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八爪鱼

2、（二）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在白锦堂的建议下，四个人一起吃了顿饭。如果把展昭和白玉堂关于去肯德基还是麦当劳的争吵当作背景噪音屏蔽掉，或者对他们暗中“拳打脚踢”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再或者忽略两个人因为相互不服气、各吃掉了四个巨无霸外加一包大薯条一个苹果派和两对炸鸡翅的“壮举”，那么这顿饭的气氛总体来说还是很“和谐”的。

　　也幸好白锦堂买的是美国车，宽敞的空间足够让两名酒足饭饱的中学生四仰八叉地躺在后座上，又来了一番龙争虎斗，最终，展昭终于因为身材的劣势，双腿被白玉堂牢牢地压在了下面，这才不甘心地接受了现实，车里总算迎来了暂时的平静。而一路上看着这对“活宝”拌嘴斗气，两个哥哥却只有摇头叹气这一个动作了，谁让他们不幸，正好赶上弟弟处于青春叛逆期呢？

　　白玉堂伸直双腿，故意向下压了两下，看到展昭皱了皱眉头，才心满意足地摸着滚圆的肚子，笑嘻嘻说道：“看不出来，你长得瘦小枯干的，居然这么能吃！”说着，竟伸出手，摸向展昭的腹部。

　　展昭也不客气，抬手狠狠抽了白玉堂一巴掌。“啪”的一声，白玉堂立刻吃痛地缩回了胳膊，揉着通红的手背，高声叫道：“喂，我只不过想关心你一下，看你吃饱没？干嘛恩将仇报！”

　　“谢了！我可承受不起，你的好心还是留着给自己吧。”展昭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哎。你小子打的不错嘛，动作也快。这次真是痛快，可惜没分出个胜负来。怎么样，哪天再打一场？”白玉堂笑得有些奸诈。

　　“无聊！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有暴力倾向！”展昭冷笑着讽刺道。

　　白玉堂嘿嘿笑了两声，拖着长音说道：“哎哟，我说的是打球，可不是打架！我看有暴力倾向的是你吧。”

　　“白玉堂，你！”展昭瞪圆了眼睛，偏偏被堵得哑口无言。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夸张，一副阴谋得逞的表情，他恨得猛一抬腿，脚尖用力向内侧一勾，白玉堂没有防备，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头“咣”地一下撞到了车窗玻璃上。

　　“展昭，你！”这次换成白玉堂说不出话来。

　　“不好意思，我腿麻了，换个姿势活动活动！”展昭坐直了身体，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哼！这车怎么这么小，伸伸腿都能撞了头。肯定是我又长个儿了。”白玉堂自言自语道，头却赌气地扭到另一边，看向窗外。展昭心中好笑，也不戳破他的假话，再不理他，径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开车的白锦堂其实一直都在留意着他们的举动，好几次想出言制止，却都被坐在副驾驶上的展辉拦住了。又过了好久，再没听到后面有任何动静，他忍不住轻声问道：“他们怎么了？”

　　展辉回身看去，却不禁哑然失笑。刚才还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的两个人，此刻竟然紧紧地偎依在一起睡着了。展昭斜倚着车窗，白玉堂则靠在他的身上，大概是有些冷，头还不时地向展昭怀里蹭两下，弄得睡梦中的展昭也轻轻皱起了眉头。两张略带稚气的面孔上一派恬然，紧贴着的身体自然放松着，那还有半分冤家路窄的模样？展辉转回身，笑着轻轻回答道：“两个小家伙睡着了。”

　　“天，总算能清静一会儿了。”白锦堂长出了一口气，“玉堂惹了这么多事，真是对不起。”

　　“哪儿的话，展昭也有责任。”展辉轻声说着，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不过，白大哥，我觉得玉堂好像不是很开心，是不是还想着你父母的事呢？”

　　“可能吧。说实话，我这个当哥哥的真的很不称职，总是忙工作，没时间管他，结果把他纵容得尽胡闹。”白锦堂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自责。

　　“不会啊。我觉得玉堂他本性很好，很有正义感，而且也不是很莽撞的孩子。你看他在我们面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在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他真的很配合，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有理有据的，我看他挺明白事理的。你有没有想过，他惹事其实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呢？现在，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可能他想多找些机会和你相处吧，就算是挨骂也愿意。”展辉柔柔的声音在白锦堂的心中荡起了阵阵涟漪。

　　“或许是吧。”白锦堂叹了口气，“展辉，我现在是力不能及啊。公司那边是一团乱麻，光应付那些老家伙们就已经让我吃不消了，真的没精力去管玉堂了。我正想着要不送他去寄宿学校算了，好歹有人全天照应着，我也能放心些。”

　　“不行！”展辉断然否定了白锦堂的想法，“白大哥，玉堂刚失去父母，你这样做他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一定会更痛苦的。”

　　白锦堂的眼神暗了下来，展辉的话显然让他更难抉择。

　　“白大哥，”展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于直白，怕白锦堂心中难受，连忙劝道，“我知道你很关心玉堂，只是精力不够。你看这样行吗？我回去和父母商量一下，让玉堂转到这个学区，然后住到我家来，让我父母照顾他一年。这样，你既可以经常来看他或者给他打电话，也不用费太多心思管他，好歹让他安安心心地过了高三。你觉得怎么样？”

　　白锦堂眼睛一亮，有些不安地问道：“会不会太麻烦伯父伯母了。照顾展昭一个已经够累的了，再添上玉堂，我怕他们吃不消。”

　　“没关系的，一个两个还不都一样。而且，我猜他们一定会很喜欢玉堂的，毕竟有的时候，我和展昭都太自觉了，让他们很没有做家长的成就感。”展辉狡黠地笑了一声，“不过，白大哥你要是信不过我父母，那就算了。”

　　难得展辉有这样伶牙俐齿的时候，白锦堂也跟着会心地笑了起来：“展辉，你总是有办法说服我。要是玉堂能住在你家，我当然求之不得了。只看你和展昭，我就已经很佩服你父母了。能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兄弟，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白大哥，你恭维人的方法太直接了，对我没用的。”展辉笑弯了眼睛，“其实我也有私心。我觉得展昭一个人太寂寞，想给他找个玩伴。正好今天看到他们两个这样子，就觉得玉堂很合适。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展昭张牙舞爪的样子了。有的时候男孩子太乖，就会失去个性。让玉堂教教他怎么闯祸，也不错！”

　　白锦堂心中缓缓流过一阵暖流，他轻轻拉起展辉的手，声音有些暗哑：“辉，什么事你都想得那么周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展辉心中涌起一点点悸动，他偷偷望着白锦堂俊朗的面容，心中满溢着充实的感觉，只要能为这个人分担一些，就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白大哥，看你说的，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么见外的话？”

　　白锦堂沉默了半刻，握着展辉的手却更加用力了。“展辉，我今天和肖浩洋谈得很顺利，可能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投资进来。那时候，“四海”就有能力摆脱青龙帮的控制了。等彻底了结这件事后，你就离开青龙帮，到“四海”来工作，好吗？”

　　“到时候再说吧。”展辉的笑容有些发涩，手也试图脱离白锦堂的掌控。

　　白锦堂死死攥住他的手腕，丝毫不肯放松，语气也变得异常坚决：“辉，不管你是干什么的，那些工作都不适合你！答应我，在我身边，让我看着你，保护你，答应我！”白锦堂说得霸道，根本不给展辉任何反驳的机会。

　　柔和的黄色灯光不断闪过，明暗不定地照在了两人的脸上。展辉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白锦堂捏断了，可是他却不想挣扎。如果时间可以静止在这一刻，他真的愿意用自己的所有来交换。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十指交缠间，安心的温度顺着手掌传遍了四肢百骸。展辉觉得，这夜晚的空气好像都变得温暖起来，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中，仿佛也平添了几缕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