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又是新妇进门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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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快，一转眼便到了王允汇娶亲的日子。我走在满院子的喜气洋洋中，忽然觉得人的命不过就是几件大事的集合，人与人何其相似。看着四处的红缎飘摇，四处竟都是我的指挥布置，心中竟满溢着成就感。
院子中聚集了陆陆续续来场道贺的客人，王允清跟王允汐两个人在门口迎着。王允汇一早就骑着暗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去迎亲了。朱家三小姐，谁知道会是怎样一个脾性。王允汇一向性情不羁，若是娶了位严厉的夫人，反倒可以拿住他，免得他和王允汐两个不时给我添乱。想到王允汐，我不由长叹一口气——这个最小的弟弟，比他的二哥还要没个准头，成日介不时烟花之所就是在外生事，不过经常仗着一张脸带回来许多路人送的礼物，不过他大哥状况不好的时候，也知道过来帮忙盯着些。说起来还算有个可取之处，就是他常常脂粉敷面，纵然隔着好几步远的距离，却还是每每熏得我受不住他脸上的脂粉气。
“穗末，二少爷房里都安排好了么？”二弟房里的丫头有些毛手毛脚，我不放心，便叫穗末过去帮忙打理。
穗末点头。
我便安下心来，扶着斯容的手往厨房去。家宴摆的是流水席，一轮一轮走得快，我要确认厨房上菜的速度跟得上消耗的速度。听起来简单，可是事情琐碎繁杂，放在一起便使人极为忙乱起来。我这才佩服起婆婆来，一个人竟然能将这么大个家业一个人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得不说，她还是有些手段的。不然，若是这个家没有交由她打理，不知道会成个什么样子。我初做此事时，当真是手忙脚乱，经常是自己忙了东忘了西，没多久便把自己都搞糊涂了。
“大嫂！”走在半路，琮菲跳出来笑眯眯地拦住我，“大嫂现在可当真是忙人儿，连老祖宗那里都不见你人影。”
“你才是忙人吧？”我的脚步只顿了顿，便继续向前走，琮菲就这样跟上来，“你的女红学得怎么样了？再过一阵子就该张罗着帮你羽宁姐姐准备嫁妆了。”女子家的嫁妆，出嫁前三年便开始准备，但凡是绣品，须得是嫁娘亲手绣制，一些细枝末节可以由亲近之人帮忙。羽宁一向身子孱弱，因而提前许久便已经开始准备陪嫁的绣品，可是碍着身子不能太过劳神，一年多还没绣出来一半的量。琮菲便提前几年开始请了刺绣师傅来指导技艺，现在有了些模样，便可以帮忙羽宁。
“嫂子真是，怎的成日介只想着怎么把两个小姑子打发嫁人？”琮菲过来挤掉斯容，两条胳膊缠上我的，“嫌我们碍眼了不是？”
我白了她一眼：“大姑娘家家的，不懂矜持么？一口一个嫁人，今儿个家里外人多，叫人听了去，当心没有婆子敢给你说媒！”我故意绷起脸，一副严肃的样子。就好像琮菲说了两句“嫁人”的话便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我要罚她一样。
果然我的转变镇住了大大咧咧的琮菲，她敛住嬉笑的表情，开始认真起来：“嫂子，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真的。”我心中强忍着笑意，停住脚步面对着她，“以后要矜持着些——还有，记着长点儿心眼儿。”
“心眼儿？”她显然没明白我的话。
我实在忍不住，掩着嘴笑起来扭身继续走。琮菲惊觉自己被骗，愣了一下便追上来：“大嫂子骗人，这是内宅哪里能有客人进来！”
“这就对了。”我加快脚步想要补上刚刚耽搁的那一点点时间，“这就是心眼儿，不然连我是诓你的你都不知道。还有，刚刚我前面说的不要老将‘嫁人’挂在嘴边，是真的。”
不料琮菲却撇撇嘴，有些不屑道：“嫂子若总是这样，以后我们怎么知道那句是真那句是拿我们寻开心？嫂子不像从前了！”
“哦？从前我怎样？”我看着她微微皱起的小脸，轻轻发问。
“以前的嫂子没有这么多心眼儿，也不会叫我们长心眼儿。”琮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嫂子从前没有这么世故的。”
我默然不语。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的转变就这么明显了？虽然是迫不得已，可是这样快速而明显的转变令我始料未及。
“嫂子，还像以前那样不好么？”琮菲声音很小，小到不仔细听似乎就会随风散掉。她有些苍白的脸色被身上昙粉色的衣服衬得更加病态，我站定身子凝视她半晌，她见状，眼中燃起了一点点希望。
“回去陪陪你羽宁姐姐，今儿个事儿很烦乱，没事儿别来扰我。”我缓缓开口，看见她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嫂子现在，也是身不由自。这世上有许许多多身不由己却又不得已的事情，你还小，不会懂的。”
“我不小了！”琮菲有些任性起来，“嫂子以为我是无理取闹？嫂子现在看下人的眼神和母亲好像！和张绣和也好像！嫂子不再是以前那个嫂子了！”她吼完，也不顾规矩形象，抹着眼泪快步往羽宁屋子的方向跑。我见状，赶忙叫斯容偷偷跟过去，免得她捅出什么篓子。遣走了斯容，身边便没了人跟着，好在去大厨房轻车熟路，我便独自一人向厨房去，心里想着刚刚琮菲的话。
我的眼神和婆婆还有张绣和很像？
这样想着，我的背上一瞬间“倏”地划过一丝冷气。到了厨房，里面的厨子厨娘见我都起身行礼。我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则漫无目的地在厨房里转悠起来。
地上摆着一只铜盆，里面泡着的大概是鸡头米之类的东西。我低头，一张脸就映在水里。我看着水中映出的人脸，一瞬间觉得有些陌生。这是我么？这种漠然而不见丝毫灵气的眼神和呆滞的表情，还是我么？
“大少奶奶，奴婢要取米去蒸饭。”一个老妈子样的厨娘过来，怯生生开口，“就是这个。”
我不应声，默默挪开身子，闪避到另外一边一个不大碍事儿的地方。左右看看，这饭菜的局纵然非常重要，无奈自己对此道丝毫不通，只能干看着没有半丝头绪。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找个能信得过的嬷嬷，她们对此应当更为熟谙，免得我在此一窍不通不知如何下手。
“大少奶奶，您可是有什么吩咐？”另一个老妈子过来，似乎我又碍着了她的事儿。我摇摇头，自顾自出了大厨房，跑到院子里看圈着养的那几只野鸡。
“大少奶奶怎生在外面？里面不用盯着么？”斯容大概是确认了琮菲的安全，便过来厨房找我，“琮菲小姐在羽宁小姐那里，没什么大事。”
我点点头，又从门口向里面看了看那一派繁荣的景象，转向斯容道：“我们回去罢。”厨房的厨娘跟厨子们一看就是经验老道的人，我又何苦待在这里害他们束手束脚？
“真的不用盯着了？”我迈开脚步，斯容迟疑一下也追上来，“您就不怕出什么差错？”
我看着一旁繁密的垂柳，想着为什么会在厨房所在的院子里种这种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们又不是什么新来的，大少爷两次婚宴都张罗得很好，我何苦现在来绊住他们的手脚？兴许我不在，他们会做得更好些。”
斯容听了我的话似懂非懂，不过也不再发问。斯容就是这点比点珠雨涵她们好许多——她们两个大概是跟的我太久，有什么疑问都憋不住一定要问出来，有时候当真有些令人心生厌烦，教人得不到个安静。
离了厨房，我一下子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了。二弟那里有穗末盯着，前面招呼客人有三弟王允汐跟王允清，再不济还有公公最后撑场子。点珠在门房守着伺候王允清，雨涵留在院子里张罗我们屋子的事儿。似乎哪里都安排得滴水不漏，我又想了想，抬脚往后院去。
“大少奶奶！”斯容见我去的方向不对，开口想叫住我。
“你去门房帮点珠盯着点大少爷，别招呼客人的时候犯了药瘾。”我摆摆手，信口安排了个无关紧要的活计给她，“我去老祖宗那里坐坐——头有些痛，后院里面空气舒服一些。”
斯容点头应了，转身向与我相反的方向去。
老祖宗院子里总是有一股潮湿的绿色的味道，尤其是在夏天。在夏日里到老祖宗的后院里面来，总是叫人觉得心旷神怡。今日的事务太过忙乱，我觉得心神不宁起来，便想到后院来定神。
先没有到屋里问安，想想这个时辰老祖宗该是刚刚起床罢——老祖宗近来很是嗜睡，成日里浑浑噩噩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她自己只道是人老了容易犯迷糊，却急坏了梅子。我也叫人去请了郎中来，郎中却只是开了几贴性质温和的醒脑药，说是在屋里多摆几盆薄荷之类的盆景儿便去了。那张绣和不知是哪里听来的消息，巴巴送了两盆枝叶茂绿的薄荷过来，却被老祖宗摆在了佛堂——老祖宗说，诵经的时候怕自己会睡着对佛祖不敬，便摆在那里提神用。
“还说要去前面找大少奶奶呢，不想就在这儿，还省得我跑一趟。”听见纱帘子底下缀着的木条碰撞门框的声音，梅子的声音也传入我耳中，“这是老祖宗给朱家那姑娘的礼物，老祖宗说了身上不适，便先不叫她来拜见。”
“好。”我应承下来，接过那只檀木盒子，“我先去见见老祖宗罢，横竖二弟还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又是新妇进门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