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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暗夜嘱令曼夕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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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凉如水,一轮皎白的半弦月早已被浓重的云朵覆盖,天空一如被打翻的上好端砚,墨色泼洒,浸染无边,天幕少了星光的点缀,多少添了几分黯然与阴沉。
恰逢子夜,人们早已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熄灯入睡,酣畅梦中,此时一座破败的院落内,却是另一番牵动人心的景象。
两名女子站在漆黑的夜色中,长发如带,随风飞扬,其中一名身穿一色烈艳的红,红的刺目,红的妖娆,红的惊心动魄,宛若一朵开在妩媚的夜里的芍药,高挑的身形,紧身的衣裳,诱人的曲线,紧紧地吸引住人的视线。略显颓败的老树掩映下,是女子完美的侧脸,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于风中扑朔,白瓷般的肌肤上是涂抹了绡红胭脂的唇瓣,如此,以为角色美人便是仿若花朵一般绽放于眼前,绽放于张狂而娴静的夜色中。
而另一位女子的装束则截然相反,一身素绢纱裙,在凉风中略显单薄,却也显出纤腰楚楚,弱柳如风的娇态,净白的面孔带了几分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只是,这样无月无星的夜,恰给这应是倾城的人儿抹上朦胧的色彩。再一次晚风吹拂的瞬间,鬓上碎发被吹散,女子便是自然地伸出莹白的手,轻轻地把发丝别在耳后,此时此刻,若是眼力稍好而且心思细腻的人,定会发现她纤长的手指上,已随岁月的消逝而生出薄薄的茧子。
这时,红衣女子淡淡开口道,“雪儿,你这一段时间在唯倾临羽观察的情况怎么样?“口气虽极为淡然,吐出的话语依然似被裹了一层芍药的芬芳,叫人难以忘怀。
素衣女子略一抱拳,亦是口气清冷僵直如背诵诗文般,“回主子,近两个月来唯倾临羽不断的有来自各地的人捧场,而且都是身怀一项绝艺或身份显赫的人物,但是,属下发现流羽轩头牌遗月和七皇子潇钦痕以及枕泉剑庄秦洛、墨夜书斋胜雪公子走得及近,怕是……”
“呵,行了,我知道了,倾颜苑新晋的姑娘宁容你还需防着点,她的心机多,城府深,另外,我会在暗中助你的。”
“谢主子。”一句话领命并且谢过主子,素衣女子便是头也不回地施展轻功跃过墙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此时,整座院落里只余了那名红衣女子,单人临立,越发显得孤单与冷清,在这样一个没有丝毫月色的夜晚,似乎更容易把心里的那份念想与怨恨勾出,女子痴痴地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脸上的表情却看不真切。之在下一刻晚风来袭之际,女子足尖一点,便悄然离去,散乱的风中,只找寻到一个“潇”字的悠长尾音。
毫无疑问,自中秋之夜宁容的登台献艺之后,便是凭着自己的天姿国色和出众才艺夺着众人的芳心,从此身价倍涨,厢房由原来的三层跃到了五层,这对倾颜苑的姑娘们来说自是又嫉妒又羡慕,为此,宁容倒是招来了不少殷勤献媚和白眼相待,只是越是这样,这宁容越是过得风生水起笑脸迎人。
是日,依旧是秋风飒爽凉风习习,渐入冬季,连阳光都变成了难得的奢侈品,午后的时光,宁容从睡梦中醒来,虽是小憩了不到半个时辰,却也感觉整个人清醒有神多了,唤来婉儿为自己梳妆打扮,扎了一个小巧的圆翻髻,脑后的发丝随意披散发间,簪一支翠烟罗玉钗,胭脂淡点,柳眉轻画,再着一身弹花秋锦长服和绣衫罗裙,整个人显得清新脱俗娇颜如花,却又带了点初醒的慵懒与悠然,如此妙人儿,倒是走到哪儿都能吸引别人的眼球。
妆罢,宁容端坐在梳妆台前,望着八宝铜镜中自己的绝美容颜,问向身后随侍的婉儿道,“婉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姐,如今已是申时一刻了。”身后的婉儿恭敬道,高挑的身形掩映在铜镜中,照出不盈一握的小蛮腰。
宁容对镜浅笑,晶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些狡诈,“你随我去染雪阁,我要看望一下雪妖姐姐。”
于是,二人便是迈着小巧的步子慢悠悠来到七层雪瑶的厢房染雪阁,宁容站在精致的镶木金漆房门前,轻轻抬起纤细的手敲击门扉,手臂晃动间连带着手腕上的玉镯都发出细微的声响。
此时,从房内传来雪妖那清丽悦耳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宁容闻言便是推门而入,极迅速地扫视了周围一圈,视线所以之处是昂贵的青花瓷瓶等各种古玩和舒适的家具,以及质地上乘的窗帐纱幔,眼中一闪而过燃烧的妒火,却转瞬笑脸迎上坐于圆目凳上的雪妖,“雪妖姐姐,我来看看你。”
雪妖略一愣神,便迅速答道,“我还以为是萍儿回来了,不料是宁容妹妹。”
“呵呵,今日恰巧宁容午睡醒来,闲着无事便想来找姐姐聊聊天。”宁容微笑着回道,却也不忘打量眼前这个倾颜苑花魁的容貌。只见今日雪妖着一件琵琶襟上衣,搭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简洁的百合髻上独插一支桃木簪,虽是极为简单的装束,却因着雪染清辉的丽质容颜而丝毫不显寒碜,果然,能当上这唯倾临羽花魁的人,定是不可小觑。
雪妖淡淡望向眼前风姿秀然的宁容,只一个眸中的暗光,她便知来者不善,打起十二分精神,雪妖不露声色地微微一笑,“妹妹别光站着了,来坐下。”说着便是佯作起身去搀扶宁容。
宁容见此便是恭敬不如从命,款款步行到桌旁坐下,嘴里打趣道,“姐姐平常都做些什么呢,不会闲着无聊吗?”
“呵呵,妹妹是刚来没有习惯,除了平时训练外,也可以做做刺绣赏赏花,或者和姐妹们唠叨下家常行行酒令之类的,如此,便也不会觉得闲着慌了。”一句话不仅强调了自己做花魁已久的地位,也如一位亲切的姐姐般悉心教导,姿态独高而不失亲和。
“哦,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甫一开口就吃瘪,宁容心里暗暗沉了下,“那……”
一句话还没说尽,便传来了侍女萍儿的声音,“姑娘,您的燕窝雪耳粥炖好了……宁容姑娘,婉儿……”
“妹妹今儿个来找我谈天,你把粥送上来,再备点茶水果点招呼客人吧。”
“是,姑娘。”萍儿领命后,便端着食盘往桌边走来。
不料一旁站了良久都没有做声的婉儿突然开口道,“萍儿,让我来帮你把。”边说边伸手稍稍使劲拿过食盘,哪知萍儿一个没握紧,婉儿这边又一个不小心,于是伴随着四人的惊呼声,食盘砰然落地,满满一整碗晶莹可口的燕窝雪耳粥洒在了绛红昂贵的地毯上,只是一瞬间,地毯上的银丝富贵牡丹纹全部变成了浓重的黑色,众人见状,皆是有些乱了手脚,萍儿和婉儿惊呼一声有毒,然后慌忙下跪道歉,场面一时混乱不清。
而宁容,却是吓得脸色透出不一样的白,只呆呆看着那地毯上乌黑的银丝,心里恐惧而疑惑。
倒是雪妖略为镇定,瞟一眼脸色苍白的宁容,心下似乎也猜了个七八分,轻捏一下手中的绢帕,便冷静地唤萍儿去把靑娘叫来,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事实谁做的,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总是要禀告靑娘,让她为自己做主,调查清楚下毒的主谋。
只稍一会儿,萍儿便把靑娘招来了,但见靑娘的眼神犀利地扫过每一个人,然后视线停留在那碗所剩无几的燕窝雪耳粥上,脸上是愠怒的表情,却也没有完全发作,只是径直走到桌旁的圆木椅上坐下,手大力地一拍桌案,语气威严冷然道,“谁来给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于是,雪妖煞白着一张惊吓过度的脸,强作镇定地把事情经过诉之靑娘,也就短短半盏茶时间后,靑娘才又看了大家一眼,仔细观察每个人的表情,随后严厉地对自己的贴身丫鬟道,“你去把唐大夫请来,快点。”这严厉看似是针对丫鬟,在场的人却都知道,这份严厉是对着自己的。
待丫鬟走后,靑娘才又铁青着一张脸道,“今日这事要是让我查出来是谁做的……她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众人闻言,更是煞白了一张脸,雪妖的眼里还含了委屈的泪水,看起来甚是楚楚动人。
等到唐大夫从医馆匆匆赶来,屋内的一片狼藉早已被收拾妥当,剩余的燕窝雪耳粥也被装了起来,只是地毯上的乌黑依然刺目,靑娘见唐大夫到来,便是稍为缓和了神色,“唐大夫,你帮忙看一下这燕窝粥里有什么药物。”没有说是什么毒,只是不想去点破,这里的个个都是聪明人,又怎会不知能使银丝变黑的是毒药呢?
唐大夫闻言便也不做客套话,自己和靑娘也是旧相识了,不必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于是坐下认真地检查碗内晶莹可口的燕窝雪耳粥,只片刻的功夫,唐大夫便是紧蹙了眉头,“靑娘,这粥里……”似是不敢直说,怕触犯了这唯倾临羽的禁忌。
“唐大夫且说便是,不用犹豫。”
得到了靑娘的首肯后,唐大夫轻捋一把略微发白的胡须道,“这粥里加了曼夕散,是一种能够致人毁容的毒药,这里的分量虽不大,但依旧能使面部红肿生疮。”
众人闻言更是一惊,脸上表情各自变化。
“曼夕散 ……”靑娘嘴里默念了一句,看了雪妖一眼,便道,“你们四人先出去,这事我会调查,自会给雪妖一个公道,只是——以后别再发生这样的事。”
于是,雪妖和宁容两对主仆相伴而出,脸上却都是余悸未消,心中忐忑不已,宁容自进倾颜苑来,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
一旁雪妖看了,却是体贴细心道,“妹妹莫怕,还好着粥打洒了,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姐姐以后千万要小心啊,今天这事似乎是针对你的,姐姐可记得有得罪什么人么?”宁容一转煞白的面容,对雪妖悉心叮嘱。
雪妖听闻,便是停住了脚步,认真地思索了下,才缓缓道,“没有。”
“我家姑娘平时对人那么好,怎么会得罪人和人结仇呢?”萍儿早已忍不住插嘴,一副为自家主子道不平的样子。
“萍儿,”雪妖稍稍厉喝一声,止住了萍儿的话语,转身又对宁通道,“妹妹别担心了,我相信靑娘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