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花影树间暗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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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刚刚哪里去了，还我们好找。”我一进门点珠就迎过来，“刚刚梅子姐姐过来说是把二少爷大婚的礼单和客人名单送过来，还一定要交到小姐手里，可是我们不知道小姐哪里去了，梅子姐姐又一副很急的样子，便没有留住她。”
我点点头。看来事情一来便是劈头盖脸地来呢。
我吩咐点珠去厨房，告诉后厨做几个清淡的菜装好，便跑去书房水边抄了卷书漫不经心地读着，又耗了一会子，才让点珠去东厢房叫了王允清来，准备和他一起到老祖宗那里去看看。自打我醒过来，我只到老祖宗那里去过一次，还怕被婆婆知道不大好，所以是偷偷摸摸过去的。
“你要去老祖宗那里做什么？”王允清不紧不慢跟着点珠晃过来，身后跟着辉夜伺候着，“不如在自己屋子里随便吃点。”
“这么久不去看老祖宗，于礼不和。”我挑着眉将话说得冠冕堂皇，换来王允清不屑的一声轻哼。我哼回去，恰好点珠接了厨房的粗使丫鬟送来的食盒子，我便拉着王允清往后院去。
“说罢，老祖宗又给你说了些什么？”王允清走在我身边，不是弯下/身子凑在我耳边低语几句，“听说今儿个你去了母亲那里？别不拾闲儿，你身子没好利索，当心又累出什么毛病来。”
“你可真真是丧气，哪有红口白牙咒人病的？”我白了王允清一眼，“婆婆那里是去了，莲初还过来了呢。”
“莲初？”王允清面露惊异之色，“她来做甚么？定没有什么好事情。”
我相当同意他的观点，于是很郑重地点点头：“的确没有好事情——婆婆她，丢了个好大的烂摊子给我呢。”
“什么摊子？”眼看着老祖宗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桃树，我再没有跟王允清复述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欲望，加快了步子往门口去。
因着天热了，门口只挂了一层细纱的月白色帘子，本应在门口守着的两个丫鬟大概是估摸着没有人来，不知道跑去哪边躲懒。自己抬手掀了帘子，我迈过高高的门槛，在右手边看见蒲团上面跪着一个人。一头银发绾了一丝不苟的发髻，低着头虔诚地祈祷着。
我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不忍心出声打搅到老祖宗的礼拜。不过后面进来的人就没有类似的自觉，王允清和点珠说说笑笑，外加辉夜在旁边也不住握着嘴偷笑，门口一下子热闹起来。我看见老祖宗抬起头，便赶忙过去搀扶她。
“芸儿？”老祖宗见是我，似乎有点诧异，“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我正要开口解释，王允清和点珠还有辉夜便进了门。老祖宗一见到那三个，又看见点珠手里的食盒子，便点点头：“你们怕是我这里缺嘴儿不是？”
“老祖宗说哪里话。”我扶着她向屋里面去，“不过是好久没过来，想老祖宗了嘛。”我开始向老祖宗撒娇，余光瞥见王允清撇嘴的表情。
“这丫头，也学着油嘴滑舌了不是！”老祖宗笑着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今儿梅子过去，你不在，哪儿去了？”
我撅撅嘴：“到东厢房那边去了，去看看峦儿。”
“小妾生的孩子，亏你还这么上心。”大概是对张绣和颇有微词，老祖宗连带着连孩子都不待见起来，“话说回来，孩子怎么还让她带着？桓瑜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老祖宗莫动气。”我赶忙说话替老祖宗消气，“婆婆她已经叫我去接管家事了，我这儿身子还没有大好，实在没办法抽出什么气力再来照顾孩子。再说了，孩子小，现在叫他娘带着也没什么不妥。”
老祖宗听着我的解释，落座，然后点点头：“你有你的思量，很好。看来，我不用一直担心你的处境了。”
“是。”我退下，在王允清身旁坐好，“既然她待我不仁，我又何苦以德报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一想到是婆婆的纵容才让张绣和有机会将我和王允清害得这么凄惨，我便觉得心口有一股气汹涌翻滚，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是现在始作俑者的性命都堪忧，我又何苦不趁着这个机会反身呢？
婆婆又点点头：“看来我没有看错，你不像清儿和琮菲的母亲那样软弱。这样最好不过了。”
是啊。我暗暗微笑，母亲和前婆婆的命运就这样在我眼前重现，我是有多懦弱才会让命运在我身上重演？她们都是被扳倒的正室，我才不要和她们走上同一条路和同一种结局。
见我神色渐渐凝重，老祖宗拍拍手，底下的人便开始端了小桌子上来：“你们小两口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饿了罢？先吃点东西，有什么事情，吃过饭再说。”
闻言，我便放下刚刚沉重的心思，在老祖宗举箸后也拿起来筷子。老祖宗屋里的饭食一向清淡，再加上我是大病初愈，菜便更清淡一些。饭吃到一半，我猛然想起到了王允清要用五石散的时辰，可是药却只在张绣和手里有。害怕他会犯病，我偷眼看向他，令我安心的是，王允清自顾自用着晚膳，申请泰然自若而令人安心。我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担忧，继续自己的晚膳。
“下午叫梅子去给你送东西，你却跑去看峦儿。”吃过饭漱过口，面前的小桌都被撤走，婆婆进屋去换了件简单的衣服，开始和我闲话家常。王允清本来刚一开始还在一边听听，可是后来大概是药瘾再克制不住，简单告了辞带着点珠回去了。
“是，点珠还抱怨，说梅子姐姐死活不愿意把东西交给她，我又怕是什么着急的要紧东西，才赶着晚饭的点儿过来。”我看看手里的一碗冰镇银耳羹，里面一点点黄色的红枣肉点缀在剔透的羹汤中，颜色和冰凉的触感都刺激着人的食欲。我将它攥在手里，企图寻求一些暑热中的凉爽。
“不过是桓瑜和张绣和都不知道如何邀请的一些个达官贵人的名字而已。”老祖宗说得轻描淡写，“交给你，我才能放心——你不会将它拿作他用。桓瑜心机重，拿了那些，说不准会做为她儿子们拓展仕途之用。”
老祖宗当真是信任我，就不怕我拿去用作为王允清拓展仕途的利器？我心下疑惑，可是看老祖宗不时眯眯眼，自己便也知道在这里叨扰的时间太长了：“老祖宗累了，不如我伺候您梳洗，赶快去歇着罢？”
老祖宗抬了眼皮，向我摆摆手：“你能伺候人，可是这到底是底下丫鬟的事。趁着桓瑜病着，你的架子该拿起来，有点儿当家主母的架势。”
“可是架势和孝道，并不相碍。”我不解，为什么老祖宗不叫我伺候她？梅子那么忙，怎么伺候得过来？
老祖宗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后面的话语语重心长：“你现在不懂，以后会明白。以后不要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记住了，嗯？”
我撇嘴：“哪里有？老祖宗没的埋汰人。”
“瞧瞧瞧瞧，又撒娇了不是？”老祖宗皱眉，“在我面前可以，在清儿面前可以，在别处，千万记着敛起来！”
“是。”我赶忙绷住了表情，心想着以后的情绪都要踹在心里。不过想想，在见婆婆啊还有张绣和的时候，我的架子拿得还算不错吧？至少没有像在老祖宗面前这样撒娇。气势虽说没有，但终究是会有的嘛。
“好好记着，不要以为宅子里比宫里好过。”老祖宗颇有深意地对我说了这句话，“时候不早了，快回去罢，看看清儿怎么样了。”
“是。老祖宗早儿歇着。”我向后退了几步向老祖宗行了个礼，“明儿个我再过来。”
老祖宗摆摆手：“去罢。”
我转身，老祖宗的声音缓缓飘来：“你们，本质是完全相反的啊。”
天已经黑了下来，院子里面隔几步便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夏夜的风吹在身上很是凉爽，我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夜色中漫步了。辉夜似乎有点怕，跟我跟得紧紧的。
“你要是怕，就牵着我的手罢。”到底还是小孩子。思绪回转，我又想到她初到王宅那日，抱着我的披风被梅子数落时那惊慌失措的眼神。伸出手，身边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攥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凉的，放在我有些炙热的手心里很舒服。我也轻轻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身子一僵，这僵硬的感觉顺着指尖传到我手心，我不由掩着嘴偷笑。
“大少奶奶笑什么？”辉夜不解。
我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做甚么会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辉夜总是不大守主仆之规——现在竟敢反驳我。
不过我还是不甚在意。辉夜与我亲近，她又是贴身伺候张绣和的——张绣和身边，我的人越多越好：“不过是笑你不敢走夜路。这花花草草的影子又不会变大来一口吞了你。”
“奴婢知道，可是就是会害怕。”她声音怯怯的，似乎怕我又笑她。
我没有接话：以后你会明白，有时候，人心比这些夜色中摇曳的树影花姿更为可怖。看着地上被拉长的浅浅的两个人影，我心里暗暗地想。
不过，我似乎很喜欢夏夜的树影花姿。它们在夜色中随风轻摆，对我有着一种诱惑——一种致命的诱惑。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花影树间暗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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