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一波未平潮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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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的人都在，见我们的到来，每个人的表情各异。同情者有之，面无表情者有之，然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诚然，成亲只有半年，自己的婆婆便张罗着给自己的儿子再娶一房，这种事情说明不了别的，只能说明我这个儿媳妇，做得有多么失败。不论再娶的原因是什么，这种事情被别人听到，指责的只可能是我。
其实看起来，屋子里的表情纵然各异，但还是能看出来谁是站在我这边的。虽然只有同样得到老祖宗宠爱的小妹，但我的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等到我们两个各自落座，坐在上首的婆婆便开口，声音沉稳洪亮，完全没有昨天和我“商量”时的那种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们都在这儿，你们也知道，你们大哥跟大嫂子成亲已经半年了，可是她的肚子却是一点儿动静没有。这长房无子，我们做长辈的很是难办——”说着，婆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老身跟你们父亲商量后，决定再给你们大哥娶个二房进门。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我轻轻冷哼一声，不是跟大家商量，而是继续给我下马威吧？昨天对我说这件事，不过是一个预防针而已，免得我今天反应过激，抹了她的面子。
“小谢，你有什么意见么？”冷不防婆婆提到我，竟然是问我我有没有意见。
我微微欠身，心里的抱怨却并没有说出口：“自然没有。公公婆婆做的决定，媳妇怎么敢有意见？”娶回来也就娶回来了，先前问问我，也算是给足了我面子了。
“那便是最好的，等她进了门，你们姐妹和谐才是最好的。”婆婆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你能这么大度，真是叫老身始料未及啊。”
我低着头，牙齿咬在嘴唇上很痛，只怕已经是咬破了皮。这种事情对任何来说，都是一种屈辱，可是现在发生在我身上，我只能接受。
“老身一直都很喜欢张家的二闺女，她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到底也是我们这里的一个小小的富户。”婆婆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表彰”了一下我的大度，便继续着那个让我难堪非常的话题，“日子也选定了，腊月十六日子不错，虽然天儿冷点儿，但是临近年下，也为咱们家添点儿喜气。小谢，你意下如何？”
“一切听凭婆婆安排。”我努力了半天才开口，安静的屋子里，我甚至能听见屋子里二叔三叔的讥笑声。我眼睛里的泪水越蓄越多，可是还是努力着不让它们滴出眼眶。我就这样暴露在众人形式各异的注视之下，继续忍受着婆母“征询”我的意见。
“还有，你回去把你们那儿的东厢房收拾出来，她过了门儿就住那儿。这事儿老身交由你来办，你可能胜任？”婆婆继续吩咐着我，我纵然有千万般不愿意也只能应承了下来。
见我还算柔顺，婆婆似乎放下心来。她当然不会认为我是顺从了她，于是又一次询问在座的众人：“你们可还有些什么要说的？”
“儿子不想娶二房。”我偷眼看向王允清，他的两只手拳头攥得死死的，似乎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张口反驳他母亲的决定，“儿子要读书治学，夫人进门是红袖添香，二房进门便是鲍鱼入肆一般。”
“你敢！”婆婆捶床大怒，“老身说了你要娶，你就一定要娶！”
结果可想而知。王允清垂头丧气地走了，五妹妹凑过来想要跟我说些什么，我们俩却已经被其他人围了起来。
“大哥当真是好福气啊，我和二哥的亲事还没说呢，他便娶了一个又要娶一个了？”三弟抱着胳膊，那副痞子样儿在我刚刚嫁过来的那一个月被完完全全收敛，以至于我现在根本无法接受他本来的样子，“是不是啊二哥？母亲这时要掩众人之口不成？”
二叔剑眉拧在一起，使劲拉了三叔一把。他们俩的眉毛特别像，可是跟王允清的就不像。王允清的眉毛跟他们的相比显得更柔和些，更衬他的脸型。
“三弟，这话可是不能胡乱说的。”二叔见我脸上疑窦丛生，赶忙解释，“大嫂子心里其实很是不好受吧？这事儿啊，搁谁身上谁都好受不了。可是母亲她急着抱孙子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您呢，就多担待着些。做长辈的，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小辈儿好，不是么？”
“二叔这话倒是极是的，长辈毕竟经历的比我们这些小辈儿多，做出什么安排，纵然我们不懂，也是要顺从的不是？”我面上故作坦然，“也好，多个人来分担，我倒还乐得个清闲。”
“大嫂这么想，我们兄弟两个可就能安心再吃一回大哥的喜酒喽？”三叔说着拍拍二叔的肩膀，向他使了个眼色，“人家姑嫂两个有体己话儿要说，咱弟兄两个大老爷们儿就别在这儿碍着人家的眼了。”
说着，俩人勾肩搭背地准备走，琮菲鼓着嘴过去作势要打他们两个，被他们笑着躲开了。
“今儿怎么没见你大姐？”我想起来，似乎没有看见王羽宁。
琮菲摇摇头，叹了口气：“大姐的病又犯了，这都两天没出来了。”
“怪道昨儿请安没见她的人影儿。”也是，我自己这里都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先把自己这里的事情放在一边，向小妹道：“我们去看看你大姐吧。”
“嫂子，妹妹有正事儿跟你说！”琮菲见我抬脚便向南间走，拉着我的袖子，语气有些着急，“你要去看姐姐，也先把自己这里这摊事情折腾明白啊！”
我站定，看着面前暗红色的漆门柱子。门柱上装饰着描金的花纹，时间久了，包金有点被磨蹭掉的痕迹。我微微笑笑，向身后替我着急的小丫头道：“为了眼前的事情着急才对。我又不知道那张家的二闺女是个怎么样的人，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琮菲撇了撇嘴，显得很是不高兴。我转过身拉起她的手，反过来宽慰她：“不过是多了个要叫‘大嫂’的人罢了，你何苦这样？你有替我不平的心，我便也知足了。也算平日里没白疼你。”
不知为什么，嫁过来除了老祖宗，与我最投缘的就是这位小姑子。羽宁性子安静，整日里都是自己独来独往，做些女红活儿，琮菲不同，她经常来找我说话儿，许多过往的家长里短还都是她讲给我听的。我偶尔得了什么好的，也会给她送过去，她就像我的一个妹妹似的，是我在这个家里能亲近的一个人。
“这口气，嫂子竟然能忍得？”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母亲这件事做的，真真是有些个过分。”
“那又如何？”我摇摇头，“走吧，早些个去看了你大姐，回我们那儿，我叫厨房给你做些个你爱吃的。”
“嫂子！”我说的话似乎都没起到什么安抚她的作用，她还是在替我着急，“嫂子，你这样太憋屈了！”
琮菲皱着一张脸，若是换个情境，大概会是很有意思的吧。我上前扯起她的手，将她拉到面前捏捏她的脸：“瞧你，这幅样子可不漂亮了，当心以后找不到婆家。”
“还有心思拿人家打趣儿？”她似乎生了气，挥开我的手，“你不争，赶明儿我大哥就是别人的了，赶明儿你的下场，就跟我们的娘亲一样！”
说罢，她自觉失言，有些惊慌地掩住自己的嘴。我心下大惊：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嫂子，你只当刚刚小妹什么都没有说。”她不断地摇头，全然不顾什么规矩形象，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什么都没有，没有没有。”
我看着忽然抓狂的小妹，联想到他们兄弟几人的相貌，心里依然明白了几分。可是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我却完全没有头绪。
“好好好，嫂子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小妹你什么都没有说过。”眼下显然不是我刨根究底的好时机，我只能先安抚下小妹，再图以后能探听出真相，“你放心，我不会再追问的，啊。”
她失神地点点头，我继续道：“我们先去看看你大姐，再去我那儿吃些你爱吃的，一切都按我们的计划走，没有任何不周，不是么？”
她继续点头，但我知道，她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我执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手指尖冰凉的温度一点一点沁到我的手心，再一点一点沁到我的心里。一想到以后我们的院子里会多出来另外一个与我分享丈夫的女人，我的心里就变得很乱。再加上刚刚琮菲无意间说出的那样一个消息，它们在我的脑子里不停地搅合搅合，最终搅合成了浆糊，粘得我脑仁子生疼生疼的。
可是我还是要撑着。在这个家里，身为长孙媳妇的我却没有诞下子嗣，已经失去了抱怨的权力。虽然时间只有半年，可是到底婆婆还是给了我时间。现在这种事情传出去，她是不会受到多少指责的——不过这种大门大户的人家最怕闲话，这种事情，只怕只会在家里流传，成为笑柄的我，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觉得悲哀？
“大少奶奶和二姑娘来了？”门口守着的柠昕笑着招呼我们，“大小姐刚喝了药睡下，您二位来的可真真不巧。”
不巧？我的命还真是不巧。
我在心里暗暗笑自己的命运不好，琮菲似乎醒过神儿来，拉住柠昕问道：“姐姐身体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大小姐那个体格儿，二小姐也是知道的。再加上她一向那么形单影只，有个什么话儿都憋在自己个儿心里，能不生病么？依我看啊，这可都是心病，她若肯像二小姐您似的没事儿多出去转转，也不至于如此。”
“这样，当真是我们来得不巧了。”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声跟柠昕客套了几句，拉着琮菲准备走。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嘱咐道：“别说我们来过，免得她醒了又多想，赶明儿个我们俩早点儿来。”柠昕点头应了。
会房的路上，我和琮菲都各有心事，一路上相对默默，暂且按下不表。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一波未平潮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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