在你身上了。至于其他，则在平时生活中耳闻目染就可学会，所以没有陈列出来。”
　　“那些玉坠手镯好像是爷爷们给我戴上的？”无言疑惑到。
　　“你也没摘下来啊。”震老继续狡辩。
　　“震爷爷！”无言脑中开始冒火。
　　“哦，那个啊，嗯．．．．．．噢，想起来啦！”震老头拍拍脑门，恍然大悟道：“震爷爷还有事，先走啦。”
　　震老头说完，便一溜烟的不见了踪迹。

　　众位爷爷，我该说什么好？
　　无言目瞪口呆的坐在地板上，很久很久．．．．．．

　　第二日一早，睡意朦胧的无言，便被无疑琮抱到祭祀阁，行祭拜礼，宣读祖训，并告知无家第三十代子孙无言即将接受教育的内容。
　　那本罗列无言十年学习目录的小册子足足燃烧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慢慢化为灰烬，烧红了无言的眼。
　　从此，变相的惨剧再次上演。
　　主角，依然是原来的主角。

　　好想出去玩啊，无言揉着发酸的手腕，回想前世，二十几年的禁锢生活，从没有好好的放纵过自己，没想到今世活到三岁，还是连大门都没出过，老天真不公平。
　　无言羡慕的看着窗外飞过几只小鸟，好自由哦。
　　啪嗒，无言脑中灵光一闪，嘿嘿．．．。
　　无言跳下高椅，穿过书房后门，来到后山花园，便看见亭子中的几位爷爷，或靠或卧，神色悠闲的赏景品茶。
　　鲜明对比的生活啊！
　　无言感叹着小跑过去。
　　“言儿，书看完了？”面对凉亭入口坐着的离老开口问到，现在才过了一个时辰，看一本杂集，外带写百张字帖，有些困难吧。
　　“读书心得与字帖已经写好放在书桌上，请离爷爷过目。”无言象征性的行了礼，便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喝着甘甜的银耳汤，顿觉神清气爽，嗯，还是坎爷爷好，心细，做的一手好汤，人又温柔体贴。
　　“言儿，就在这里说说你的读书心得。”见无言喝完汤之后，离老便开口说道。
　　“离爷爷，在说之前，言儿有问题要讨教艮爷爷。”无言站起身，恭敬的立在艮老身边。
　　“说吧！”艮老倒是好奇小家伙的提问。
　　“艮爷爷，《方朝宫变之始末》客观的记载我朝第十位天子东方浩天的夺宫事件与当今第十八位天子的三哥的逼宫事件，这本书的创作者措辞严谨，推置精密，尤其是历史的几个转折点做出详细论述并加以评论，让言儿恍然站在宫廷的上空，亲眼看着历史的发生。言儿只想问爷爷一句，”无言顿了顿，“爷爷可知言儿现在几岁？”
　　艮老好笑的说道：“小言儿，为何又如此提问？”
　　无言没好气地开口道：“艮爷爷，您从一开始，就让言儿看一些诸如《战乱之百姓论》讲述三国之间的长期战乱，导致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的困苦生活；《战乱之富家论》，这里又说一些不道德的人如何趁战乱期间烧杀抢掠，发家致富的故事，等等诸如此类的书籍。今天倒好，又开始讲皇宫秘闻。艮爷爷，您老怎么忍心让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孩子看这个，也不怕言儿从此性格扭曲走上不归路？”
　　几位老头听到无言的抱怨不由得哈哈大笑，艮老强忍着笑意，问道：“那言儿想怎样。”
　　无言连忙指着坤老说：“言儿想让艮爷爷像坤爷爷一样，每日教一些生活琐事，做人道理或是一些我们无家先辈的一些奇闻要事就好。”
　　艮老点点头，“言儿，那些是你平日无事时学习的，况且听你的坤爷爷说你学得很好，所以才开始让你看这些史记，目的也是让你增长些见识。难道说，言儿不相信自己吗？”艮老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无言，再次开口道：“言儿今日看书很快呢，要不从明天开始每日看两本，一本史记，一本野史，以你过目不忘的本领，应该没问题吧？”
　　不要啊，艮爷爷，言儿很累耶！
　　每日卯时跟着爹爹舞剑；
　　辰时离爷爷教我习字画画，艮老会扔给一本书让我读，嘴里说是当不入流的杂记随意翻翻就好，实际却是每读一本就得写一次读后感；
　　巳时向乾爷爷学琴艺，还得用那个用内力才可拨动琴弦的怪琴，至今六个月，只拨动了两根弦；
　　午时又要听震爷爷讲述从古至今各个兵器的历史，其特点，用法，锻造者，使用者一一罗列，繁琐复杂，真不知震爷爷是怎么得知那些旮旯事情；
　　未时又是跟着文爷爷和巽爷爷学习医术毒术，不是拿着银针扎来扎去，顺便学点穴方法，就是摆弄花花草草；
　　申时，倒是稍微清闲的时刻，跟着坤爷爷摆一个阵法，在里面转来转去；
　　酉时，和坎爷爷下棋，坎爷爷细致，思维活跃，每一步棋就是一个为人处世的道理。
　　晚上伴着兑老的箫声进入睡眠，说是先培养感觉，等将来有空了再教我，我看是他排行最末，没争取上授课权利。
　　至于吃饭嘛，就像今天一样，每个地方都有好菜好饭，饿了可以随时吃，渴了可以随时喝，喊累了，就被说一句，言儿偏心，在别处学得很好，到爷爷这里就喊累，是不是不喜欢爷爷？唉，如果某一天头脑发昏，表现良好，第二日就被加重课程。
　　上次，是因为几位爷爷有事，才有机会跟着兑爷爷出去转一圈，结果还发生意外。
　　无言无奈的感慨，北京填鸭还是分时分段逐渐填食呢！不行，一定要讨些权利。
　　“没问题，不过言儿有件事想请教众位爷爷，书上说做事有松有弛，劳逸结合，才符合人体机理，所以无言想让众位爷爷考虑考虑。”
　　几位老头低头思索一番后，乾老开口问道：“言儿有什么提议？”
　　“爷爷看这样如何，逢初一十五休息一天，节日庆典休息半天？”无言当然想说五天学习制，又怕被立即驳回，便稍微委屈自己。
　　“这个提议不错，准了！”乾老看到无言下意识揉手腕的动作，看来是我们太严厉了。其他几位长老也跟着表示同意。
　　太好了，无言高兴得手舞足蹈。
　　无言转身扑进兑老怀里，“兑爷爷，可以送我到留香阁吗？”
　　众位长老看着离去的身影，会意地笑笑，言儿还是担心兑老因为上次的意外会有所愧疚，所以这些天格外的缠着他，是很体贴温柔的孩子呢。

　　兑老将无言放到留香阁门口，便起身离去。
　　无言看着离去的兑老，唉，这几位爷爷还真是不喜与世人交往啊！还好有自己，可以让他们解解闷，虽说是苦了自己，当相对于不易的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转身进入留香阁内，便看见爹爹站在水池边凉亭中，娘亲坐在一旁和对面的人说笑着。
　　看衣着，不像无家人。
　　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