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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咖啡馆冤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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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宋宜书神色恹恹地穿戴整齐,没精打采地步行在南城街道上。
 
 早上,她刚睡醒,打开手机想选份豆浆油条,就先看到绿泡泡软件上10+的语音留言。
 
 “书书,上次让你加的那个陈序,人家妈妈刚才说,她儿子根本没收到你的好友申请。你给我好好解释下。”
 
 “这次我替你约好了时间地点,你必须去!就在上次那家咖啡店,地址你熟。上午八点,准时出现,对方男孩子已经答应了!”
 
 上午八点?这是当代年轻人的正常作息吗?咖啡店也才刚拉开卷帘门吧,可可豆都还没磨出来吧?
 
 要不是她昨天直播结束的早,这会儿哪爬的起得来!
 
 得亏没睡个回笼觉,不然只能请陈先生对着空气自娱自乐了。
 
 宋宜书长长呼出一口气,为自己的悲惨命运感到深刻痛惜。
 
 雾气在眼前迅速凝结,就像某个姑娘因为早起诞生的怨气实体。
 
 于是,在这个大雪微停、阴云沉闷的休息日清晨,宋宜书再一次踏入了咖啡馆。
 
 依旧是靠窗的老位置,只是这一次,她对面的椅子还空着。
 
 宋宜书点了一杯热美式,捧着杯子小口啜饮,试图用咖啡的苦涩压下心底翻涌的烦躁。
 
 咖色外套随意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只露出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内搭,将略显单薄的身子包裹其中。
 
 她很少会讨厌一个素未蒙面的人。
 
 但随着时钟指针一点点靠近八点整,宋宜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恶啊!可恶!
 
 冤枉我没加你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现在还活不见人,有没有点时间观念!
 
 “叮铃铃。”风铃声响起。
 
 宋宜书头也没抬,只当是北风吹得急促。
 
 她有些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屏幕,心里盘算着下一个作品的设计素材。
 
 “你好,你也是来相亲的吗?”
 
 一个有些体虚的男声,毫无预兆地在头顶响起。
 
 宋宜书幽怨地抬起眼。
 
 陈先生长得确实人模人样,有几分迟到而不被揍的资本。
 
 自来卷,平光眼镜,脸好看,身材修长,穿着敞怀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露出里面深蓝色的羊绒毛衣。
 
 就是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莫不是年纪轻轻就不太行了。
 
 视线再向上,宋宜书对上了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
 
 不,不,说“明亮”不够准确。
 
 是一双要喷火的眼睛!
 
 宋宜书有些蒙圈。
 
 这眼神哪是来相亲的?是来吵架的吧。
 
 宋宜书也有点想冒火了,冷漠点头:“我是。”
 
 她放下手机,皮笑肉不笑:“陈先生,现在是南城时间八点零五分。”
 
 男人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服务生适时走来,他只要了一杯简单的冰水。
 
 “抱歉,路上有点堵。而且我不姓陈,我叫许青川。”他纠正道。
 
 许青川打量了下眼前裹得严严实实,跟个小仓鼠似的女子,平静道:“那我们也不啰嗦,进入话题吧,苏小姐。”
 
 苏小姐?那是谁?
 
 宋宜书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果然如此”的了然覆盖。
 
 原来如此啊,连姓氏都能搞错。
 
 看来不通过好友邀请也是有意为之。
 
 正好,瞎猫遇到死耗子,既然对面也是个摆烂的主儿,那何必浪费彼此时间。
 
 “许先生。”她从善如流地改口:“既然咱们目的相同,不妨双方都坦诚一点。”
 
 这正是许青川求之不得的。
 
 他本就是来干正事的,根本不想和陌生人来段风花雪月的闲扯。
 
 据他分析,“墨书”很可能会出现在这家她常来的咖啡馆。
 
 就算完不成“蹲到人”的主线任务,作为老板兼顶梁柱的他,还要回工作室996的自愿加班呢。
 
 “很好。”许青川扶了扶眼镜,让它遮住去不掉的黑眼圈。
 
 他身体微微前倾,开始按“相亲一百问”的反面案例提问,尽量装作高高在上道:
 
 “苏小姐会如何对待性格不合的伴侣?或者说,你会为了对方放弃兴趣爱好吗?”
 
 这是要开一场哲学辩论会吗?
 
 原以为上一位赵先生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宋宜书十分可怜自己,又因为这人的无礼激发了更大的怒气。
 
 “呵呵,性格不合?那就互不干涉、相敬如宾。至于放弃爱好?那要看对方值不值得。”
 
 “比如有些人,对陌生人都不知道客气一点,更别说朝夕相处的爱人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古话说的没错。”
 
 她想起了上次那位赵先生对羊毛毡的评价,下意识阴阳怪气起来。
 
 许青川挑眉,立刻捕捉到了她话语里那点不屑的嘲讽。
 
 他这段时间本就诸事不顺,此刻面对故作清高的相亲对象,情绪和理智在大脑里打起架来。
 
 “值不值得是相对的。如果一方想要什么都不付出,就得到对方无条件的纵容和宠溺,那简直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许少爷读书时被讨好惯了,嘴毒的坏习惯经年累月还没改掉。
 
 他又因噩梦失眠了半宿,头脑发沉,说急了已经完全不加思考了。
 
 “给你举个例子,如果你是丈夫,你的妻子整天窝在家里,每天花数小时穿针引线,”许青川冷笑,“对家庭经济状况不闻不问,对社会发展毫无贡献,你会长期支持吗?”
 
 “都是成年人了,还当自己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啊。”
 
 他一段发言算是给宋宜书得罪了个透底。
 
 先不提这人是否故意,但相亲前不知道点对方的底细显然是不可能。
 
 按照此人现在的态度来看,不管是装蠢还是真坏,情商都低得差劲。
 
 苍天啊,这些神人都从哪里跑出来的。
 
 随家仓还是宛平南路?
 
 宋宜书胸口不受控制地上下起伏:“那么按许先生的标准,什么是为家庭带来经济效益,是公司上市,还是财务自由?”
 
 她没有选择直接甩袖走人,而是不卑不亢地回击,为的就是争一口气。
 
 告诉这个狂妄自大的男人,主观偏见要不得!
 
 “一段关系如果从一开始就用投入产出比来衡量,那不如直接签订商业合同更干脆。”
 
 “至于社会价值,”宋宜书加强了语气,用指关节重重敲了敲桌面,“阁下评判一件事的标准,只有金钱一把尺子吗?”
 
 许青川难得一噎。
 
 他很懊恼不该开头就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好聚好散的。
 
 对方也就是个小姑娘,不是什么大恶之人,自己怎么因为睡眠不足就口不择言了呢?
 
 现在收不了场了,苏小姐反应如此剧烈,言辞也这般犀利,明显有着要和他大吵一架的架势。
 
 许青川注意到她提到“公司上市”和“财务自由”时,那毫不掩饰的反感,这让他莫名想到了“墨书”直播时那种对世俗话题的疏离感。
 
 他旋即甩甩脑袋。
 
 真是见了鬼了,怎么又绕到“墨书”身上了?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试图将话题拉回“速战速决”的剧本中:
 
 “苏小姐误会了,我并非否定个人兴趣,而是讨论理想与现实的平衡。比如我,从事的动画行业同样周期长风险高,但我很清楚,不能以此作为逃避现实责任的借口。”
 
 “逃避现实责任?许先生是以什么立场来判定别人是在逃避?仅仅因为对方的爱好不符合你的效益观?”
 
 宋宜书看着面前男人甩头的抽风举动,更加肯定对方真的病得不轻。
 
 “还是说,许先生觉得自己选择的道路就格外高尚,以至于可以随意评判他人?”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火药味。
 
 两人都烦得要死,此刻遇到同样撞枪口的极品,再次怒火转移。
 
 “高尚谈不上,”许青川语气也硬了几分:“至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愿意为之承担风险和后果,而不是一边固守着小众的爱好,一边抱怨不被理解,然后……”
 
 他想起一些不快经历,顿了顿:“对潜在的真诚合作机会,抱持着过于傲慢的态度。”
 
 宋宜书心口猛地一跳。
 
 合作机会?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不可能。
 
 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这只是巧合,一定是巧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自乱阵脚。
 
 “警惕是新时代人人必备的基本素养。骗子如果不会与时俱进,能有这么多人被骗去缅北。”她端起咖啡,借由喝水的动作掩饰瞬间的慌乱。
 
 往羊群里扔石头,砸中的那只叫的最惨。
 
 “警惕?基本素养?”听到这段发言,许青川真的气蒙了。
 
 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苏小姐难道吝啬到连一个回复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判了死刑?”
 
 他这话带着明显的私人情绪,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失态。
 
 “机会是留给有诚意的人,许先生。”宋宜书清了清嗓子。
 
 “一个沟通渠道都让人存疑的投机者,又凭什么要求别人给予信任?网络世界虚虚实实,谁知道屏幕那端是人是鬼?”
 
 许青川挑眉:“存疑?仅凭一个账号,一条私信就武断下结论。你究竟是在保护自己,还是本性懦弱?”
 
 “懦弱?”宋宜书半点不惧,平视男人的双眼,“我有权利选择我想接触的人和事。难道每个找上门的邀约我都要感恩戴德?”
 
 她最后一句,是完完全全的条件反射。
 
 “所以,在你的浅薄认知里,主动寻求合作的,不是骗子就是傻子?”许青川嗤笑一声。
 
 “或许你是对的吧。像我这种搞着不赚钱的定格动画,还妄图找到志同道合伙伴的人,在苏小姐眼里,大概就是后者。”
 
 定格动画?
 
 这个词再次出现,宋宜书微微发愣。
 
 是巧合吗?一天之内,两次听到这个词。
 
 一次是那条可笑的私信,一次是来自这个讨厌的相亲对象。
 
 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宋宜书叹了口气,看咖啡馆内一批客人来了又走,心想“我为什么要和个讨厌的家伙说这么久”。
 
 她懒得继续掰扯,决定自认倒霉:“许先生从事什么行业,与我无关。”
 
 “不管什么样的观点,我们是来相亲的,不是来吵架的,没必要做的太难看。”
 
 “到时候,没办法和介绍人交代。”
 
 许青川也正有此意。
 
 他本是来摸鱼的,只是没想到碰上个这么较真的对手。
 
 他张了张嘴,准备顺着苏小姐的话结束这场闹剧。
 
 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适时响起。
 
 得,这又是来查岗的。
 
 许青川喝了口冰水,润了润冒烟的嗓子,划开接听键:“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即便隔着些距离,也能听出急切:
 
 “青川!你见到苏小姐没有?人家姑娘刚才发信息说在咖啡馆等了好一会儿了,没见到人!你是不是又放鸽子了!”
 
 “苏小姐?”许青川愣神,下意识重复,“什么苏小姐?我面前不是坐着……”
 
 他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视线狐疑地投向对面正低头看自己手机的宋宜书。
 
 隔了几秒,宋宜书的手机也响起了绿泡泡视频通话的铃声。
 
 她正疑惑对面那人接二连三的异常举动,母亲慌乱的声音已经到了耳边。
 
 “书书,你到咖啡馆了吗?见到陈序了没?他妈妈说他没找到你。”
 
 “他穿着灰色外套,就坐在你们常坐的那个靠窗位置!”
 
 “什么?”宋宜书瞬间僵住。
 
 另一边,许青川听着母亲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描述。
 
 “对啊!苏小姐今天穿的就是白色外套。你张阿姨照片发我了,梳着个马尾辫,眼睛很大很文静的姑娘。你赶紧找找!”
 
 他抬眼,瞟了下和他吵了半天的姑娘。
 
 果不其然,米白色高领毛衣,长发松散地垂在肩头,并非马尾。
 
 而她旁边的,是一件咖色外套。
 
 两人举着手机,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四目相对。
 
 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啪”地一声,断了。
 
 刚才针锋相对的骂战双方,接连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手段。
 
 “你……”
 
 “你不是……”
 
 彼此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噎住。
 
 天杀的,你不是我相亲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