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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心意浮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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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有人在角逐中牺牲,然后换取一些小小的安宁。
莫颜这样,陆京这样,我也这样。
获利的人,都不被人注意,却能保全自己,顺便获利。
雪晴如此,李铮云如此,郑瑶也如此。
几个月过去了,媒体对雪晴的支持度一路攀升,李铮云落得稳重的名声。郑瑶很轻易地就获得了她想要的效果:我被孤立了。
我真真切切的被孤立了。走在路上,路人侧目。回到宿舍,就能听到别人当面窸窸窣窣。特别是考试结束以后,我的成绩评上了一等奖学金,这种情况便加重了。但是听明薇说,她们攻击我越来越不靠谱,有的没的都议论。我知道,我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暑期将至,提醒我阳光就要像花朵一样盛开,满目的绿即将到来,大大小小的色彩将要点缀在蒙古草原,等待着我去探访去亲近。还有什么比大自然更能抚慰旅人的心灵呢?
爸妈对这次的出行很是放心,一方面因为是学校组织的支教,总是有个带队老师可以联系,另一方面,我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已经具备照顾别人的素质,更何况是自己。虽然如此,他们还是执意要送我到火车站,见见负责的老师。
火车站人山人海,拥挤的人群将新鲜的空气烘热烘湿,然后扰动着每个人的味觉和嗅觉,骚热不安的气氛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整个候车大厅蔓延开来。幸好我只背了一个小包,洗漱用具和一身换洗衣服,手机和笔记本就是此行所有家伙事。妈妈一直询问我这次出行的方方面面,特别是带队老师的情况。我之前没有留意过这个事儿,而且据我所知,往往这些支教都是静姐负责,于是就跟爸妈说了很多静姐在学校对我的帮助和她为人处世的情况,希望他们能够放心。在手里的矿泉水快要喝完的时候,孙雯雯那独特的声音就传到这儿了,我赶忙喝完水,看着远处走来的这几个人:孙雯雯一身阿迪拎着个超大旅行箱,背了个银色牛皮小包;楚昭跟我一样还是个小包;李铮云走在最后面,看到我,他仿佛放慢了脚步。他在为没有帮我而内疚么?
我向后看,没有老师跟来。
再看,还是没有。
楚昭问候过我爸妈以后,坏笑着问:“你在等谁呢?”
“怎么没有带队老师呢?”我看看他们几个,问楚昭。
“李铮云呗。”楚昭答,又惊讶的看我:“你居然不知道?你是不是上次发烧烧迟钝了?走之前通知过的。”
印象中好像是开过一次会,我断断续续的走神,好像是漏掉了一些内容,只记得念过行程安排。
“这样,哦。静姐真放心。”我转头告诉爸妈,他俩显然也因为没有带队老师而奇怪。
“爸妈,李铮云是学院的助教,项目也是他策划联系的。他去你们就放心吧。”我赶忙释疑。
“这孩子看着面熟。上次你失踪他还跟去医院了吧?”妈妈看了看李铮云,点点头,“不过没有老师跟着,你们自己还是要多多操心。”
“嗯。没问题。可以上车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到了发短信。”我笑着答。
爸爸看看孙雯雯,看看楚昭,还是不放心的跟李铮云说:“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打电话告诉叔叔。”
李铮云怔了怔,脸色平静的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爸爸被兑了一句,反而微笑着跟妈妈离开了。冲我摇摇手。
几个人进站时,我气恼的想,他怎么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爸那只是客气。于是忍不住狠狠的瞪了李铮云后脑勺一眼,他却刚好回过头,冷冷的说:“麻烦你走快点,别走散了。”
四个人上了车找到座位,李铮云拿出车票对我们仨说:“咱们四个坐一桌。就这儿,把行李先放好吧。”
楚昭赶忙把我的包和他的包扔在距离我俩较近的座位上,看着一脸不满意的孙雯雯说:“我跟寄渺老熟人了,坐一块儿。”
“还是老同桌。”我看他童趣洋溢的样子,不禁开心起来,调皮的附和道。
“随你。”李铮云冷冷掷下两个字,转身放他自己的行李。
“帮我一下嘛。”孙雯雯黏黏糊糊的凑到他身后,双手捧着行李箱的拉手,眨巴着眼睛,微微撅起嘴唇。
我无奈的摇摇头,心想李铮云这下是难消美人恩了。
“陈寄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失败呢?哦,我说错了,你这么能干还是自己亲力亲为吧,别只顾着摇头心里嘀咕了。”
我看着她伸着胳膊好一会儿了,然后假意用手掌扇了扇风,笑说:“听说到目的地需要23个小时,坐这个绿皮车就特别的闷热,再加上有人聒噪,就更让人烦闷了。要是这会儿有哪个没意思的人找我说话我可是懒得搭理。”说完就戴上耳机听音乐。
李铮云放好自己的行李,转身又帮她放好。她这才满意的坐下,不住的念叨热。
“铮云,跟我说说你过去的事儿行么?”她见无人说话,于是自己找到了话题。
“过去没什么特别的。”李铮云正在看一本颇为有名的经济学家著作,懒懒的应她。
“哎,听说你们三个人以前是同班同学啊?你跟陈寄渺早就认识了?”孙雯雯仍然不放过这个话题。
“铮云你怎么不理我啊?”她撅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李铮云终于放下书,抬头看了她一眼,温和地说:“不要总关系这种无聊的事情。”
“我是你女朋友诶,你的过去我为什么不能问呢?除非……”孙雯雯半是撒娇的拉着李铮云的手,眼睛却乜向我。
“除非你不信任我。”李铮云冷冷的打断。听声音感觉不到生气,只有冷漠。
“你今天真奇怪,不行,你必须告诉我。”她不愿意放开这个话题。
“哎?是不是该换票了?楚昭,你的票呢?”我故意声音变大,问楚昭。
“在啊,你这么大声音干嘛?”楚昭掏出票给我看。
“我戴着耳机啊,当然声音大了。”我笑眯眯的看着楚昭,他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接着说:“你听什么呢?我也听听,给个耳机。”
“这不是钢琴曲么?”他惊讶的看我,我忽然想到这些曲子从尉来走以后就没有换过。
“楚昭,你要高雅。”
“我不高雅,我要玩儿游戏了。你要不要参与?”
“没问题。什么游戏?”楚昭神秘的笑笑,朝着背包一阵猛找,“就是这个—噔噔噔噔,纸上五子棋!”
“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我一脸不屑的笑着。
“以前你一直是我手下败将,今天敢不敢一雪前耻啊?我可以让你两局。”他很有自信的挑衅。
“你不要胡说,以前都是我让你来着。哪有什么手下败将,今天让你看看我的厉害。”我说着撸起袖子。
“你们俩还是跟过去一样,幼稚。”李铮云忍不了我俩了,终于半是损半是蔑视的甩下一句。
“铮云,你们过去很熟么?”孙雯雯为了不惹烦男友故作笑容接着问。
“总是看着他俩滑稽表演。”李铮云说的,算是实话,不过我跟楚昭被他锻炼的很有定力了,就跟米有听见一样,继续沉浸五子棋的世界中。
“这样啊,不早说,人家就是想知道你的一切嘛。”孙雯雯说完把脸贴在李铮云肩膀上,周围的民工大哥大爷们看到此景,起哄的起哄,说笑的说笑。
因为他们俩的样子实在太不搭调了。李铮云一路都假正经的黑着脸看书,除了面子上的客套话什么都不说,孙雯雯却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话题往他身上粘。
直到换完票,他俩还是那个样子。让所有人无语。
给家里发了短信后,我昏昏沉沉的有些困。五子棋连输了几局便眼皮打架了。
还好前几局都是赢了的,不然真是屡战屡败了。
洗漱后几个人都消停了。没多久便睡着。
除了中间上了几趟厕所,我基本都是跟楚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和睡觉中度过的。车上闷热的空气让人根本就不想吃东西。
还好轻松愉快的时光过得比较快,下车的时候很快就到了。看着李铮云一张黑脸阴晴不定,就知道他这段时间过得并不轻松。难伺候的系公主。
出了站第一个跳出来迎接我的就是百分之百纯正的草原紫外线,从憋闷的狭小车厢中走出来,猝不及防的阳光直射到人的身上,呼吸新鲜凌冽的空气,就如同快要透明了一般。我高兴的欢呼了一声,背着包包开始寻找学校接我们的人。
正左右探着脑袋看时,忽然感到有人拽我衣服,我心中一惊:不会是贼吧?怎么这么直接?难道草原上贼都这么剽悍?既然你轻轻拽我,那我就轻轻逃走。
正想着挣脱那个力道,身后的一个稚嫩的声音说:“姐姐,你是来支教的吧?”
“哎?”我回头看,原来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正用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询问我。
“是的,你是?”我略微笑着,把刚刚的表情收好。
“我是学校派来接你们的,老师上课走不开,又怕哥哥姐姐们迷路,所以就让我把你们领回去。”他说完,老练的朝我身后看看,问:“怎么就你一个么?别人呢?”
我回头一望,果然是不见他们几个了,火车站人来人往,就是没有熟悉的身影。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我拨通楚昭的手机号,关机。又拨了李铮云的号,足足一分钟也没人接,我低头看看少年,茫然的想,不然给孙雯雯打个电话好了,电话拨通了之后,她声音明媚的问:“哎呀我的大小姐,您跑哪儿玩儿去了啊?我们仨找你呢,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也不接啊?”不等我插嘴,手机里另外一个声音传来:“你在哪儿呢陈寄渺?雯雯刚刚去厕所回来就找不到你了。”听到李铮云的声音,我心里瞬间放心下来,实话实说自己已经和学校的人见上面了,在出站口见。
“我们等等吧。”我微笑着跟少年说。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问。
“陈寄渺,你叫我渺渺姐姐就行。”
“渺渺,你是第一次来内蒙古么?”他边低头在包包里翻着什么,一边问。
“姐姐是头回来。”我还是以姐姐自居比较好。
“你不是领队吧?”他一抬头,眼睛清澈的比阳光还刺眼。
“领队马上到,你有什么事情么?”
“老师让我给领队说。”他看看我,把水瓶拿出来喝了口水。又放回包里。
这孩子,身上说不出来的一种气质,又想是大人又想是小孩儿。眼神天真无邪,但是口吻却老气横秋。
孙雯雯挽着李铮云出现在视线中,后面还跟着楚昭满头大汗的跑来。
“楚昭你怎么关机啊?”我见了楚昭埋怨道。
“手机没电了。你怎么回事儿啊?打你电话也不接。”他也埋怨道。
“好了好了,找着了就好。来,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
“我是杨宝。老师让我来接你们。”少年抢白道。
李铮云脸色一沉:“你们老师电话号码是多少?”
杨宝顿了顿:“老师说到了我给打电话就行”,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机,然后拨通号码,先说了一通方言,我也没听明白到底是汉语还是蒙语,反正语调曲里拐弯的,咕叽咕叽说了一阵把手机递给李铮云,然后双方开始了汉语普通话交流。大意是,杨宝的确是学校派过去的,让我们快些上路,要不然到学校就要天黑了。
两边算是顺利的接头了。
跟着杨宝走到长途汽车站,杨宝指着站牌告诉我们:“先坐到终点,然后上我家,明天走去学校。”回头看了看补充:“今天晚上住在我家。”
长途车上,久违的睡意困扰着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梦到了一片草原,缀满了各式野花,青草和阳光的气息攫住我的思维,我没办法思考,我看到他坐在草地上,抬头微笑着问我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你为什么不坐下来看看蓝天,多自由。我看到风从他的发梢上掠过,就好像从草尖上跳过,所有一切的声音都像是他在跟我耳语,轻轻的告诉我什么叫做幸福和自由。
天边的云洁白轻盈,我坐在他身边出神的望着云的样子,我不记得我们为什么分开,我也不记得我们分开过,我只知道看着云,时间就会停止下来,没有人会离开会变老,会慢慢的懂得什么叫做失望。忽然间,从地平线飞出一朵乌云,飞到我的头顶,电闪雷鸣间,地面晃动,草上的露水全都破碎,我想抓住他的手逃走,却头痛难忍。
他微笑着问我,渺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张开嘴想说,快逃走吧尉来,快逃吧。这里不是天堂。不是天堂。
楚昭摇醒我,诧异的眯着眼睛看我:“你梦什么呢?嘴里念叨天堂天堂的,你灵魂出窍了?”
看到楚昭一张大脸我总算是放心了,抿抿嘴,好干。于是拿出水说:“我梦到腾格尔了,唱我的家我的天堂的那个。”
“你想男人也不想个秀气点儿的,哪怕我也行啊,腾格尔大胡子有啥好的。”他见我没事儿,于是见缝插针的讽刺道。
“你是好啊,可惜今生无缘。”我装模作样摇着头,然后笑起来。
“马上到了。”杨宝回头看看座位上的我俩,然后看看他前面缠着李铮云的孙雯雯,无奈的摇头。
“杨宝你上几年级?”我边喝水便问他。
“渺渺你上几年级?”他反问的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我上二年级,你呢?”我笑笑,看看这小子到底想干嘛。
“我,我不告诉你。”他睁大眼睛看看楚昭,生闷气似的转过头。
下了汽车,杨宝让我们在公路边等着他阿爸开车过来。
杨宝是个话少的孩子。站在路边一行五人都默不作声,望向公路的尽头,天边显出夕阳的影子,有种让人感动的美。但是如果车子再不来接我们,那只好站在这里喝西北风了。有点儿饿。
在最后一缕夕阳快要消失的时候,一个小皮卡出现在我的视野中,除了杨宝,所有人都欢呼了一声,杨宝的阿爸从卡车下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憨厚一笑:“老师们都等急了吧?快上车,草原上的羊要新鲜的吃。”
我笑嘻嘻的看着这个皮肤黝黑的大叔,亲切感油然而生。把行李往卡车上一扔,首当其冲的爬上了卡车,楚昭也跟着我上了车。孙雯雯拉着李铮云的手,不乐意的看看我和楚昭,我明白了,她不想坐在卡车上。的确,坐在卡车上的,不是公主。
公主得坐在南瓜马车里。
只听李铮云很识大体的劝导:“就坐一会儿就到了,委屈一下。你这样子,会让杨宝笑话的。”
“多脏啊,而且风那么大,会吹干皮肤的。”她眨巴眨巴眼睛。
“那你坐车里我阿爸身边。”杨宝边说边大步走到她身前,三下五除二的就上了车坐到我和楚昭身边。李铮云把孙雯雯的行李扔到车上,自己也上了车,雯雯关好车门,杨阿爸喊了声“抓紧走咯!”车秃噜秃噜的就开了。
车一走起来,我才意识到为啥杨阿爸要让大家抓紧。因为720度全方位震动加上九十迈的速度足以让一个健康人的五脏六腑出离身体,颠地人上下眼皮直打架。我把头伸向外面看,才明白过来为啥这么颠儿——阿爸就没走公路,我们正行驶在一片草原上,这个时候这个感觉,如果来点儿农业重金属就更加应景了。
正自己想的乐吱吱的,忽然听到手机响。
接通电话。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渺渺。”
“喂喂喂~~~”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颠儿的,我的语调不能保持平顺。
他轻笑一声:“你那边什么地方?真闹腾。”
他顺理成章,我失语半晌。
“喂?你在没在?你换了号我打听了一圈才联系上你的。别不说话。”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暖平静。
“我在~~~内~~~蒙古~~~草~~~原上。车上~~~很颠儿~~~我~~~说不清~~~”
“那好。你下了车给我打来。”尉来夹杂着笑声说完挂了电话。
留着我傻乎乎的吹风。
是他。是他?真是他!
缓过神的时候发现楚昭正斜着眼睛贼笑。
“是~~~尉来~~~来~~~吧~~~”
“嗯~~~吓~~~我~~~一~~~跳~~~”
“幸~~~福~~~吧吧~~~你~~~就~~~”他露出牙齿笑,灿烂的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让我们此生还能相遇。虽然是通过电磁波这种看不见摸不着貌似没底儿的东西。
我想着想着就十分的傻兮兮,忘了正在身边的杨宝李铮云孙雯雯。动情的哼起草原名曲《套马杆》。
套马地汉子~~~你~~~威武雄壮~~~~
“你别~~~唱~~~难~~~听~~~”李铮云一脸鄙视加痛苦的阻止我。
“不让~~~唱~~~我~~~偏~~~唱~~~”我继续吼“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
你~~~的~~~心~~~海~~~和~~~大~~~地~~一~~~样~~~宽~~~广~~~”
得意的唱完我还伸出双手热烈的拥抱蓝天。哈哈大笑一阵,只见楚昭痛苦的捂脸,说:“你~~~疯~~~了~~~吧~~~不~~~认~~~识~~~你~~~”
我坐在把我颠儿的七荤八素的卡车背上,忽然觉得全世界就像是一个舞台,正在各地各处上演着一出出的喜剧。也许阿富汗,也许巴勒斯坦,也许老挝,也许南极,正有一个女孩也许姐姐也许阿姨也许大婶也许女企鹅也正在经历我此刻的心情。
草原上很难辨别方向,只能通过太阳的位置大致确认自己是否绕过圈圈。下了车,杨阿爸很热情的跟我们介绍他的家:三个蒙古包,两圈羊,一只牧羊犬,还有一只看家的骆驼。没错,是骆驼,而且是看家的骆驼。
骆驼同学看到人类显得颇激动了些。撒开蹄子往我和孙雯雯身上扑,上来就一通舔,一点儿也不可爱。
杨阿爸看到骆驼的猥琐样子,笑眯眯的自言自语:“哎呀,没到发情期,怎么了?”众人听到都笑,除了杨宝这孩子绷着脸。
杨阿爸安排我们男女各住一个包,众人先去安置行李,然后开饭。
我着急着要给尉来打电话,然后躲在蒙古包的后面把号码拨回去。
“喂?是渺渺么?”尉来的声音喜悦笃定。
“对,我申请的内蒙古支教,今天刚刚到。刚才车上太颠儿了。”
“我回国了。”他报告的语气,内容却着实吓了我一跳。
“你还没毕业啊。你怎么就?”
“我提前毕业,上周答辩完。我家人都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任性?”他仿佛自问自答的继续说:“我知道你一定听说了,而且,雪晴她还找过你。”
一听到雪晴的名字我一时间失语了:“你都知道了。那你回来了她怎么办?”
“她?所有这些事儿都是她自编自导自演的,她只是想让泰通垮掉。”尉来哭笑不得的解释道:“她先接近我和我妈,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利用媒体做这个假新闻,都是计划好的。最让我没想到的,是她会去找你,利用你。虽然她戏演得很真,但是她跟我说你的反应时,我就确定了她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企图才这么做的。”
我听闻如晴天霹雳,为什么人心会这么险恶,甚至让我恶心?
“你对她这么好,雪晴……她为什么?”我不愿意相信,也不想剖析。
“人若是被仇恨蒙蔽了再温暖的人心她也不会有感觉。她的算盘打得很精,如果我们订婚,然后她就能拥有泰通的股份,进一步复仇;如果我不和她订婚,她就会利用媒体给泰通施加压力,恶意炒作影响泰通的发展,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对泰通已经太熟悉了。哎……我妈已经让她离开泰通了。”他叹气惋惜:“本来以为,是善缘。可惜人心受不了试炼。”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我重遇尉来的喜悦被这些话冲的没了踪影,淡淡的一片微凉爬上心头。
“我当然不愿意做违心的事情,更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别人控制了。所以我回来找你。”他顿了顿,换上了轻松的语气:“既然欧阳雪晴都不值得我去维护了,我跟我妈的合约自动解除。我现在跟公司彻底脱离了关系,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了。你不会放弃我吧?”
“考虑一下了。”我故作沉吟。
“我打算在这里先找一个工作。等你毕业,我们再做打算。”他这句话仿佛是笑着说的。
我听到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想到他的笑意,自己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那边儿风真大。”他忽然说。
“嗯?是,而且,天也很蓝。”
“我也想看看蓝天。你住哪儿?”
我大概描述了一下这里的方位和环境。尉来静静的听。我说着,风吹过耳边,忽然想起多年前雪晴问的那句:如果有一天,要你在我和尉来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选谁?
心中一个激灵,话便脱口而出:
“雪晴,该怎么办。”
“你还是这么关心她。她当然有她的办法,这么会利用自身优势的一个女孩,这些年,她能力长了不少,有的是靠山。”尉来戏谑的语气还是传来丝丝无奈。
“我们之间总是夹着个欧阳雪晴,真是……”他叹气:“还好我回来了。不然你身边的人也不会让我轻易联系到你。”
“你什么意思?”听他说话语气,仿佛醋坛子打翻了。
“李铮云。上次……算了,不说这些了,多亏了明薇,我找到你了。把工作确定后,我过两周回去内蒙古找你。等我。”他简单的两个字,听起来不容置疑。
“好。不说了,你的话再好听我也要吃饭了。真饿啊。”我轻笑了一声,继续道:“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他柔声说。
挂了电话自己仍在原地出神的想。
年少的时候我们总想飞的很高,其实现在都还在地上行走,奔跑的也没有几个。雪晴,你为什么就不能满足呢?仇恨就那么重要么?
正想着,忽然觉得背后一阵热气,缓缓转过头,一双硕大无朋的毛毛眼离我就一个巴掌的距离,两只大鼻孔还在“嗤嗤”冒着热气。
骆驼君!
你要不要这么吓人啊!
“开饭咯!男娃女娃快来吃饭!”杨阿爸一声吆喝,我跑过去和他们集合去另一个包里吃饭。杨阿爸一脸笑容堆成褶子,和杨宝的黑脸形成鲜明对比。李铮云就像杨宝多年失散的兄弟一样保持和杨宝统一的表情,孙雯雯挽着他的胳膊好像都没让他开心起来。楚昭冲我眨眨眼,悄声说:“一对璧人。”
我也附耳说:“别忘了谁是始作俑者。”
“你幸福了,人家怎么办?”楚昭吐吐舌头,不怀好意的问。
“他也幸福着呢。”我笑着说。
这是句真心话,雯雯对他真心实意的好,为他吃醋,为他受委屈,还忍受他的黑脸。多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