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阳》林夕媛

3、救命恩

　　林齐恍惚间被人摇醒，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周遭黑暗的环境，动了动被绑着的手脚，刚想出声，就被厉睿截住，厉睿压低声音，小心的说到，“嘘。小声些，别被外面的人听见了。”
　　林齐看到同样被绑在旁边的厉睿和吴云奕，在看看黑暗的房间里横七竖八倒着的桌椅以及上面布满的灰尘，眼中流露出恐惧，依着厉睿的话，带着些许哭腔，小声的问道，“睿哥哥，我们这是在哪里？”
　　厉睿倒是十分镇静，“我们被绑架了。”平静的语气没有一丝的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毫不干己的事情。只是这样的短短一句话却千娇万宠长大的林齐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吴云奕看着林齐那瞪大的双眼，以及其中包含的恐惧，担忧，连忙出声安抚道，“安安，没事的。别怕，有我陪着你呐。父亲和林爷爷也会很快找到我们救我们出去的。”
　　吴云奕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虽然稚嫩却带着温柔的暖意，极大的安抚了林齐那颗恐惧不安的心。其实也不全是安抚，吴云奕说的更多是他的心中所想，在他看来，绑匪劫人，不过就是求财，不管是林家，秦家，五家都是不缺钱的。只要给了钱，绑匪不会冒着得罪当朝权贵的风险杀他们。
　　厉睿听了吴云奕的话，并未附和，也没有反驳，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冷静的说到，“只怕未必会如我们所愿。绑匪如果为了求财没有必要冒着杀身之险去绑架当朝阁老，一品大员的公子。他们大可以找一个普通的富商公子，风险又小，也不会遭到报复。”
　　林齐咽了咽口水，问道，“那他们是要干嘛？”
　　厉睿看了林齐一眼，说到，“只怕是要寻仇。如果是那样，我们就危险了。”
　　吴云奕摇了摇头，说到，不会的，如果是寻仇，就可以直接杀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把我们帮回来。“
　　厉睿没有再说话，心中却有了想法，或许是我们还有什么别的用处，或许是想折磨一下，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就是了。只是厉睿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已经被吓得不轻的小团子，决定闭口不言。既然说出来也无甚用处，何必让这个小团子跟着担惊受怕。
　　似乎是为了印证厉睿心中所想，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两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歌，你说老大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几个人？那买主不是说要直接杀了就给钱的吗？“
　　另一个男人回到，”你懂什么，这几个小娃娃可是咱们的摇钱树，反正要杀，不如先用这几个娃娃敲林家一笔。等林家钱给了，或杀或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还是老大精明。“
　　”走，去看看那几个娃娃醒了没有。“
　　厉睿连忙向身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个人既有默契的一起闭上了眼睛躺在地上。
　　那两人推开门，朝地上瞄了一眼，见三个人都倒在地上，也没有细看，转身就关上门离开。
　　”三个小娃娃，能翻出什么花样，走，喝酒去。“
　　听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厉睿这才敢睁开眼睛，一双凤眼在黑暗中越发显得锐利寒冷。
　　厉睿看着身旁紧闭着眼睛，微微发抖的小团子，不自觉地放柔了语调，“可以睁开眼睛了。”
　　林齐睁开眼睛，双目中隐隐有水光，这个小肉团，居然被吓哭了？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厉睿的目光中有些笑意还有些怜惜，“你们刚刚也听到了，不管林家给多少赎金，我们都会死。如果想活，只有想办法逃出去。”他答应过母亲，不管怎样艰苦，都要活着。
　　吴云奕也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嗯，那些绑匪想必不会戒备太严，我们先想办法把绳子解开，再偷偷溜出去。只是不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会不会已经被带离京陈了？如果是那样，我们就算逃出去也会很快被抓。”
　　厉睿点点头，“不会，林家得知我们被抓一定会封锁城门，绑匪没那么快带我们离开，我们极大可能还在京城，至于地方，刚才那人说荒郊野岭，我们可能是在京城的某座荒山上。”
　　林齐看着两个人的话，虽然不太懂，但也听出了些眉目，他们要靠自己逃出去。”那还不快点？万一被发现就完了。“
　　”不，等一会儿，现在是二更，等过了三更，那些人都睡着了，我们从那边的窗子溜走。吴公子，我们两个靠近些，先把绳子解开。“
　　”好。“
　　三个人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解开了绳索，依着厉睿的话，依旧躺在地上，装作昏迷的样子，因为厉睿说过，那些绑匪说不准过后不放心要再来看他们一次。果然，没一会儿还是刚才那两个人，一身酒气，在门外看了几人一眼，见没什么动静就转身离开了，走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这样不讨好的累活都交给他之类的话。
　　三人听着声音渐渐远离，连忙抖去身上的绳索，小心翼翼的爬到窗边，惦着桌子跳了出去，三个人跳下窗，四周环顾了一下，看着像是个小四合院，应该是被废弃许久了，周围都是荒草，连围墙都有好几处破损。
　　三人蹑手蹑脚的跑到后墙边，沿着后墙往前走了一节，厉睿在前面探路，摸到荒草中藏着的一个1墙洞，转身对两人挥挥手，吴云奕扶着林齐，三个人小心翼翼的从洞里钻了出去。一到外面就见四处都是灌木树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是可以辨认出他们是在山中，厉睿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吴云奕扶着林齐更上。三个小孩借着月色，在树丛中穿梭，厉睿脚步越来越快，他知道，那群绑匪很快就会发现他们逃走，也许一刻钟，也许一个时辰，而他们是绝没有能力第二次逃离。只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果然，不知过了多久，三人都觉精疲力劲时，厉睿看到远处有火光晃动，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厉睿压抑着声音，狠狠的说了句，“快跑！”
　　吴云奕和林齐也知道，那些人追上来了，捉回去只有死路一条，都随着厉睿不管不顾的狂奔起来，身旁的杂草灌木在身上脸上划下一道道小伤口，只是此时他们都顾不得了。
　　黑暗中的树林方向不明，三人都不知自己跑向了何方，等到林齐反应过来，周围已经空无一人，两个小伙伴都不知道去想了何方，他能看见的只有远方不停靠近的火把，陪伴他的只有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和无限放大的恐惧。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发现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他，把他拉进了一个漆黑的洞穴，黑暗中林齐唯一能感受得到的就是那只一直紧紧握住他的手，把他紧紧护在在狭小洞中的怀抱。林齐绷紧了神经，不自主的用力回握住那只手，握住漆黑世界他唯一的安心所在，知道听着外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他才终于放松身体，渐渐陷入了黑暗。

　　林齐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有人把他放在地上，那人将水喂进自己的嘴里，用一块湿布，沾着水擦拭自己的额头，握着自己的手，低声为自己加油打气，“快了，安安，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安安，支持下去。”
　　林齐清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了，他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月牙白罩衫，缓了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树洞？身下的草有些扎人。身旁有个小小的人影，正背对着他擦着地上的野果，那人似乎是觉察到身后的动静，连忙跑到林齐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呼一口气，“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林齐看了看他，声音有些沙哑，“厉睿哥哥？我们这是在哪儿？是你救了我？”他只记得自己从劫匪那里逃出来之后，一直往前跑，后来躲进了一个山壁的夹缝中。
　　厉睿顿了顿，嘴角微抿，垂下眼眸，“具体是哪儿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应该还在山上，这里离京城应该不会太远，我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找到我们的。”
　　“那些劫匪会不会追过来？”
　　“应该不会，他们已经往山下追去了，这个树洞比较隐蔽，他们没有发现。等你的体力恢复些，我们出去看看，也许能找到回去的路。”说着，将清理干净的野果递给了林齐。

　　林齐吃了些野果，觉得整个人依旧是昏沉沉的，脸色也格外苍白。厉睿也有些担心，他也听说过，这个小肉团身体不是很好。
　　突然又细细索索的脚步声喝着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厉睿心中一紧，对着林齐说到，“别出声。”说完一个转身，将林齐挡在身后。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隐约可以听到些“公子”“侯爷，担心。。。”之类的话音传过来。
　　厉睿心中一动，回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小肉团子，抿着嘴角，郑重地说道，“小肉丸，我出去看一眼。你待在这里别动，除非我叫你，否则绝不能出去，听到了没有？！”说完又看了看林齐，放柔了语调说到，“如果，如果我天黑还没有回来，你就赶快跑，往山下跑。知道吗？”
　　林齐这两天连番惊吓，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加上厉睿的话十分严厉，他只能楞楞地点点头，抓了抓厉睿的衣角，带着哭腔说到，“睿哥哥，你要快点回来。我害怕。”
　　厉睿眼中有些不舍，只是到了这一步，他必须要保护这个小肉丸，如果是贼匪，大白天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个树洞，到时候这个小肉丸就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不是贼匪，小肉丸的身体也支持不了多久了。何况听着刚才隐隐传来的几句话，说不定是林家的人找来了，那就是小肉丸唯一的生机了。
　　厉睿小心的匍匐前进，感觉到快接近声源的时候，小心的抬起头，距离有些远，加上趴在草丛里，厉睿看不清他们的相貌，不过可以辨认出穿着黑皂靴，朱红色衣服，腰间配着绣春刀。定北侯是军武起家，这身装备厉睿当然知道，这是锦衣卫的官服！

　　林齐在洞中把自己抱成一团，不安的等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的漫长，不安恐惧还有身体的不适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唯一的一点期盼和慰藉就是手里紧握的月牙白外衫，他强撑着意识，等待着，这件衣服的主人回来接他。
　　就在他觉得自己再也支持不住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如同往日一般冷静却带着一丝温柔的声音响起，“小肉丸子，出来吧，我们回家了。”
　　林齐抬起头，望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那张刀削斧凿的俊美脸庞嘴角微微勾起，宛如天神，是他在这个狭小树洞无边恐惧中的唯一思念和精神支柱。林齐把自己的小手交到他的手中，他完整的信任，全部的依恋，脆弱的性命。。。就这样轻轻的被那只手的主人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