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斗》息沐

16、心字（上）

　　蜀山，七宫，天璇宫。
　　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夹着夕阳暖意的风徐徐荡进来，撩开耳旁的发。
　　看见青石孤单的身影，玉书淡笑着关上门，道:“师兄…是我。”
　　青石没有任何回应，只闭着眼盘腿坐在棋盘边。
　　“师兄在生阿书的气？”玉书轻手轻脚坐到他身边去，习惯性地揽过他削瘦的肩。
　　青石如入定一般，稳稳坐着。
　　“师兄…”玉书失笑，贴在他耳边温声道，“阿书错了，阿书认错…可好啊？”
　　热气把脸颊烫得微红，即使如此，青石仍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玉书嘴角含着一丝狡黠，搂着青石，眯起眼道:“师兄不说话，阿书可就亲你啦。”
　　青石身形僵了僵，随即出手极快地向玉书身上打去，一双眉微微蹙起。
　　“师兄饶命…”玉书笑着躲避，看他招数颇虚，于是便肆无忌惮地去牵青石的手。
　　却不料青石另一只手如鬼魅一般绕到他周身大穴以真气威慑，不消一刻，他便可以死在青石手下了。
　　玉书脸色变了变，苦笑着唤着:“师兄…”
　　“还不现形？”青石低低问了一句，声音却传出极远，青宿闻声立即冲入天璇宫中。
　　只见那玉书冷哼一声，化成一个头戴巨大银饰的苗族打扮的女孩。
　　青石点了点头，青宿便手脚极快地上前击晕了女孩，着人将她捆走。
　　“魔族原只是传说，现在却又出来作祟。”青石淡淡地拂了拂袖，示意青宿坐下。
　　“魔族在人界人丁稀少，只是有些人受其蛊惑，为魔族卖命，不足为惧。”
　　“我散布七圣缺二的消息引他们偷袭蜀山，又派人突袭其总部救出师伯…此计师兄以为如何？”
　　青宿看了看他，犹豫半晌答道:“自然是全策。”
　　“只是…蜀山是保全了，七圣也保全了，却不知道杀入其总部的那些人…能否周全。”青石蹙了蹙眉，淡淡地道。
　　“师弟，机不可失…应该谴更多人突袭其总部，必定能将他们一举击溃！”青宿颇有些激动地道。
　　青石突然沉默了，道:“我自有思量。”
　　“自有思量？此次放过他们，后患无穷！”青宿拍案站起。
　　“师兄…”青石揉揉额角，示意他不要再说。
　　“你就是手笔太小了！”青宿批评道，就好像很多年前批评刚开始学习的小青石一样，“就像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师兄想杀，青石没有意见。”青石的语气中隐隐带了一股寒气。
　　“我？我若这么做就叫以下犯上。”青宿冷笑。
　　青宿辈分再高，也敌不过天璇宫棋圣这个名号。天璇宫所有人，就算是天璇宫历代长老的尸骨，也高不过眼前这个人。
　　“天璇宫还给师兄也是无妨的。”青石言语之间淡若静水，波澜不惊。
　　青宿呆愣了一会儿，随即神色古怪地道:“你…你果然是被玉书教坏了！枉师父对你一片苦心栽培！”
　　青石闭眼不语，像是倦了。
　　青宿不依不饶，醒悟道:“啊…刚才，她是扮成玉书你才收手的对吧？”
　　青石一言不发。
　　“哼…七宫由不得你和他如此胡来！”青宿喝道。
　　“……出去。”青石沉默良久，只缓缓吐出两个字，语气不容拒绝。
　　青宿楞在当场。
　　半晌，才抬眸看那个人冰冷的眉眼。
　　“好…我青宿……谨遵棋圣安排！”他艰涩地开口，然后拂袖离去。
　　*
　　蜀山，七宫，天权宫。
　　一经天权奇阵传送出来，玉漱便急急忙忙进内室看玉书的情况。
　　倚在床上的玉书别有一番慵懒的意味，不可否认玉书也是长相俊美的，只是不如青石那般令人过目不忘。而且玉书比青石好相处得多，日常见到，倒也不觉得那么稀罕。
　　看着脸色又白了三分的玉书，玉漱担心地上前道：“不如还是我来支撑天权奇阵吧。”
　　眼下七星伏魔阵已经启动，攻入蜀山的魔族人在七宫之内被围。各宫阵法启动，天权、玉衡两宫因为丹木被掳走和玉书伤重无法支撑阵法，便安排由低辈弟子支撑，所以格外薄弱。谁知玉书一定要自己支撑阵法，大家也只好允了。
　　只是支撑起的天权奇阵当然不如平日那般完善，只得让玉漱里里外外地巡逻，以免万一。因为一宫破，七宫俱损，后果不堪设想。
　　“胡闹。”玉书轻轻吐出两个字，笑道：“你这么小年纪就想抢师兄的位子？”微微一挑眉，有逗弄的意思在里面。
　　“哪有啊！”玉漱委屈地喊道。
　　玉书瞥了委屈的她一眼，道：“逗你玩呢，就你当真。”随即展露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向她招招手：“来，坐到师兄身边来。”
　　玉漱傻乎乎地点点头，照做。
　　“你跟我讲讲，天璇宫那边情况怎么样？”玉书淡笑着问。
　　玉漱又委屈地缩了缩脖子，道：“我还以为师兄一中了毒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呢，结果还是满脑子的天璇宫！”
　　随即她又恍然大悟般地道：“师兄！你是天璇宫的孩子然后被抱错了吧！”其实她心里却暗暗道：“师兄你是天璇宫的上门女婿…”
　　玉书失笑，有气无力地挥了她一掌，道：“还敢挤兑师兄，长胆子了是吧。”
　　“不敢不敢。”玉漱吐了吐舌头，道：“就经常听青岚师兄说，虽然青石师兄眼睛不好，但布下的机关就足以拦下大多数敌人了，根本不用正面对敌。不过据说今早还是溜进去一个，被青石师兄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说完还笑嘻嘻地盯着玉书，仿佛就在说‘你亲爱的没事儿’那样的狡黠。
　　玉书也不理她奇怪的表情，只道：“既然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为何天璇迷局拦不下他？”
　　“据说是青石师兄放行的呢！”玉漱调皮地眨眨眼，“因为那个人是魔族的小妖女，叫毒影，擅长巫蛊毒术，也很擅长易容呢！”
　　“易容有何用？师兄又看不见。”
　　玉漱嘿嘿笑了两声，道：“听说那个毒影扮的是你哦，所以青石师兄才放他进来的。”
　　玉书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又正色道：“你又怎么知道？快，再去天权奇阵里巡逻一圈，有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玉漱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害什么羞啊…追青石师兄时没见你这样。”
　　“还不快去，等着我收拾你呢？”玉书一双桃花眼瞥她一眼，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玉漱只好吐吐舌头去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门口站了一个人，却良久没有敲门。虽然他们在内室对话，模糊不清，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早已了然入耳。
　　世上风月本无情，只因情字误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