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擦肩而过 ...
-
嚓嚓声自头顶传来,两人相视一眼,躲入岩下。
“暗号是什么?”
“拉绳一下,未死。”
“死了如何?”
“放信号,拉绳三下,带头颅上去。”
澹台凌傲将两个死人丢到一边,燃放信号弹,一朵墨花在高空绽放。
快到崖顶时,上面传来迫不及待的声音:
“把澹台凌傲带上来了吗?”
虽然带着嘶哑,但分明就是澹台凌野,他不见到澹台凌傲的人头绝不放心。
澹台凌傲大喝一声,抱起风无涯一个纵身,攀上崖顶,就势一滚,落于崖上。
未及落地,风无涯手一扬,澹台凌傲剑一挥,两人同时出手,攻向敌人。
澹台凌野一群人似乎早有准备,脸上的黑布还未揭去,迷药的作用发挥很少。而且附近的草丛中也传来人声。
冲在前面的风无涯暗道:坏了,有准备。
风无涯一个倒翻,又滚了回来。
澹台凌傲立马挡下前面的攻击,冲到风无涯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澹台凌野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勾结外地,陷害本王。”
“哈哈哈……”
澹台凌野狂笑不止。
“澹台凌傲,你死到临头还敢来教训我。什么嫡子,什么庶出,我这个庶出今天就让你这个嫡子跪地求饶。”
澹台凌野是真的发了狠,他守在悬崖上两天两夜,不见到澹台凌傲的尸体决不回去。
他双目赤红,眼神狠辣。
“休得猖狂。你以为我会让你束手就擒吗?既然你先出手,就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呸!你所谓的兄弟情义就是骑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澹台凌傲,你太自负了,你从来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当我不知道,你早已安排好人马,就等着什么时候除去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天我一定要你死。”
说到最后一句,澹台凌野已是从牙缝中咬出的,切齿之恨。
“澹台凌傲,上马!”
躲在后面的风无涯不知什么时候弄来一匹马,带着澹台凌傲躲过澹台凌野的乱箭,冲出包围,直奔前方而去。
风无涯带着澹台凌傲策马狂奔,十几匹马在后面穷追不舍。
风无涯紧贴着马背,耳边狂风和呼啸而过,背后箭雨密集而来。
前面一个拐弯,风无涯感到背上澹台凌傲震了一震。
一过拐弯,背后一轻,风无涯回头一看,澹台凌傲已摔下马去。
风无涯勒住马,飞身而下奔到澹台凌傲身边,扶起一看,背上、腿上各中一箭,伤口发黑,是毒箭。
后有追兵在即,前有毒箭攻心,情势紧迫万分。
“然儿,快跑!”
澹台凌傲已陷入极度昏迷中,但犹不忘让风无涯快跑。
风无涯鼻子一酸,迅速喂药、拔箭、剜肉、上药,一气呵成。
“澹台凌傲,你的深情,让我用命来偿吧。”
轻轻拂过澹台凌傲的眉眼。
风无涯脱下澹台凌傲的血衣穿在自己身上,又把澹台凌傲拖进草丛中,掩盖好。
剧烈的疼痛让澹台凌傲模糊的张开眼,他的耳边除了风吹过草丛的声音,还有一个温柔而又甜蜜的声音在风中忽远忽近。
“澹台凌傲,陶然永远是你一个人的然儿。”
模糊的视线只能捕捉一个奔驰的身影,衣袂翻飞,发丝轻扬,那个背影后,有无数的魔鬼在追赶,那是他的……
澹台凌傲嘴唇动了动,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再次昏迷过去,而且不愿再醒来,若醒来必会生恨,因爱生恨,因牺牲而恨。
……
前面是一片乌压压的森林,风无涯毫不犹豫地策马奔了进去。
风无涯几次出来都不是白出来的,她一方面察看附近的地形,一方面准备逃亡的工具。前面的森林是澹台国有名的迷雾森林,终年雾气弥漫,中有沼泽,进去以后分不清东南西北,陷进沼泽必死无疑,进去的人没有出来的,被称为“死亡之地”。
可叹种种准备只为换得一次活命的机会,终没想到一向惜命的她竟是自己抢着奔向死亡。
吁吁……
十几匹马在森林边停下,徘徊不前。
“公子,前面是迷雾森林,我们不能再向前了。”
澹台凌野已红了眼,不顾一切:
“不行,见不到澹台凌傲的尸体谁都别想回去,给我进去。”
正说着,森林里传来马的嘶鸣声,滚石声,中间夹杂着人的喊叫声。
在马群之后的澹台凌野听到声音驱赶着前面的人往里进,他自己也跟了进去。
不多大一会,森林的上空飘散着杂乱的声音。
“撤,快撤。啊!”
“快撤!滚开!别拉我!”
“救命啊!救命!”
“公子!救我!”
“滚!”
……
轰隆隆,大地一阵晃动,迷雾森林的一角被乱石盖住,一切归于平静。
“二公子,二公子,”
“王爷!王爷!”
……
澹台凌傲只觉耳边乱的很,有哭声,有笑声,嗡嗡的,他皱着眉,不耐的睁开眼睛。
眼睛所望之处,一个纤弱之人骑着骏马白衣翩然而来,可能是骑马之人骑术不精,奔到跟前时,一个不稳落下马来。
“然儿!”撕心裂肺的叫声,澹台凌傲飞身而起,在那人落地的一刹那接住。落地时,他觉得头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昏迷之前他还含着笑:幸好,她没事。
那飞驰而去的身影成了澹台凌傲的魔,爱恨交织的瞬间他只想救起那个人,不惜一切代价……
“表哥!表哥!……”千姿雪扑在澹台凌傲身上大哭起来。
千姿雪是跟着澹台凌傲的手下而来的,山路难骑,摔下马时竟被自己心爱的表哥所救,什么样的少女都会心碎吧。
澹台凌傲是在澹台凌野知道的布局以外又布了一局,但是他没想到澹台凌野竟然知道,虽然不是全部,但也拖延了救他的时间,差点要了他的命。
跟随澹台凌傲的手下孟付东而来的还有澹台国的四皇子——澹台羽然。
那次秋园游以后,澹台羽然更加肯定澹台凌傲,此人不可小觑,他正想拉拢澹台凌傲,所以对他的举动甚为关注,因此才知道今天的事情,跟着而来。
只是看着“呜呜”大哭的千姿雪,他有些疑惑,既然千姿雪在他们后面而来,那那个和澹台凌傲一起遇险的人是谁,澹台凌傲昏迷之中一直叫的“然儿”又是谁,当然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有谁会在意假冒伪劣的产品呢。
“风儿,为什么又会想起你!”
淡淡的风吹过,吹向远处乌压压的森林。
天地间织起一副雨帘 ,朦胧而又恣意,忽弄忽淡的雨雾中有妖魔张牙舞爪。
风无涯觉得浑身都疼,特别是头,头疼欲裂。脑袋陷入乱石的夹缝之中,身上压着石块,耳边只有冰冷的雨声,睁眼一片漆黑,雨点像密集的箭雨不放过身上每一处。
黑暗和恐惧侵蚀着风无涯的每处神经,谁能告诉她:她,是谁?!
她失去了记忆,完全的记忆。
更加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
眼前一会儿有模糊的亮光,一会儿又漆黑一片。
她的眼睛,失明了。
因为在落马时,头部撞击到石头,虽然没有丧命,却是失去了记忆,同时脑部淤血压迫视神经,导致她间歇性失明。
有一瞬间她想就这样吧,默默死去,无牵无挂。
身体的本能却让她再次做了起来,斜靠在湿滑的岩石上,将头埋在臂弯之间,微微顺气。
虽然表面上,风无涯柔软如风,但她从来不是个怯懦的人,更不是个当事情摆在面前时会退缩的人,只是现在的她委实有些心凉。
眼前是乱石下黑马狰狞的死态,背后是弥漫着毒气的森林,她身上仅存的就几个药丸,可能连这森林的边都没摸到就死了,天上是连绵不绝的雨瀑,身下是乱石纷纷,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抹去脸上的雨水,风无涯含泪一笑,那匹马陷在沼泽里,又被乱石砸死,而自己却好好地,这不是上天在眷顾自己吗,又怎么能自我放弃呢。
她不知道是,若不是这冰冷的雨水激醒她,她会真的长眠此处。
还好,那匹马就死在沼泽的边缘,风无涯把马上的东西取下来,她惊喜地发现,里面竟然有绳索。
为今之计,只有从这滑坡的山石攀岩而上。
还有别的办法吗,没有,谁让她如此幸运又如此不幸地一路冲到迷雾森林的深处呢。
后面是必死无疑,前面,嗯…也是死…
当自然彪悍无比时,所有的计谋全都不堪一击,唯有意志和精神。
天意弄人,路痴往往能走出错综复杂的迷宫,正如傻子往往会长命百岁。
如果风无涯真的从迷雾森林而过,那她真的会陷在泥潭或是中毒而死,退一万步说,她能活着走出迷雾森林,那么就会遇到守在森林边缘的澹台凌傲的部下。
这只是假如,如果她能出去,她就是神,她不是,所以出不去。
她选择了高山,一条生而艰险的路。
不知道要有多大的幸运才能爬到山顶,风无涯恭喜你!
当她看到近在咫尺的山顶时,她以为她到了,当她爬到山顶看到绵延起伏的墨色山脉时,她的眼睛有些模糊,再当她看到山脉之间连接的铁锁链时,她又升起希望,铁索相连山脉,必是有人烟的去处。
她的心情忽喜忽悲,在希望和失望之间起伏,这并不是好现象。
黑黝黝、沉甸甸的铁锁链悬空微荡,铁链的两头都有供人爬越的滑轮。这种铁链在山脉较多的地方并不新鲜,铁链衔接山脉,可以省去很多攀爬的艰险,当然这也不安全,特别是这样的暴雨天气,可是风无涯已无退路,她更不敢停下,她害怕一停下来就再也走不动了。
她的眼睛时而漆黑一片,时而模糊不清,仅在能看见的时候一直走,一直走。
有一次,她在铁链的中间,忽然之间,眼前一暗,彼时她一只手正在调整背后包袱的位置,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不堪重荷的心脏狂跳不已,她在悬崖之上,半空之间,四肢僵硬地抱住铁链半天之久。
还有一次,她刚刚走过一段平坦的山路,身后立马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回头一看,一条泥龙从山顶呼啸而下,石与水和泥的混合,顷刻之间,山洼移成平地。
她镇静地转过头来继续赶路,走了半天,前面的景物不变,她才发现她根本早已瘫软在地上,一步没动。
……
要死了吗?看来我是真的要死了。
风无涯趴在雨水中一动不动,已经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了,没有知觉了。
死了会去哪儿?是冥界吗?呵呵,那也不错吧,人人都说轮回之苦、轮回之苦,下辈子,我再也不轮回了,就在地府当幽魂,无知无觉,四处飘动,没有寒冷没有饥饿没有纷争。
前面是什么,白茫茫的,不是在下雨吗?怎么起雾了,好浓的雾啊!谁在叫我?是谁?你是谁啊?好大的雾,嗯,慢慢走吧。
咦,怎么有小孩的哭声,怎么一直哭,没有大人吗?对不起啊,我去看一下就回来,这孩子的哭声太令人心酸了,待会就回来哈。
风无涯打完招呼就往回跑。
“呜——,好冷。”
还在下雨,那刚刚是谁,是谁在叫我,我明明听得很清楚的。
咦!真有孩子的哭声。
穿过乒乓的雨声中,一声极细的啼哭声时断时续。
身体和心理都频临崩溃的风无涯,在听到这声啼哭后,心理反而升起一股热气,她扶着岩石踉跄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
在山顶较为平坦的地方,一间低矮茅草屋在大雨中摇摇欲坠,看这形状应该是山神庙一类的。
果然,声音自这儿传出,在哪儿呢?风无涯拜了拜山神,把手伸到山神的背后,果然有个布样的东西。
像夜一样纯黑的襁褓,微微翻着里边,而里面却是像雪一样刺目的白,在这诡异的襁褓中一个比襁褓里面还要苍白的婴儿,冰凉的小手,泛青的脸色,紧闭的双目,微弱的气息。
风无涯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婴儿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风无涯微微一笑,一个被人抛弃,频临死亡的小生命。
“你我同病相怜,不如做个伴吧。”
“然儿!不要!”一声痛苦的低喃自雕花的大床上传出。
“表哥,你醒了?”
推门而进的千姿雪一下子扑到床上。
澹台凌傲按了按头,疑惑地环顾四周。
“四皇子也在?”
澹台羽然来探望澹台凌傲,正赶上他苏醒。
澹台羽然点一下头,依旧温文尔雅,
“凌傲,你醒了就好了。你的伤势很重,不过幸好你吃了大量的珍贵之药,处理的也很及时,这些伤势才不会留下病根。凌傲真是吉人天相。”
“二公子,按您的吩咐澹台凌野的余党已肃清。”见澹台羽然说完,孟付东也急忙上前,虽然很激动,但也保持着身为武将的镇静。
“只是澹台凌野在迷雾森林失踪,手下在林外守了半个月也不曾见到有人出来。因连日降雨,迷雾森林的部分被滑坡的山石覆盖,为了安全,属下将人派分在各个要道守候,以防万一。”
孟付东撩袍跪在床前,低头道:
“属下来迟,让王爷受苦,请王爷责罚。”
澹台凌傲有些心不在焉,
“你刚刚说迷雾森林?”
似乎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澹台凌傲深深皱眉。
澹台羽然看了一眼千姿雪,犹豫一下问道:
“凌傲在昏迷时一直呼唤‘然儿’,不知此人是谁,重要吗?”
千姿雪僵了一下。
“然儿,然儿……”
澹台凌傲只觉心口好痛,他下意识地捂向心口,眼神痛苦又茫然。
“然儿是谁?!”
“谁是然儿?!”
“头好痛!好痛,然儿!?好痛……”
澹台凌傲双手捂着头部,闭上眼睛。
“快传御医!”
当澹台凌傲再次醒来时,没人再提及“然儿”。别人不说,他却记得,他找人询问,答案都是不知道,他大发雷霆。
他总觉得在他醒来后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他失去一件极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记忆是连贯的,雪儿有难,他找人冒充雪儿,想引出幕后凶手,同时一箭双雕出去澹台凌野,。老虎驮中人埋伏跌入悬崖,怎么跌的,好像是被澹台凌野射的,然后再爬上来,然后追击,然后落马,然后孟付东来了。
至于谁冒充的千姿雪,他不在意,这样的事手下自会办好,一点没有印象,蚂蚁一样的人物吧。
一切都在,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还有“然儿是谁?”
似乎只要知道这个问题,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澹台凌傲就像患了痴症,一定要弄清楚“然儿”是谁,府里上上下下无不躲避,最后还是千姿雪无限羞涩地说道:
“她就是然儿。”
“然儿”是这段时间澹台凌傲对她的戏称,她把风无涯如何在大街上作弄澹台凌傲一事说在自己身上,最后还万分娇羞地说:
“表哥还说,我是你最爱的女人呢。”
风无涯的事本来就很隐秘,千姿雪说的又很圆满,而且有全城的目击证人,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不信都难。而风无涯本来一开始就是冒充人家来着,而现在又被人冒充回来,虽然每次她都是被逼的,被澹台凌傲逼,被老天爷逼。
虽有不甘,但看着那张脸,澹台凌傲也不得不相信,虽然他的心依旧不圆满。
天意弄人,风无涯因为澹台凌傲失去全部记忆,而澹台凌傲伤心过度又关于风无涯的全部记忆。
两两相忘,错过就是错过了,无论多么遗憾,却终究不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