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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狐媚子 中 ...

  •   他还是很诚实,当初的情动,恐惧,惊愕,对我的厌恶,听得我是狐狸精的惊恐,写得清清楚楚。
      我也说不清是诚实好还是不诚实好了,只笑自己当初不知缘由的悸动,被人轻视的好奇实在是有趣得很也蠢得很。
      还是忍不住多拆了几封信,我们的一点一滴都清清楚楚。
      我惊异于他的记忆力,他还记得我第一次叫他出门玩时的那套衣衫,我原是要送他后又因矛盾而扔掉的围巾的花样,甚至记得我说的每一句话。
      那些,我是记不起的。要回忆好久才有大概的影子。
      我心里隐隐感动,但我是断然不会说的。

      我每日同陆桥借了小白来我这儿烹茶戏耍,陆桥的脸色总是不大好看。
      但无妨,我没了法术后发生的事也有他一半责任。他即使脸色差了点也不能奈我何,只是用一句情意绵绵的“早去早回。”酸倒了我的牙。
      连抢了几天小白,我突然有几分羞耻。
      我对她说:“明日就好好陪你相公吧。”薄皮儿白兔子这就红了脸。陆桥对我眨了眨眼,一半抱歉,一半感激。我也眨下眼,意思是,法术还我我就原谅你。陆桥假装没看到。

      回了烟花楼,我有些无聊,翻看了几遍十三写的信,想到小白说的,你就原谅他吧,他又没背叛你。微微含酸。
      难得白兔子带了醋意的话,我也难得没有听。不是不感动,只是……这样轻易原谅他……会不会被小瞧了?
      正翻滚着思绪,睡眼惺忪的龟公来报说下面有一个叫韩诺的小哥儿来找妈妈。
      我一脸迷茫,那龟公笑说:“那小哥儿长得还是很周正,干干净净的,是个好人家孩子。可能是出来讨口生活的。”
      我说:“我这楼里不收小官儿,但生活着也不容易,即是个好人家孩子就给他十两银子让他自己找些活计做好了。”
      龟公回了我句“妈妈慈悲”,转身欲走。我想起了韩诺这人似乎是十几天前见过的,又急匆匆对龟公说:“我想起来了,他是我朋友。请进来吧。”
      我趁着龟公下去,沏上一壶瓜片。
      响起了敲门声,我叫他进来。
      “苏倩姑娘,那日是我失礼了,特来致歉。”小韩两脚刚进门就冲我深深一躬。
      这可真是折杀狐狸了,真不知可怜的小韩同学何错之有,我对他说:“你没什么做错的,是我和程十三的个人矛盾,倒是该谢谢你愿意让我拉了当挡箭牌。你到说你怎么失礼了?”
      小韩眉头一皱,脸更红了,支支吾吾的说:“我该躲过姑娘的手,劝好姑娘和程公子。”
      倒真真是可爱,可惜这不是你的责任,揽了也无益。
      “瞎说什么那?来找我玩儿就别文绉绉的,正经喝茶。”我拉了小韩坐在待客的茶座,递给他一盏茶。
      小韩接过茶盏,饮一口赞了一声,我很开心,笑:“从六安特地带的那。”
      说完才想起这茶是十三找了好久的极品,想起他见我接过茶盒的满足笑容。心发酸。
      我问小韩:“你同程公子熟吗?”
      小韩点点头,笑起来两个浅浅酒窝:“程公子人很好啦。只是不知道最近怎么,不太愿意同我说话。“
      我笑:“他不是不愿意和你说话,他只是还没能面对自己的错误而已。“
      小韩傻傻的也跟着乐,模样可爱没有威严。我又对他说:“你是世家公子,能不能摆出点霸气来。“
      小韩挺胸,却不料呛到了,我想给他拍一拍顺顺气,他躲:“苏倩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我这是青楼!男女授受不亲?我想好好找个姑娘教育教育他,但看了他纯纯的眼神觉得我这想法真是造孽。最终还是拉着他谈了最近盛传皇帝老子要拿着陪葬的《兰亭序》,俩人谈得义愤填膺。
      太阳将将被割掉一半,小韩向我告辞,据说他爹要下班了,要是被发现来烟花楼会死的很惨。我笑着送小韩下楼梯,没想到一向老实的小韩走到一半,回了头,离我很近,声音很小:“苏倩姐姐,你和程公子之间有什么误会我不管,但要记住我不是他。”
      我一时呆愣,小韩已下了楼梯,笑得很灿烂:“其实程大哥对姐姐很好呐!”声音很大,空旷的烟花楼里一遍遍回响,阳光照上满楼的茜色纱帘。

      日子就慢慢过去了,隔三差五我找小白来一趟,隔三差五小韩来陪我谈会天,隔三差五陆桥还我几分法力。
      在隔三差五中来了九十七封信,从厌恶到好奇到依恋到爱,十三深情款款地讲着我们之间的全部,我从没想到有这样多,也没想到十三会如此坚持。
      每封信都像穿越了很久的时光,语言和感情沧桑,像阳光下的沙。每一封信都讲了一个或大或小的故事。每封信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对不起,我等你”。
      我拿了给小白看,小白满脸的艳羡,我说:“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吧,平淡比轰轰烈烈好多了。”
      我拿了给小韩看,小韩满眼的不解:“你什么时候原谅程大哥啊?”我说:“他讨好你了?急什么?等他凑齐了九十九封信的。”小韩就叹气。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们的故事,我细数过,只有九十八。用我阿娘说的话,女人,只是想求一个天长地久吧。
      我想,不要他写那些他说不出的我爱你什么的,第九十九封信哪怕是空白我都原谅他,只要他愿意许我天长地久就好。

      第九十八天,我照旧起得很早等着程安给我送信,可他没来。
      我想,或许是十三累了,病了,起晚了,在也许是路上耽搁了。
      我一直那样等,等了很久,装得很洒脱,出门了。
      路过程府,程安不在,我也没想进去要信,像个什么样子?没想新来的小厮直接冲我喊:“烟花楼的人还好意思出门?离程府远点。“我当他新来不懂规矩,也没在意。
      到了集市,本是要给姑娘们补补身子,没想到又听到了几句闲话。
      “李小姐真厉害。”
      “是啊,刚让程公子见了一眼就抛下那狐狸精了。”
      “烟花巷的人除了媚了点又哪儿好了?当然还是李小姐那般又贤惠又优雅的讨人疼爱。”
      “……“
      我结合几个月前上街听的八卦,渐渐听了个明白,原是程十三看上了别家的小姐,认为我烟花巷的狐狸精身份不好,配不上他。
      算了,我本就配不上他,且性子还不好,他能忍我那么多天已实属不易,我该感激他对我好了那么久。
      我尽力挤出一个优雅的笑,对那几个长舌妇眨了眨眼,再冷静的离开。
      一路上我不停对自己说没什么,我一狐狸精被人甩了不应该咬咬银牙去甩别人吗?又不是我的错,我和程十三几个月前就没有关系了,我只是少了一个追求着而已。
      但还是忍不住难过,我一颗狐狸心为一个人动了两次再被伤两次?可笑!
      回了烟花楼,我闭不见客。抱着被睡,再仔细想上次是我们两个的错,这次……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过分。我只是不想理一个骚扰我的人,他只是追求我无果选择了他人,都没错,但是错误的组合。
      我睡了两天,九十九日黄昏,程安来了。
      “不好意思,昨日主子病了,就迟了天送来。”
      “他是病了还是去和绸缎庄相亲了?”我睡眼惺忪被叫下楼,心情十分不好。
      程安脸色发白,闭口不言。
      “你说啊!”我见他这样子像是被抓了奸,莫名上了怒气,“他不让你告诉我吗?没事,说吧。我不告诉他。我们没有关系。”
      程安也上了怒气,胆敢冲着本狐狸喊:“你们没有关系?苏倩,亏我称你一声妹子!你们没有关系?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看到了吗?少爷就为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人放弃了李家的婚约,现在还跪在老爷房间。”
      他把信扔到地下,转头离开,口中喃喃:“为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人违抗老爷,跪了两天,笑话。”
      我冲上去拉住他:“你说什么。”
      程安挣开了我的手,大步迈去:“你和少爷没有关系,少爷跪了多久与你何干?”
      我呆愣地看了好久地面上的信封,等夜风吹得我发丝飞扬,人群拥挤得几欲踩上地上的信才想起捡起信。
      熟客问我怎么了,我只能强笑让他们玩得开心,转身回屋里看信。
      九十八天的信一如既往,九十九天的信却完全脱离了我的预期。
      不是情书不是空白,是锦绣河山图的故事。
      一封长信,从我魅惑陆桥开始,他愤怒,以致听不进我的解释。没有联系的那些天他的着急,又拉不下那张脸。收到锦绣河山图我的道歉,看到了心头血的鲜亮色泽,担心我的身体,到烟花楼找我,却被告知我到了小韩家。进门见我俩笑的开心举止暧昧,他就不太好受。又经我一激,彻底发了狂。出了那事儿后的抱歉。这些天自己的反省。
      他写“锦绣河山图还在我手上,真的没必要为我做到如此,以至于我离不开你。
      可以等我几天吗,等我有能力和你天长地久。“
      一句道歉都没有,他倒真了解我这副软心肠,知道我早就不气了,只是在等一个承诺。
      若是没听说绸缎庄这档子事儿,我真就在我这楼里等着他哪天来提亲,再矜持着答应他。
      可如今不行,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那样想他,他是大姓而我是狐精,论家世论品行我都是配不上他的。
      我可不想让他为了我沦为布衣还受人谴责,连带着损害了身子。
      我决定,同他做个了断。

      想明白了就一夜好眠。我起了个大早,叫思韵给我化个淡妆,与姑娘们借了件淡粉的棉裙,一支石榴石簪子,上程府通报了姓名。
      看门的小厮说:“你就是苏倩?“
      我点点头,塞给他二两银子:“我有事来找你们少爷。烦请通报一声。”
      他去了,来的却是老夫人,笑得和蔼可亲:“你就是我家山儿看上的姑娘?“
      我浅笑:“正是。”
      “你来这里干什么?”笑得仍是和蔼,声音带了敌意
      “找他。”
      我两字刚说出,老夫人就变了脸色:“找他?”尾调上扬。
      “我是来劝他的,”我依旧微笑,“老夫人难道能说服他?”
      老妇叫丫鬟领了我转过花园到了一间房门前,我隔得很远就看到了十三跪着的样子。
      微微有些心痛。
      我走过去:“十三,你干什么那?”
      他见了我,有些慌乱。
      “不要说你什么也没做,程安都告诉我了。”
      他狠狠攥了攥拳。
      “不要想着怎么收拾小安,话是我敲出来的,与他无关。”
      我也上去跪着,他慌了,说:“你这是做什么?”
      我笑:“我对不起你列祖列宗,拐了你啊。”
      “我自愿的,与你无关啊。”
      “可有的事也得我愿意啊……”见他面色渐哀,我话锋一转,“你就要与绸缎庄李小姐大婚了,怎么不叫我去喝喜酒?“
      他神色凄凉:“你可是还气我做的那事?”
      “你寄了许多的信,记得我们所有的曾经,还把你的内心告诉了我,”我笑着摇了摇头,“我早都不气了。”
      “只是我配不上你而已,本来没什么。有好人家的女儿看上你了,我这般低贱的也该退出了。”
      我吻了他,在他耳边说:“有了家世的障碍,你我早就没有可能了。”
      我见他有泪珠落下,用手帕帮他拭去,笑着说:“要坚强哦。祝你幸福。”
      “可是……”他伸出手想挽留我,我快步离开。
      若不快走他就能看到我眼角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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