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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由于吴邪房内的窗帘布厚重,屋内还是一片朦胧的暗淡。
      吴邪是被渴醒的。前一宿的醉酒令他的头痛得快要涨掉,嗓子也是干哑难受,就着屋中桌子上的凉茶灌了好几口这才稍微好受点。
      拉开了窗帘,窗外却是一片暗沉,吴邪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这一觉睡到了隔天傍晚,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下雨了。
      雨下的不大,零星有些水珠被吹到玻璃上发出啪啪的细小声响,因这雨,似乎空气也不那么沉闷了。

      吴邪下午没有什么事儿做,屋外雨下的细密,也无法出门。吴二爷塞了他一堆账簿,算是打发时间用。
      吴邪坐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下午,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反而越看越有兴致。

      因为二叔和三叔管理的公司不同,两人的账目上有着很大的差别。吴邪经常帮助二叔整理账簿,对于其中的门道也通晓不少。
      只是这次的账面上与之前有些不同,吴邪发现其中每一个季度都会有一项应付账款,数额是固定的,在他查看的三年累积中,没有一次拖欠,而且数额不小。
      真奇怪,吴家什么时候欠了旁人这么多钱。吴邪拿着账本,便要找二叔问个清楚。
      还未等他走出房门,吴二爷迎面向他走了来。
      “二叔,我正好有事问……”
      “小邪。”吴二白叫着他的名字,面色不是很好,眉宇间落了些阴郁,“准备一下,解九爷,解九爷过世了。”

      解九爷的死亡,来的过于突兀,让人措手不及。

      方正的桌案中央端放着解九爷的灵牌,桌案两端的白色蜡烛已经燃烧过半,香炉里的供香不知换过多少,燃尽的香灰几乎盖满了铜炉,缭绕的烟雾盘绕在桌案上方,雾蒙蒙的一片,几乎看不清后方灵牌上的字迹。
      解雨臣独自一人跪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寒意顺着膝盖上升,双腿几乎没了知觉。但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眼睛直直盯着案上的灵牌。

      自解九爷的尸身安放在灵堂起,他就一直跪在那里,不言不语。

      九爷一死,往日本就不安分的家族女眷们便纷纷闹了开来,争相要分家产离开解家,这场阵仗已经在灵堂外吵闹了一整天。
      解雨臣懒得去听,将灵堂的大门管的严实,任由她们在外头喧嚷辱骂,自顾自跪在这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跪了一天加一夜,饶是解雨臣自幼唱念做打的身子也觉得有些经受不起。紧闭的灵堂大门透出几许金红的光芒,又是一个大晴天。
      门被手下的伙计推开,一时间昏暗的屋子变得明亮,伙计走上前俯身在解雨臣耳边提醒:“少爷,祭拜的客人就要来了。”
      解雨臣点了点头,眼睛有些干涩,他闭上眼睛道:“阿绪,如有先到的客人,请他们到前厅等一会儿。”
      “是。”
      解雨臣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正准备站起身,便听到从内堂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看到来人便轻轻的笑了一下。
      来人注意到他的笑容,原本就带着狂意的秀丽面容更是平添几分癫疯。
      “啪!”早已不再年轻的白发女人用手中的灵牌狠狠砸向解雨臣,而解雨臣并不躲避,硬生生的受了这一下,肩膀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估摸着淤青了。
      看到女人的动作,一旁来不及阻挡的下人们赶忙将女人拉住,而女人力气大得吓人,他们竟然拦不住她。
      “魔鬼!!你这个害死我儿子和丈夫的魔鬼!!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将你淹死在河里,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害人的魔鬼!!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女人奋力一挣,竟然从下人们的手中挣脱出来,直冲过来抡起儿子的灵牌便向着下跪人的脑间砸去。
      解雨臣猛然扣住女人的手腕,慢慢站起身,看起来力气不大,女人却挣脱不开。他凑到她耳边轻声笑道:“解夫人,你欠我的,就用你儿子的命来还。一报还一报。”
      语罢,解雨臣一甩手冷声道:“夫人失心疯,将她送进雨花阁,好生照料看管,别让她逃出来伤人。”
      下人们诺诺的应了,七手八脚将女人拉住拖了去往后堂。
      解夫人被下人拖住手臂向外扯,她努力仰着脖子朝解雨臣的方向看过去,末了发出一阵尖锐疯狂的笑声。
      “哈哈哈!解雨臣!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你不得好死!!和你那个死鬼妈在地狱母慈子孝吧!哈哈哈哈!”
      解雨臣看着解夫人被拖着越走越远,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手揉了揉肩膀处被砸痛的伤,停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缓步走出灵堂。

      灵堂外,正为家产争得几乎要厮打起来的女眷们,看到家中唯一的少爷走出来,吵闹声更加激烈起来。
      解雨臣冷眼慢慢看过去,一张又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缓慢交替。
      许是被少当家极具冷意的目光注视,原本吵闹不堪的女人们竟都不敢再说话,就连呼吸也放轻许多。
      直到再也没有一丝杂声,解雨臣才悠然开口:“解家平日里待各位姑母姨娘不薄,各位要想离开我也不拦着,只是若想趁此得些好处,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如今父亲虽然过世,但解家的男人还没有死绝,我解雨臣随时奉陪。”

      解九爷在世的时候,生意做得及稳妥,场面上的合作伙伴多得很,但真正交心的朋友却没有几个。
      前来祭拜的政商界人士,多半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要看看这位年少的小九爷如何能顶的起这偌大的解家。

      吴二白带着吴邪一早便来到了解家,为解九爷上了三炷香。
      因为天色过早,祭拜的人并不多。吴二白在灵位前站了好一会儿,吴邪在旁边等了一阵,然而吴二白仍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疑惑的抬头看过去,却意外的发现二叔少有的出神模样,眉心处的褶痕比平日里深了些,眸色也是暗淡的。不知是否是吴邪的错觉,他似乎看到二叔的眼角有一丝水光,还未等他仔细看清,一旁站着的解雨臣便出声唤了句“吴二爷”。
      吴二白这才动了动,转过脸看了解雨臣一眼,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离开了。
      他的步伐很快,几步便没了踪影。剩下吴邪呆站在那里,愣了好一阵。

      最终吴邪没有跟着回去,而是选择留下来帮着解雨臣接待祭拜的客人。

      吴解两家本就是亲戚关系,这么帮衬着也是理所应当。

      吴邪看着解雨臣挂着不变的浅笑接待来宾,温文尔雅,让人看不出他真实所想。有些面具,一旦戴上,就再也无法摘下。
      他猛然间想起不久前他对自己说的话,那时候他的笑如今日一般,仿佛什么事情也无法左右他。
      就这样一直到月升日落,天际最后一丝阳光消失,解雨臣才脱了身。
      “走,陪我喝两杯。”他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微笑道。

      站在二楼露天台上,吴邪和解雨臣席地而坐,连酒杯也不用,直接对着精巧的酒坛畅饮。
      解雨臣沉默着喝着酒,时不时仰头看月亮。
      上海的夜晚,难得有如此温柔的月色,清冷冷的洒在身上,说不出的怅然。
      “我打小儿便随着师傅学戏,站在台上的日子久了,便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戏里还是戏外,有时候自己也在想,或许戏里戏外对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少不同。都是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行走于不同人之中。”解雨臣长叹一口气,干脆躺在地上,许是酒意上起,他忍不住便絮絮说了很多话。
      “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在戏班里是如此,回到解家依旧如此,总觉得什么东西都不属于我,也许我一直在寻找那个真正属于我的真实,到底在哪里。如今看来,也许到死都没有人会在意。”
      “在这样的时候,真的很孤独啊。”
      吴邪看着身边诉说孤独的人,突然间心下一片柔软。这个人一贯坚强,将自己罩在坚硬的外壳里,如若平时,他定不会在人前说出这样的话。
      一念及此,吴邪便握住了他放在胸口的手,因酒意而略显傻气的笑容便浮了上来。
      “哪有你说的那么凄惨,只要你一转头,不就瞧见我了么?其实人与人之间,也不过一伸手的距离。”
      “小花,不管这乱世如何,只要你回过头,都能看到我。”
      “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要相信我,我……”
      吴邪看着解雨臣侧过脸,柔软的笑意和湿润的黑色眸子竟令他大脑罢了工,一时间想不起来要说些什么好。
      也许是寂寞久了,又也许是酒香醉人月色旖旎,吴邪看着解雨臣坐起身,缓缓探过身,那张清丽秀美的容颜缓慢放大。他有些紧张的赶忙闭上眼睛,心里忐忑不安,却又好似在期待什么。
      直到那个带着酒香的吻轻轻落在额头上,冰冷而湿润。
      自额角一直冷到心底,却又在心底翻腾出炽热的暖流,逐渐沉淀在血液中,从此便再也无法放开。
      那个近乎虔诚的亲吻,却又带着扑面而来的绝望气息,在这个难得平静的月色下,生成了一种地老天荒的缠绵悱恻。
      心里有什么东西不知不觉早已占据了最重要的地方,随着这个吻,张牙舞爪的侵吞着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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