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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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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被警察释放之后,和仙道一起步行回家,不——说“一起”与真正的事实不符,实际上应该是“三井和仙道如顺路的陌生人一样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合租的公寓”才更符合真相。
一路上三井一直在心中犯嘀咕,望着前面那个高挑的背影,疑问却在脑中如杂草丛生:仙道是怎么知道自己进局子的?他是怎么让自己顺利出去的呢?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一点疑问应该是——仙道为什么要来救自己?
他们,明明不过是形同陌路的合租人而已。
“喂!”拐进楼梯之后,三井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他口气生硬地叫住仙道,仙道停下脚步回过头,脸上已经挂着友善的微笑。但三井的脸上却像事先着了墨,黑得似锅底一般,他的眉头几乎蜷缩成了两个团子,样子看上去纠结到了极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井的话没头没尾的,但仙道毕竟是个聪明绝顶的角色,理解了他的心声,他一边开门一边应答:“其实是警察通知我你犯事了,然后我就临时找到人担保你出来。。。”
三井狐疑地盯着眼前的家伙:“找人?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
这时仙道的眼神朝四周漫无目的地游移了一下,随后他讪讪道:“其实。。。”
三井感觉心跳加速,瞳孔放大,口干舌燥,浑身冒汗,他的双眼因熬夜暴满了血丝,再深呼吸了好几次后三井才勉强平静地问道:“可以请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吗?”
仙道皱着眉保持沉默,三井猛地一脚踢在没关严的门上,他怒吼道:“到底是谁啊?你他妈的给我说啊!”
仙道别过头不看三井,用干涩的声音说道:“其实能救你的是谁,你一早自己心里就有答案了吧?你早就应该可以猜出那人是谁了吧?”
三井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缓了好半天才用冷硬的口气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仙道苦涩的笑开,这时三井仔细一看才发现仙道的双眼也因熬夜变得通红,仙道就像法官宣布审判结果一样地缓缓开口:“那个女人。。。其实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只不过,她总是挑你不在的时间才来。”
“她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她觉得她很对不起你。。。”
“她希望你能原谅她。”
三井只觉得身上的冷汗越流越多,他努力挤出一声不屑的笑,道:“开玩笑。。。老子凭什么信你?空口无凭,别摆出一副慈悲的嘴脸教育我!”
仙道望着三井,就像望着一片惨败的废墟,他轻声说:“那位夫人,每次来到这,都会翻厨房里的垃圾桶,你能想象吗,一位身份尊贵,衣着得体的女人,跪在一堆垃圾中间,就为了看看你每天吃些什么!她看见那些数不完的泡面盒子就总是忍不住哭泣,她看见你在折磨你自己她比你还难受,她说你以前很听话很懂事的,她说你会变成这样都是她的错,自从你离开家之后她没有一刻不自责内疚,她——”
“够了!你闭嘴!”三井红着眼睛打断仙道的话,“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是她!是她花钱雇你说这些假话的对不对?明明是他们先抛弃我的,放什么狗屁!”
仙道悲伤地望着三井,平声道:“三井,你为什么不愿承认呢?你其实也在等这个契机吧,你也想。。。回到你自己真正的家里去吧?”
“这次救你的人,就是你妈妈啊!除了你父母,还有谁有这么的面子呢?”
三井最不愿意听到的词汇,在时隔一年半有余之后,终于再次久违的回响在他的耳畔。
这个过分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名词曾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学会的单词,今时今刻却成了他心底最无法忽略的伤疤。真是奇怪,三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那样深地爱过她。
三井浑身汗涔涔的,脚底好像在不断漏气,他听见自己用冷静到不可思议的口气向仙道发问:“你跟她倒是统一口径嘛,口说无凭,老子凭什么相信你?”
仙道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三井:“何须证明?你难道看不明白吗?你妈妈对你的怜爱,天地可鉴!”
不知道为什么,仙道的话就像在三井心底的伤口上撒了把盐,在那样的刹那,就好像被过路的恶魔附体了一般地,三井一冲动就说出了让他后悔不迭的话:
“你懂?你知道?放屁!被自己父母像垃圾一样丢掉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明白什么——”
话刚说完三井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他看到在房间昏暗的灯光下仙道的表情是多么的惨淡,他明明还是在笑着,嘴角还抿着没来得及改变弧度的笑意,可双眼中却盈满了流泻不尽的伤悲,仙道就带着这样的表情静静的说:“我的确没有资格,我不像你,无论怎样沦落,至少有人还需要你。。。”
三井知道自己说错的言语堪比一把刀子,可道歉的话就像被卡在嗓子眼儿里一样怎么也吐不出来,他咬着牙开口:“我。。。”
从未关严的房门传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三井抱歉的话,还没有搞清楚什么情况,三井就觉得自己的左脸被一记重拳狠狠地砸了一下,他的身体也因此撞到了柜子上,左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一瞬间差点没哭喊出来。
在尚未恢复的模糊视线中,三井隐约看到了一个面容清秀黑发白肤的少年人。
突然登场的第三人一把抓住三井的领子,向拎个沙袋一样把三井拽起来,怒道:“道歉!我让你现在就向仙道道歉!立刻,马上!”
仙道看到来人后惊异地说道:“流。。。流川?你怎么来了?”
名唤“流川”的男孩气鼓鼓地说:“我怎么来的不重要,我今天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要被这家伙一直欺负?”
仙道脸上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着流川露出了少见的笑靥:“那个。。。我想,三井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就这么不要较真了吧。。。”
男孩却不愿意善罢甘休地扭过头:“不行!今天我一定要这家伙道歉!”
仙道好说好劝,连推带拽地把流川拉倒门外,然后回头看着三井脸颊上的伤苦笑道:“你的伤。。。最好处理一下,流川他下手一般不轻。。。”
“臭小子,下手还真狠。”三井一边捂着左脸一边口齿不清地说:“你还真是招惹了一个了不得的家伙啊。”
“流川他啊,是愿意把像废品一样的我捡回家修好的人——”仙道最后是这么说的。
仙道和流川走后,三井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在漆黑的房间里,他看不清任何风景。
三井明明保持着大笑的表情,莫名其妙的泪水却划过他勉强上挑的嘴角,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仙道抱有过分的敌意了,那是因为他一直都在嫉妒着仙道。
仙道曾经深陷泥潭,眼看即将遭遇灭顶之灾,但他硬是自己拼了命地拽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不要陷得更深,他的那份自尊和自爱终于打动了一直注视着他的人,有人甚至愿意冒着一起陷落的危险也要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仙道,你知道吗,其实拥有更多的人一直都是你。因为在这世上,有一个人,那样地在乎你。
长久以来,三井都不敢告诉任何人,他有多么害怕,一个人呆在这样漆黑的房间。那样无声的黑,失色的暗几乎要把他逼疯了。
这里不是他的家,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落脚点。这个狭小的房间,实在是太小,太暗,太寂静了。
他已经无法忍受了。
他不想一个人。
他好难受。
他很怕。
其实,三井一直以来,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
他想回到小时候,回到一直单纯且愚蠢地以为父母彼此深爱的那个小时候。
人生若美好如初,又何来那么多莫名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