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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Ⅸ 单色器 ...


  •   Hestia,希腊神话中的十二主神之一,宙斯的姐姐,贞洁处女女神。
      此时此刻,林纷脑海中第一时间想起的,居然是从前修西方古典文学时强记下来的内容。
      随着顾来他们越走越近,她渐渐地看清了那个女人的面容。和Vincent一样,她也带有显著的欧化特征,翡翠色的眼睛,柔软的大波浪棕发披散在肩头,骨架较之一般西方女人更为纤细,然而这并不妨碍身段的婀娜有致。得体的微笑以及优雅的步态无声的昭示着她的名门血统,林纷恍然觉得这张面孔在什么时候见过。
      “Sandrine的亲孙女,”兰因继续凑在她耳边悄悄的说,毫不介意这样会使他们的关系显得更加亲密,“在法国的时候,我见过她几次,哎,那时候她可没这么好看……”
      没错,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女人长得太像Sandrine,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只不过Sandrine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沧桑后的从容,而眼前这个叫做Hestia的,长相虽然和她极其酷肖,眼神里却有一种让人不大舒服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林纷也说不上来。
      一般像邦辰这样的家族企业,家长总会偏爱与自己最为酷肖的那个继承人。眼下兰因虽然并没有明说,林纷也大概猜得到,这应该就会是邦辰新一任的掌门了。
      “Andre先生!”她还保持着沉默,身边的妖孽却已经热情的招呼起来,边叫还边露出电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这么巧,你和Tia姐姐都在这里……”
      林纷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低下头一看,原来这只妖孽的爪子还搭在自己肩上。正打算一脸嫌恶的挣开,顾来的声音就不期然的传来:“是很巧,你也带林小姐出来吃饭?”
      说到“也”的时候,他似乎,不轻不重的顿了那么一下。
      林纷抬头,这才发现他和那个Hestia已经赫然站在眼前。

      他们两个是站着的,而兰因始终大摇大摆的坐着,这就使林纷不得不也跟着他坐在椅子上仰望他们。这么一抬眼,就看见Hestia也在看着她,然后得体的微笑,点头道,“Bonjour.”
      “Bonjour.”事已至此她只好站起来,“Très heureuse de vous voir.”
      林纷看见她笑着回过头对顾来说了些什么,顾来听罢摇摇头,两人眼神里的默契俨然是熟识已久。看兰因的样子,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两人之间的事,于是林纷就这样尴尬的成为了四人之中唯一的那个毫不知情者。
      就在这沉默的空当,林纷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是和他很认真的讨论过关于别的女人的问题的——
      “哎,以后你要是遇上一个比我漂亮得多温柔得多聪明得多的女的,你会喜欢她吗?”
      那时的她又回到了每日的肉麻时刻,顾来一向对她这些问题没什么耐心,这次也不例外,漫不经心的扔了两个字:“不会。”
      “真的?”她怀疑的摇摇他的手臂,“他们都说男生是很容易变心的……那要是她倒追你怎么办?”
      顾来想了想:“我不会给她机会。”
      “那要是……”她迟疑着试探他,“要是……有人说很喜欢我……”
      他的眉毛扬起来:“你会答应?”
      “……那我也不会,”她咯咯的笑着靠在他身上,“只要你不给我机会。”
      那时候的她,竟然就这样一语成谶。
      你看你啊,现在也过得好好的,不缺钱也不缺女人陪,做的又是自己最喜欢的建筑师,情况没有变得更糟,你也变得越来越优秀,这样的话,是不是终于可以放过我,放过那些噩梦了呢?
      这样想着,她竟然一直没有挣脱开兰因拉着她的那只手。
      整个场面顿时陷入一种尴尬中。很有默契的,顾来和兰因都没有介绍彼此的女伴,然而倒也没这个必要了。正当林纷琢磨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的时候,顾来终于开口。他不动声色的扫过林纷一眼,为了照顾Hestia听不懂中文,说的是法文:“Tia说她才不敢打扰你们,我们的房间在前面,就先走一步了。”
      整个过程中兰因一直坐在椅子上没起来,听见顾来这样说,也扬起下巴向他们点了点,眉眼弯弯的笑:“也是呢,我好不容易才约到纷姐姐的。”说着便拉还在出神的林纷坐下。
      人走远之后,林纷很有耐心的将餐巾解开,一边解一边含义不明的向兰因笑。
      “这就是你请我吃的大餐?还真是内涵丰富。”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他和Tia姐姐会来,”兰因信誓旦旦,瞥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幽幽地说,“原来Papa说的没错……”
      “什么?”林纷放下手中的餐巾,皱起了眉。
      “没事儿,上菜了,”他笑一笑,冲服务生打了个响指,以一种幽怨的眼神注视着前方,更像是意有所指,“……我饿了,一早上了呢。”

      林纷原以为兰因总会或多或少的提到刚才出现过的两个人,然而这个妖孽坐在她身边天南海北的说了个遍,关于顾来和Hestia的事情,却始终只字未提。
      兰因这些年万花丛中过,调节气氛之类的事情当然最在行,这顿饭虽然开端不太愉快,过程却是还算融洽。吃到最后,林纷说要去洗手间一趟,他还很热心指给她看,还说第一次来这家餐厅的人大多找不到洗手间,因为那地方实在太隐秘了——一个转角,又一个转角,一盆极其茂盛的绿色植物挡住了视线,如果有人经过,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确实很隐秘,后来林纷这样想,隐秘得让她都不敢回想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还没进洗手间,她就被人扣住,狠狠地推到了墙上。
      “顾……”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冷冷的打断,“这么快就勾搭上别的男人了?”
      林纷完全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之前看到她和陆兼礼亲密他都可以那么若无其事,为什么这次她只是出来和兰因吃个饭,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最下流的那些女人?
      “顾先生,”她用力挣脱了一下,但是没有成功,“……我不明白你是在吃我的醋还是替我男朋友吃醋——如果是后者,那么我替他谢谢你,很抱歉,我和兰因什么都没有。”
      她把话说得很清楚,耐心也已经耗尽。正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挣脱开来,就看见顾来微微垂下眼,讽笑里竟带几分凄凉:“吃醋?是呵……连我都忘了,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想要的,就牢牢的栓过来,不想要的,一句话都不留就可以走,是不是?”
      她的手腕被他扣得越来越紧,林纷有些吃痛的缩了缩,艰难的望着他。
      “你以为你可以放下一切,你以为你可以云淡风轻……”他离她越来越近,脸色却有些苍白,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竟泛着有些病态的红潮——
      “你知不知道,人的心不是铁打的,会痛。”
      林纷怔了几秒,才明白,此时他的话,不完全为了今天的事情说的,或者说,他其实是在回答几天前,她在大街上向他丢下的那句冷冰冰的话。她知道他向来有多骄傲,所以才相信抛出那句话之后他会真的和她一刀两断,然而此刻,他那样用力的扣着她的手,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堪一击的脆弱。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红酒醇香……林纷反应过来,哦,他喝醉了。
      可是他怎么会喝醉?不是商业应酬,也不是什么酒会,那么多次见到他他都没有喝醉,为什么偏偏在一次和别的女人出来吃饭,而且还是午饭,却醉的这样……离谱?
      “……别闹了,”她的声音软了软,不由自主的想要伸手安慰他,却被他更加用力的反扣回去,“你喝醉了……”
      所有的话都被他堵了回去,本来就是一触即发的暧昧姿势,他勾下头,近乎暴虐的含住她的嘴唇。
      这个吻实在太漫长,又或许只是林纷自己的主观臆断,她只感到他在索取,她的身子在簌簌发抖,很痛很痛。这四年来的一切在他无尽的索取中像是潮水一般激荡起来,呼啦啦从她身体里退却。它们拍打着她的身体,暂时卷走了她的一切记忆,她恍然又是那个可以任性可以肆无忌惮的女孩,躲在没人发现的角落,和自己所爱的男孩深深的接吻——
      可是她回不去了,她又这样悲哀地想到,他们都回不去了……
      过了很久,他才从她唇齿间退出来,不舍一般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流连。林纷睁开眼,却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完全苍白,秀气的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
      “你疯了!”她蓦然推开他,刚才因为极度的亲密而有些发懵的头脑,现在完全清醒过来,“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
      “没事的,胃病而已,”他想要直起身来,却沁出了更多的汗珠,“刚才喝多了一点。”
      “那你还……”一瞬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在那么痛的时候还是不忘折磨她,呵……
      思绪被他打断,他终于支撑着站直,慢慢地平静呼吸,定定的注视着她。黑色的眼睛里堪堪折射出一丝哀伤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可名状的隐秘的渴望。
      他就那样看着她,直到林纷以为他再也不会开口时,他的声音才传来,竟是有些沙哑。
      “林纷。”他轻声而坚定的说,将她拉进怀里。
      “回到我身边来。”

      她的脸颊紧紧的贴着他衣服的质料,听得见模糊而稳定的跳动,他的气息萦灌进鼻尖,仿佛这许多纷杂的世事都被隔绝于他的臂弯以外,这一切使人感到心安——
      可是……他在颤抖。
      “……你喝醉了,”脑海中虚美的幻想完全粉碎,林纷才发现自己又一次失态。顾来的拥抱很轻,更多的是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的意味,因此她轻轻一挣就退出来,退后几步,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我……去叫Hestia过来。”
      “我很清醒,”他看了她一眼,却突然笑了,笑得古怪,“非常清醒。”
      再待下去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举动,更糟糕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再一次失态。林纷咬了咬嘴唇,连抬起眼正视他的勇气都没有,就强装镇定的转身离开。身后的人没有出声,也并没有起身来追,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揣测他的心思,离开的脚步就几乎是越来越快——然后,在转角的地方,就看见兰因抱着手臂笑眯眯的打量着她,金色的头发乖巧的落在额前,就像是一只嗅到了猎物而心满意足的小狗。
      “纷姐姐,你这个洗手间上的有点长哦。”他弯了弯嘴角说。
      “……你知不知道Hestia他们的房间在哪里?”她一时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处理好顾来的事情再说,“是在前面的那间是不是?我……”
      “急什么,”兰因急忙拉住她,“不要去找了,肯定不在的。”
      林纷愣了一下,慢慢的停住,觉得这话有蹊跷:“……你怎么知道?”
      兰因神情有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我刚刚一直坐在这儿等着,就在你去洗手间之前,Hestia就进去了。”他顿了一顿。
      “她一直都没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林纷一直处于一种神思恍惚的状态。
      “纷姐,纷姐你没事吧?”办公室里新来的小王拿着份资料忐忑的站在她的面前,看到她从怔忡中回过神来,才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这个是新的产品推广,不过要的不是很急,沈董说一定要翻译到最好,所以就只能给你了……”
      “哦,知道了,”林纷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淡淡的接过,扫了一眼便放在一边,“还有什么吗?”
      “没,没有了……”他的目光有些躲闪,说话也不太连贯。真是奇怪,这个女人看起来并不是精明强干的那种类型,也没有一般职场女强人咄咄逼人的气场,然而目光里却有一种特别沉静特别清澈的东西在里面,看起来亲切但其实又不好靠近,让人在她面前不由得就认真起来。举止也是极有分寸,吐字不快却字字饱满清晰,看着她的眼睛,居然会让人想起一个词——贵族。
      是的,就是贵族。那种从小耳濡目染出来的举止分寸,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看人时那种不露声色却又不经意的清冷,绝对不是恶补几个礼仪班就可以练成的。
      这一厢新人正对着林纷出神,那一厢,许久未出现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林小姐,工作的时候分神,恐怕不太好吧。”
      惯常的戏谑的笑容,林纷站起来,看到他身后一袭Armani黛绿绸质套装的江禾朝自己心有灵犀的眨眨眼,忽然就觉得有点沧桑——江禾这丫头,去巴黎的时候虽然机灵,却也还是个有些青涩的小姑娘,这一转眼间就出落成了一个真正的美人,明眸善睐,微笑含光,站在沈如流身后,也有了一种微妙的默契气场——
      沈如流这家伙,调教人倒还真有两下子……这个邪恶的想法还没冒出来,林纷自己就先狠狠掐掉了。
      “什么事让沈先生大驾光临,”林纷终于开口,她还是叫不惯他沈董,“亲自到我们这间办公室来?”
      沈如流笑笑,这人只要一笑就绝没安好心,林纷顿时提高了警惕系数:“也没什么,不过想起Vincent走前叮嘱过要多关照关照你,刚好路过,就进来了。”
      林纷狐疑的盯着他,然后又盯着江禾,江禾被她盯不过,差点就要开口,沈如流好像能看出后面的人在干什么,一记冷眼扫过来,她就简直嘴巴紧得像是张不开似的。
      林纷看着这两人不禁失笑,正欲开口,就听见沈如流慢悠悠的说:“林小姐觉得新的工作怎么样?”
      林纷扭头看了看,所有人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但她莫名就觉得刚刚被兴奋的围观了——只好说:“挺不错的,本来原来的工作也是翻译,所以没什么不习惯,劳沈先生费心了……”
      “既然这样,出去散散心怎么样?”沈如流打断了她,给江禾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十分默契的将一张纸放到林纷桌上——“本来这个早就有了,今天才顺便想起来,林小姐可以慢慢考虑,不用着急。”
      林纷很快的看了一眼那张纸,标题大概是出国交流学习什么的,满满一张纸密密麻麻的法文:“……是要我一起做翻译吗?”
      沈如流又不置可否的笑笑,江禾又在身后欲言又止,沈如流又一记冷眼飞过来——整个动作都在不到一秒内完成,然后,看似亲切实则毫无实际内容的寒暄几句,沈如流就走了,江禾跟在他后面,含义复杂的看了林纷一眼,眼神里似乎是“没办法了我也无能为力”的样子。
      直到人影消失几秒后,林纷才坐下来,觉得这两人倒是有趣。顺手拿起桌面上那张纸看看,白纸黑字写着——“……赴欧洲考察企业管理制度以及用人机制……兹定于……将赴欧洲,为期一个月的考察,由当地既定企业接洽……”
      想来沈如流这次来的蹊跷,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
      林纷静静的望着那张纸,手指无意识的暗暗收紧。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hapter.Ⅸ 单色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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