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靠岸》水妖阡陌

2、第 2 章

　　Part6
　　听你今生的故事。他淡然的说。
　　我点一支more,吸一口后缓缓的吐出。
　　今生。
　　有的时候，我会忽然发觉当前发生的片断似曾相识。这样的情况遇多了，我常常会不自觉地问自己，为什么？冥冥之中，是什么在指引着自己走着既定的人生？
　　感情是一座牢笼，受困着的是千千万万心甘情愿跳进去，然后用或长或短的时间学着觉醒等待释放的凡尘男女。芸芸众生，大千世界，却又只有多少人能看透？即使看透了，不进去经历一番生死轮回，来一趟世间又岂不可惜？
　　只是这世间受命运捉弄之事何其多！谁是谁非，谁幸福谁孤独，谁表面快乐却暗自垂泪，谁知晓谁又茫然。于是，错过的错过，遗憾的遗憾，而寂寞的，依然寂寞。
　　无数的离开让我一无所有。不变的是，寂寞如影相随。逃不开，挥不去。
　　半夜三点四十五分。我准时从梦中惊醒。然后。失眠。如同茶醉。
　　茶醉和酒醉完全不同。酒醉的人稀里糊涂，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茶醉的人则是醒着的，只是脑袋里一片混沌，麻木空虚的混沌，眼神空洞，精神恍惚。
　　脱光衣服。走遍房间每个角落。换过各种姿势。依然清醒。
　　清醒是一种痛苦。尤其是对于不聪明的女人。
　　那时，言生告诉我，其实这条手链是亚伦送你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让我知道。
　　我想要一个勇敢的男人。一个敢于面对自己情感的男人。亚伦不是。连自己的心意都怕表现出来。
　　为什么不等他？言生不甘心的问。
　　为什么要等他？我反问。让别人等待的人是最不负责任的。自己一走了之，所有的思念留给守候的那个人。从很久以前起，我就不再等任何人了。这是对我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
　　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聪明，什么时候该当笨蛋。可惜，我不愿意当笨蛋，却又害怕看破一切之后的寒冷。于是，我选择逃，带着寂寞，逃到天涯海角。
　　突然有一天，我知道人生的结局。在无数的幻象里，未知才最可怕。
　　其实那是每个人都会到达的终点，各人不同的，只是那一段路，说到底，都是殊途同归。
　　我下定决心，去找亚伦。
　　你过的好吗？我呼出刚吸入的潮湿，用暖暖的声音说。
　　好，你呢。亚伦眼中灼灼。
　　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夏初的风吹来一点茉莉香。我嘴角微微上扬。
　　你……去哪？什么时候走？亚伦有些失措。
　　南京。马上。我抬头，鸟群就那么寂静地飞过。
　　我送你去车站。亚伦极力掩饰声音中的落寞。
　　好。我们穿过淮海路，两旁是无数的婚纱店。
　　我还要上班，先走了。亚伦转过身，疾步消失在人群中。我抓起手里阳光的边角，一种宁静像花的芬芳奔进我的嘴唇和滚落的泪水里。

　　Part7
　　然后呢。外国男人问。
　　然后我就回来了。我平静的说。外滩的盛世繁华敌不过芙蓉园的一树烟花。
　　甘心吗？本来是想怎样的？
　　我本来想告诉他我再不和他分开了，可是看见他的一瞬间，我又改变主意了。没有结局的结局，等待了多久，躲避了多久？
　　彼此固执着自己的疼痛，深究对方无可背离的羁绊吞没了多少幸福最后的希望。
　　真是个令人遗憾的故事。外国男人张开双手耸耸肩。不过，确实精彩，这包more归你了。
　　我不会谢你。我收下香烟，这是我应得的。
　　外国男人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有些人是留不住的，有些缘分是为最后的分离而存在的，如此简单的事实存在，不需要辩证，不苛求理论。临出门时，他转身背对着光线，浑身上下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
　　走好。看着他走出门，我突然觉得很困，一股睡意铺天盖地的袭来。

　　Part8
　　哎！醒醒。我睁开眼，程在轻轻的摇我。你真把这里当旅馆啊，快起来，我还要做生意呢。
　　糟糕。我一跃而起。我今天有事，先走了。说着便冲出门去。
　　喂，你的东西，程在身后喊，我没有回头。

　　傍晚时分，我来到Dizzy。
　　你来了。程抬眼看了看我。早上赶着去投胎啊。
　　是啊，不过迟到了，还要等很久才能投。我丝毫不在意他的话，波澜不惊的回答。尔后沉默。
　　有什么事吗？程凑过来。
　　前些日子体检，我的胃长了肿瘤。
　　什么?!程放下手中的杯子，惊异的看着我。
　　别担心，今天观察报告出来了，只是良性的血管瘤，不是癌。我瞥了程一眼，大惊小怪的。
　　亏你说得那么镇静。程伸出手指戳戳我的脑袋。
　　我不是镇静，只是觉得开心也是一天，伤心也是一天，何必跟自己为难。我粲然一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直到知道结局的时候，人才变得勇敢，可是命运还是跟我开了个玩笑，现在，又要懦弱的活着。

　　Part9
　　哪儿那么多感慨，今天等你讲故事的人都来了，你快去吧。程递给我一瓶水。
　　昨天我的烟呢？我问程
　　给你给你。程扔给我一个纸包。我又不贪污你的。
　　我打开纸包，除了几支烟外，还有一个小硬纸盒。这是什么？我问程。
　　我怎么知道，你早晨抓在手里的，我就给你包在一起了。
　　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有些人注定要在某个时空的交错点相遇，然后擦肩而过。即使不老不死如我们，也逃不出命运的轮回，甚至必须眼睁睁的等待明明知晓的结局，无力更改。
　　既然无力更改，那就好好活着吧。”
　　后面是我看不懂的几个字符，大概是落款吧。
　　我释然的笑了，继续去给客人讲故事。这些客人一部分已经是老听众了，其中有个女孩最积极，每次她都缠着我多讲一点。讲完之后，她还是意犹未尽的不愿离去。
　　“你拿着什么？”她看到我手中的卡片，好奇的问我，“没什么，一张卡片而已，”我递给她们看，“咦，”她发出奇怪的声音：“这是古埃及的文字啊，不过，”
　　“不过什么？”我追问她，
　　“不过这种文字现在几乎已经失传，而且这里写的是一位神的名字。”她迟疑了片刻，“是死神，阿努比斯。”

　　Part10
　　你这些故事都是自己编的吗，还是也有真事？女孩问我。
　　呵呵。我笑而不答。
　　故事里的事，up to you.

　　走出Dizzy,夕阳的余辉洒遍大地。
　　放学归来的孩子唱着熟捻的歌谣排队走在路上，一些人好奇地朝被夕阳浸染的我张望。
　　我长长的出一口气，感觉很快乐。快乐地窒息，快乐地死亡，快乐地等待下一个轮回，在那里，有我的约定，一个关于一生一世的约定。
　　然后，我闭上双眼，我抬头看天，只是不想让泪水，泄露我眼中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