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阳》林夕媛

4、竹马竹马

　　带人来山上寻找林齐的是锦衣卫的副指挥十高鹤，也是算是林侯爷的门生，当年他刚入朝时，就是林家处处提携，他才能入圣上的眼，有今日的地位。
　　林家出事之后，林侯爷连着在场的几家立刻入宫将事情禀告当今圣上，求圣上做主。天子脚下，居然有强盗贼匪公然闯入朝中重臣的府邸，还掳劫了三位重臣公子，简直是骇人听闻，也是在他这个皇帝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天子震怒，当即命九门提督封锁城门，命锦衣卫副指挥使高鹤调查此案，定要找到三位小公子的下落。高鹤本就认林侯爷为恩师，如今林家的小公子出事当然是尽心竭力，搜查全城。
　　正查到京西小孤山的方向，不想就在半路上遇到了吴家的二公子吴云奕。吴云奕也不过是七岁的年纪，这几天担惊受怕，受尽苦楚，一见到锦衣卫的人，朝着小孤山上指了指，就一头栽倒，昏死过去，人事不知。高鹤也不敢耽搁，立刻派了人护送吴云奕回吴家，自己带了剩下的几人往山上来。果然在山腰处找到了厉睿和林齐。
　　高鹤低头看着昏睡在自己怀里，浑身是伤，衣衫破烂的林齐，心中感慨，林老爷子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这孩子长这么大可不容易啊。又看了看旁边马上的厉睿，心中也是一番赞叹，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能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还能在那样的险境中做出冷静的分析判断，这份胆识谋略让人赞叹。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
　　只是随即有想到了自己接受任命时，定北侯厉晁说的话，“犬子姓名无足轻重，只是林家小公子是林府的继承人，吴二公子也是身份贵重，还望副指挥使到时千万保全他们二位。”
　　虽说是有巴结奉承林吴两家的嫌疑，只是亲子生死未卜，父亲却说出这样的话也是让人寒心，再加上之前厉家夫人病逝，厉晁扶妾为妻的事情，高鹤便明白了这位厉小公子在厉家的处境艰难。
　　其实当初厉晁扶妾为妻不是没有朝臣为其抱不平，只是王家已经落罪，朱家又在这次的案件上检举有功，圣上的心意已然明了，便是为王氏出头，也不过是不了了之。御史台虽然说一向是闻风而动，却也不是傻子，谁肯在这个时候为已死之人出头，还是这样无足轻重的内宅之事。只能是可怜这位厉小公子了，高鹤想到，若是王家不落败，只怕是十年之后京城必然有要有一颗新星冉冉升起，朝堂之上怕是也要多一位能臣，可是如今。。。只能说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果然高鹤将厉睿送回厉家之时，厉晁对这个儿子十分冷淡，不过是点点头，说一句，“回去好好休息吧。”便与高鹤寒暄起来，说了一大车的感激之语。
　　林家却是人仰马翻，林侯爷自是不必说，林家那位大小姐，如今的秦夫人见到自己的儿子衣衫破烂，满身伤痕的样子差点哭晕过去，抱着便一阵“心肝肉”的不撒手。当即轻易熬药，带着丫鬟婆子仔细照料着。
　　秦宝华看着夫人抱着儿子下去，心中自然是想跟去看看，只是高鹤将林齐送回家中，怎么说都要好好感谢一番，再说，关于劫匪的事情也要询问一番，敢绑架秦家的人，必然不会是普通的绑匪那么简单，秦林两家势必要追查到底，看看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高鹤兄，此番多谢你救小儿性命。叔华心中感激万分，日后高鹤兄如有需要，宝华必定万死不辞。”
　　高鹤连忙摆摆手，说到，“这就客气了，林侯爷对我指点颇多，也算是我半个恩师，我自当尽力。何况此次我也是奉皇命行事，秦兄不必那么客气。”
　　林侯爷抚了抚胡须说到，“高鹤，你也不必自谦，你也知道，安安这孩子是我的命根子，你救他回来，这份情我林家记下来。”说着停了一下，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却又暗含波涛，问道，“只是不知道你是在哪里救了他？那些绑匪又是些什么人？这些人敢对我林家下手，我必定要追究到底，不能轻纵！”
　　高鹤沉吟了一下，有些懊恼的回道，“侯爷，高鹤无用，去搜查时只找到了藏在树洞中的小公子，那些绑匪已经不知去向。”
　　说着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林侯爷和秦宝华，立刻补充道，“侯爷放心，这件事情圣上也极为关心。高鹤必然追查到底。”
　　林侯爷合上眼睛，微微叹道，“只怕是无头无尾，难以追查。”
　　厅上三人都陷入沉默，虽然不想承认，但高鹤心中也明白，这件事情大多是如林侯爷所言，经此一事，幕后之人必定毁尸灭迹，如果他就此沉寂，事情便如石沉大海，难以追寻。
　　林侯爷睁开眼睛，笑着说，“无事。左不过慢慢查这就是了，既然有心对我林家下手，不然不会轻易放弃。总能查到蛛丝马迹。不管如何，高鹤，你救了安安，我老头子心中还是感激万分的.”
　　高鹤连忙回道，“这份功劳我可不敢领，我不过是将小公子送回家罢了，要说救了小公子的，还是厉家的小公子。如果不是他，只怕小公子还在绑匪手中。”说着便将厉睿如何带着他们出逃，将林齐护在树洞中，又是如何以身犯险，查看外面情况继而巧遇他们，一一道来。
　　秦宝华听了也是惊奇，叹道，“这样一个八岁孩童，不仅有勇有谋临危不惧，关键时刻还有情有义，不抛弃同伴，以身相护，实在是难得。”
　　连林侯爷也不禁叹道，“这孩子真是难得啊。如果好好教养将来必成大器。”如果是一个成人，林侯爷还要思虑是不是以身犯险想要攀上林家这颗大树，只是厉睿不过八岁，母亲过世不过半年，自幼也是在父母呵护下长大的，林侯爷绝不相信这样一个孩子有这样的心思。
　　三人又说了一阵话，高鹤便起身告辞，“高鹤还要回宫向圣上复命，先告辞了。”
　　“正事要紧，我也不虚留你了，改日再登门道谢。宝华，你替我送高鹤出去。”
　　“是，岳父。”
　　高鹤边走边说到，“侯爷客气了。秦兄请。”
　　林侯爷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闭目沉思，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要加害林家？如果这几个小公子真的在林家出事，吴家和厉家能心中能没有芥蒂？或者趁乱再多杀几个人，事情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再或者他们就是想要安安的命？林侯爷想了许久，只觉得事情有千万种可能，只是有一点错不了，有人要动林家。

　　林齐本就身子弱，此番受这样的罪，回来之后便大病一场，连带着秦夫人也不回秦家，只是每日在林府日夜守着，足足养了一个多月。请了太医来，说无大碍，秦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细心嘱咐奶娘丫鬟婆子好好照顾，满心牵挂的回了荣国公府，毕竟家里还有一堆的事情，总不能老在娘家呆着。
　　“外公！”林齐迈着小短腿闯进了林侯爷的书房，一声大喊，坏了林侯爷正在临摹的书法。
　　林侯爷也不生气，放下笔，把林齐抱到腿上，笑着问道，“安安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是要在外书房上课？是不是逃课了？苏先生可是名家大儒，你可不能随意逃课。”
　　林齐摇摇头，连忙回道，“没有没有，安安没有逃课。苏先生近日有事，边提前走了。安安这才来找外公的。”
　　林侯爷慈爱的摸了摸林齐的脑袋，“安安来找外公什么事啊？”
　　林齐晃了晃小短腿，拉着林侯爷的衣袖晃了晃，撒娇道，“安安一个人上课好无聊。以前还有云奕哥哥陪我，可是云奕哥哥也跟吴叔叔去了扬州，安安想找人陪安安一起上课。”
　　林侯爷想了想，林齐独自住在侯府，是有些孤单了，“那爷爷改天找几个人来陪安安。”
　　林齐摇了摇头，“不要，我想要厉睿哥哥来陪安安。安安都好久没见到厉睿哥哥了。安安好想他。”
　　林侯爷看着小孙子哀求的目光，心软的一塌糊涂，只是想到厉家那些糟心事又有些犹豫，“安安。要不我找别人来陪你。张爷爷家的。。。”
　　话还没说完，林齐用力一蹬脚，跳下地来，气鼓鼓的背对着林侯爷，“我不要！我就要厉睿哥哥！谁都没有厉睿哥哥好！他不来我就不去上学了！”
　　林侯爷眉头微皱，又不忍训斥，只能板着脸叫道，“安安，不得胡闹。”林齐不理林侯爷，只是板着脸，气鼓鼓的站在那里。
　　林侯爷想着着林齐死心眼的性子，一阵头痛，罢了罢了，反正不过是个孩子，况且他还是厉睿的救命恩人，“好好好，我明日就派人去厉家。”
　　林齐高兴的跳到林侯爷的腿上，抱着林侯爷的脖子，亲了一口，欢快地说道，“外公最好了。安安最喜欢外公了！”林齐心中很是欢喜，他听奶娘和明月说了，厉睿哥哥的母亲死了，父亲又娶了一个很凶很凶的女人，还有一个哥哥，就是那天带着人在后花园欺负他的穿宝蓝色衣服的男孩，厉睿哥哥在家里一定很难过，还会被别人欺负。他要把厉睿哥哥带回家，等厉睿哥哥来了之后，他要带他去吃好吃的，喜欢的小玩具也可以给他，还要带他去看自己的小库房，他喜欢什么都送给他，然后再也不让他离开了。有他在，绝不会让别人欺负厉睿哥哥，他会保护他的，就像当初他保护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