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林小赖

15、出墙

　　影陟和璎珞到达少师府的时候，普丹兰正和百里升坐在大厅里“喝茶”。
　　“老师……”
　　两人突然有些弄不清眼前的情况了。
　　“这么快来了？”百里升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人，笑道：“你们倒是消息灵通，我正打算让人送公主殿下回别苑呢。”
　　“是吗？”璎珞惊疑地看着言笑晏晏的百里升，又看向忧心忡忡的普丹兰。
　　百里升便说：“既然都来了，便一同坐下来喝杯茶吧。”
　　“额？可是……他们跟我说普丹兰是被老师带走的？”
　　璎珞越说越没底气。
　　百里升便望向普丹兰，“这个……你们可以问一下公主殿下。”
　　表情有些僵硬，仍正色道：“你们误会少师大人了，是我自己跟着他来的。”
　　璎珞只觉得脑袋更加迷糊了，愣愣道：“为什么？”

　　“我傍晚时分去了同疆客栈了。”普丹兰说。
　　璎珞愣了一下，同疆客栈，最近是不是听过……
　　“额……但是你去哪里做什么呢？”
　　普丹兰不自然道：“你还记得我们打坏了瓷器的时候，那个站出来的青年么？”
　　“……你去找他？”
　　普丹兰点头，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眼睛。璎珞登时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脑子里浮现了各种各样的猜测，没一样靠谱，但是每一样都不由自主地指向某个方向。璎珞惊恐地扭头去看影陟的表情，果然看到一张阴沉无比的脸，一脸似乎了然，又带着疑虑的表情。见璎珞看他，他也会看回去，那表情好像在说：“看你这回怎么解释。”
　　这时百里升开口道：“这并不是公主殿下第一次去吧？”
　　璎珞脸色更加难看了，连连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普丹兰平时很少出门的，应该是第一次去，是吧，普丹兰？”
　　然而普丹兰很不给面子地回答说：“不是第一次去。”
　　璎珞再次傻了，在心里咆哮道：这种时候就是答案是是也应该说不是吧！连撒谎都不会吗？！
　　然而普丹兰接下来的回答更让人抓狂，“其实那天之后我就悄悄去过了，之后每天都会让莎兰去看。但是那间客房一直都没退，人却一直都不在。今天莎兰看到那个房间里有烛火光，所以……”说到后面，普丹兰的声音慢慢弱了下来。
　　“嗯？可是，你去那里做什么呢？你认识那个人？我完全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压低了声音道，“还有啊，这种事情你不先跟我商量一下，跟着老师回少师府做什么？”
　　说着担忧地望向百里升。
　　一直默默注意着众人反应的百里升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问题，不过公主殿下在这里坐了一晚了，什么都没说。”
　　璎珞看着普丹兰的样子，磕巴道：“普丹兰跟你们都不熟，会紧张也是难免，不如我先单独跟她聊聊？”怎么着也得先将那些禁忌话题先过滤了。
　　百里升突然笑道：“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影陟面对某人恳求的眼神岿然不动。
　　璎珞只好咬牙道：“说吧，你想怎样？”
　　“不要生气。”
　　“好。现在给我出去。”
　　影陟便乐呵呵地请求观赏百里升的墨宝，百里升顺便遣散大厅里的侍从。

　　璎珞检查了一下门窗，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周围之后才回来坐好。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连我都不能相信了么？”
　　“普丹兰……抬起你的眼睛看我。”
　　“不要这样沉默。”她快压不住自己烦躁的情绪了。自己的朋友有事瞒着自己已经很让她不爽了，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此时竟然还好声好气地坐在这里和她说话。
　　普丹兰这才幽怨地叹气，说：“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才好。”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打碎瓷器的那天？”璎珞惊呼。那天普丹兰提到有有一件事情要想好之后才告诉她，就是指这件事情么？
　　“嗯，而且，我也害怕这件事情被其他人知道，毕竟……”
　　“不是这样的，如果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说啊，你不相信我！”
　　璎珞想了想，又补充说：“即使是老师问我也一样。”
　　普丹兰再次叹气，“好吧……我告诉你……反正迟早还是要说的。其实，我真正想见的，是那个乐师。”
　　“咦？！”
　　“璎珞你想必是不知道的，虽然他并不是厥丹人，但是此前他一直是厥丹的宫廷乐师，也是我的老师。”
　　璎珞呆掉。

　　故事要从那个闻名天下的大乐师格朗古说起。
　　格朗古是音乐奇才，年轻时候便开始周游天下，搜集学习各地的音乐，据说只要是他走过的国家，就没有他不会的乐器和曲种。不过这也耗费了他大半生的时间，以至于过了不惑之年依然孓然一身。于是便在某次机缘巧合之下，收养了无父无母，但是天赋很好的奥里斯，并在带着他走过了好几个地区之后，格朗古在厥丹遇到了令她心动的女子，最终停止了漂泊无依的日子。
　　于是格朗古破例供职于厥丹王室。
　　尽得格兰古真传的奥里斯长大后自然也成为王室的乐师。
　　不仅如此，他还是厥丹公主们的老师。
　　普丹兰就是这样跟他认识的。

　　璎珞一脸了然。
　　“所以在后来的学习中，你们就慢慢地相爱了，然后你被迫无奈下嫁玖华，于是他也追到玖华来？”
　　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果然这种浪漫的东西就该是美人的专利么？
　　然而普丹兰面色古怪地地看着璎珞。好一会才不好意思地撇过脸去。
　　“不是。你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故事？”
　　“啊……故事里不是都这样演么？”
　　“……”
　　普丹兰窘迫道：“故事是故事，要真都按故事里的演，那么你的故事不是应该是：从小和太子殿下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无奈只有一年的时间，然后离别的时候依依哭别，相约长大后什么什么时候殿下娶你么？”
　　“噗。”璎珞像看什么异宝一般看着普丹兰，“我都不知道普丹兰你也会说这种笑话的，那么小的时候谁会懂这种东西啊？”她现在都还不怎么懂。
　　哎，说到这个就想起白天那闹心的事情。
　　普丹兰无奈地笑着看着璎珞，心想自己真的是跟璎珞在一起玩太多了，居然也沾上这人的傻气。
　　不过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对那个人就是从小就开始的。

　　“你总说我好看，其实，如果你看过他，就会知道我不过是凡物。”
　　“哦？比你还好看？”
　　“嗯。”普丹兰说：“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这才是仙子落凡尘。从此无论见到怎么的人，都不会再心动。不仅是相貌，还有他的性情举止，一切一切。父王召见他的次数只怕比召见任何一位女儿都多。”
　　璎珞不禁怦然心动，“被你说的我都想见了。”
　　普丹兰忍俊不禁，“你要真见了，太子殿下只怕真的容不得我了。”
　　“哼。他休想事事管制着我。”
　　普丹兰有些不是滋味地说：“我倒想那人若是愿意这样管制我倒好了。”
　　可是那个人除了自己的师父，对谁都是淡漠的，即使是面对父王据说也不曾做出任何讨好的举止。
　　她对他，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你对他笑的话，他也会对你笑，你无论问他什么问题，他也会耐心地给你解释。即便是你邀请他同行游玩，他也不会拒绝。但是那仅仅是顺从而已。就像她顺从父王的心愿，嫁到玖华来一样。谁也没办法得到他。
　　她亦不敢这样想。
　　所以她对他的态度总是很矛盾，一面害怕自己陷了进去之后万劫不复，一面又忍不住为他诱惑。
　　就像甜美的毒药一般。
　　她也知道她的姐妹中有很多人私下向他求爱求欢过。
　　她很介意，很想知道事实究竟如何，但是她不敢问。也没立场问。

　　璎珞听故事听得小心肝儿噗噗跳，紧张道：“后来呢？他知道你爱慕他么？”
　　普丹兰摇头，又说：“我没有说过，不过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的。毕竟有些事情总还是比较明显的，而且有那么多人爱慕着他。”
　　“啊？那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啊？他来王都做什么？难道不是来找你的么？”
　　普丹兰的脸突然就红了，“我不知道。”
　　璎珞狐疑地盯着她。
　　“其实……他一直都有打算着要离开厥丹，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而且本来就决定等过了他师父的六十岁寿诞之后就走。我离开之前央求他说看在我们也算师徒一场的份上，如果有一天他有路过玖华的话，一定要来看我。”
　　“原来如此……”
　　普丹兰看她一脸沉思，暗自偷偷吁了口气，脸上的红潮慢慢消退。
　　“可是，这和你来少师府有什么关系呢？”
　　“哎，说到这个，”普丹兰懊恼道：“真是有点难以启齿。”

　　原来那个青年是奥里斯身边的人，和奥里斯可以说是焦不离孟，一直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既然他出现在玖华王都，奥里斯想必也是在的。
　　普丹兰心想奥里斯大约是来履行当初与自己的约定的，所以才到那个客栈里去寻，只是从来也没有遇见他们。
　　要是因此而错过最后一面的话，她估计得抱憾终身。
　　所以……
　　今日傍晚的时候，莎兰说那个房间有了灯光，普丹兰以为是奥里斯回来了，所以贸然前去，不想……
　　不想坐在里面等她的居然是少师阁下。
　　百里升便问她也出来散步么，她只能说是。他又说正准备回府煮茶，问她可否赏脸。
　　普丹兰想着人估计都在百里升手里了，就乖乖跟着他回来了。
　　“啊？难道说是那个人告诉老师的？”
　　普丹兰皱眉摇头，“不可能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会变成这样，总怕是出了什么事……”
　　“难怪你听到那些人说他被老师收入家中时脸上那么难看……”
　　璎珞突然脸色一白，“这件事应该不是真的吧？”毕竟老师是不是喜欢男子这件事情她也说不准，最重要的是，如果那个人真的漂亮到男人都想染指的话……
　　普丹兰摇头。
　　“我去问老师好了。不过，你的事情可以说么？”
　　普丹兰脸红道：“可以，但是不要说全部。”
　　“哪些不能说？”璎珞虚心求教。
　　“……你只说是约定就好。”
　　“好。”
　　“还有，我想知道他好不好。”
　　璎珞便跑出去，跑了一半的时候，突然又折回来，小心地问道：“那么，如果不是的话……额，我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是不是可能会跟着他走？”
　　普丹兰吓了一跳，赶紧道：“我是绝对不敢这么想的，我只要见他一面就足够了。无论这一面如何，我最终都会留在玖华，好好地当太子殿下的侧室。这是我的职责。”
　　璎珞想了一想，咬牙道：“我明白了，那么，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