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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严惩柳云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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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玄那道废黜柳云裳、彻查柳家的命令,如同在沉寂的湖面投下了一块万钧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个宫廷与前朝。
关雎阁内,当内侍捧着废黜的诏书,带着冷面的侍卫闯入时,柳云裳正因“胎气不稳”躺在床榻上,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盼望着萧景玄能念及旧情与子嗣,对她从轻发落。
然而,那冰冷的诏书言辞,如同无数把淬毒的利刃,将她所有的幻想撕得粉碎。
“……柳氏云裳,品性不端,心术不正,阴蓄毒计,谋害皇嗣,更兼其母家柳氏,或有勾结外邪、图谋不轨之嫌……着即废去良娣位份,贬为庶人,打入北三所冷宫!非诏不得出!其母家柳氏一族,交由宗人府与大理寺严查……”
“不——!!!”柳云裳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从床榻上滚落下来,状若疯魔,她死死抓住内侍的衣摆,涕泪横流,“我要见殿下!我要见殿下!殿下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怀着他的孩子啊!是陆昭华!是那个贱人害我!你们都被她骗了!”
侍卫毫不留情地将她扯开,动作粗暴。
昔日里娇艳明媚、宠冠东宫的柳良娣,此刻钗环散乱,衣衫不整,面容扭曲,与市井泼妇无异。
“殿下有令,即刻执行,不得延误!”内侍面无表情地宣读完,示意侍卫将人拖走。
碧荷等贴身侍女也一同被押走,哭喊声、求饶声响成一片。
关雎阁内值钱的东西被查封登记,仆役被遣散或另行看管,昔日繁华喧嚣的殿阁,转瞬间便成了一座人去楼空的牢笼,只剩下秋风卷着落叶,在空荡的庭院中打着旋儿,诉说着无尽的凄凉。
柳云裳被拖拽着,一路哭嚎咒骂,经过蒹葭馆时,她看到那里依旧灯火通明,看到宫人神色凝重地进出,她眼中爆发出刻骨的怨毒,嘶声力竭地诅咒:“陆昭华!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还有你的野种儿子!你们都会不得好死——!”
恶毒的诅咒回荡在宫墙之间,令人毛骨悚然,最终随着她被强行塞入一辆破旧的青布小车,送往那比冷宫更阴森、专门关押犯事宫妃的北三所而渐渐消失。
消息传开,后宫哗然。
皇后谢氏在听到“勾结外邪、图谋不轨”以及那黑色令牌的描述时,凤眸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惊悸与后怕。
她立刻下令彻查长春宫上下,同时更加坚定了必须尽快稳固太子地位、清除一切潜在威胁的决心。
陆昭华……这次倒是阴差阳错,立了一功,但也因此,更显得此女心思深沉,不可不防。
其他妃嫔,有幸灾乐祸的,有兔死狐悲的,更多的则是噤若寒蝉,暗自警醒,不敢再轻易招惹如今风头正劲的太子妃,以及那位刚刚归来、手段莫测的九皇子。
前朝更是震动不已。
柳云裳之父,官居从四品的太仆寺少卿柳承宗,在朝会之上被当场拿下,投入大理寺狱。
宗人府与大理寺联合查案,雷厉风行,顺着萧景珩提供的线索(那令牌和信件)以及小德子、碧荷等人的供词,迅速查抄柳家,果然又搜出了一些与前朝隐秘组织往来、以及贿赂朝臣、窥探宫闱的更多证据。
虽然暂时未能坐实“谋逆”大罪,但“勾结外邪”、“窥探禁中”、“谋害皇嗣”这几条,已足够让柳家这棵看似枝繁叶茂的大树,顷刻间轰然倒塌,族中子弟纷纷被罢黜、流放,显赫一时的柳家,转眼便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罪臣之门。
朝堂之上,风向悄然变化。
原本一些暗中与柳家或有往来、或对太子有所微词的官员,此刻都收敛了许多,生怕被牵连。
太子的地位,因这番铁腕处置和清除潜在威胁,反而显得更加稳固。
只是,经此一事,萧景玄“宠妾灭妻”、“偏听偏信”的名声,也在朝野间悄然流传开来,成为了他完美储君形象上的一道难以抹去的瑕疵。
而这一切的风云变幻,都被隔绝在了蒹葭馆那浓重的药味与压抑的寂静之外。
陆昭华依旧昏迷着。
三天了。
她仿佛陷入了一场无边无际的、黑暗而寒冷的梦境。
时而像是回到了药王谷,忍受着毒发时蚀骨灼心的痛苦;时而又像是回到了前世,看着萧景玄与梦菡相依相偎,看着萧璟与她离心离德,看着自己咳血而亡,无人问津;时而又像是漂浮在枫山别院清澈的山涧上,听着流水潺潺,看着红叶翩跹,那份短暂的宁静却总被萧景玄愤怒的指责和柳云裳恶毒的诅咒所打破……
痛苦,背叛,绝望,冰冷……各种负面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包裹着她,拖拽着她向更深沉的黑暗沉沦。
“昭华……坚持住……”
“娘娘……您醒醒啊……泽殿下还需要您……”
“太子妃,服药了……”
隐约中,似乎有一些微弱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试图穿透那厚重的黑暗,传入她的耳中。
是萧景玄沙哑而悔痛的低唤?是邻香泣不成声的哀求?还是孙太医沉稳却难掩焦急的叮嘱?
她听不真切,只觉得那些声音很遥远,很疲惫。
她太累了,只想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远离所有的纷争与痛苦。
然而,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被黑暗吞噬的某个瞬间,一个更加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声音,猛地刺入了她的脑海深处——
“陆昭华。”
不是殿下,不是娘娘,而是连名带姓的称呼。
“你就打算这么认输了?”
那声音冰冷,带着一丝熟悉的、属于杀手“霁”的讥诮。
“柳云裳已被废黜,打入冷宫,柳家也已倒台。
你的威胁,已经除了大半。”
“你费尽心机,甚至不惜搭上自己半条命换来的局面,就这么放弃了?”
“你甘心吗?”
“你那个儿子,萧璟,你不管了?你的母族陆家,你也不护了?”
“你若死了,这太子妃之位,迟早是别人的。
你之前所有的隐忍,所有的谋划,都将付诸东流。”
“醒来。”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她混沌的识海中炸响!
不甘心!
她当然不甘心!
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重复前世的悲剧!不是为了死在这令人作呕的阴谋算计里!
泽儿还在等她,陆家还需要她,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
她不能死!
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求生欲,如同被点燃的燎原之火,猛地从她近乎枯竭的心田中燃烧起来!那火焰灼烧着她的意志,驱散着缠绕她的冰冷与黑暗!
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几乎不敢合眼的邻香,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微弱的动静!
“动了!娘娘的手指动了!”邻香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变形,“孙太医!孙太医!娘娘动了!”
一直守在外间的萧景玄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猛地冲了进来,扑到床前,死死盯着陆昭华的脸。
孙太医也急忙上前,再次搭上她的脉搏。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陆昭华那如同蝶翼般脆弱的长睫,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然后,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细缝。
模糊的光线刺入眼帘,带着一种久违的、生的气息。
她看到了萧景玄那张布满胡茬、憔悴不堪却写满了巨大惊喜与不敢置信的脸,看到了邻香哭得红肿却绽放出光芒的眼睛,看到了孙太医如释重负的表情……
世界,重新回到了她的感知中。
虽然依旧虚弱,虽然身体如同被碾碎般疼痛,但那股缠绕不散的死亡阴影,似乎正在缓缓退去。
她,从鬼门关,挣扎着回来了。
萧景玄看着那双终于重新睁开的、虽然黯淡却依旧清亮的眸子,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声音哽咽:“昭华……你……你终于醒了……”
陆昭华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萧景玄脸上,那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初醒的茫然,但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同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眨了眨眼。
然后,再次疲惫地阖上了眼帘。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睡着了,而非……离去。
蒹葭馆内,压抑了数日的绝望,终于被这一线生机悄然驱散。
然而,活过来的陆昭华,还是从前那个陆昭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