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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卫珩介入 ...

  •   蒹葭馆内,灯火彻夜未熄,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一种令人心慌的死寂。

      陆昭华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孙太医与两位被紧急召来的太医署院判轮番施针用药,额上汗珠不断滚落,神色间是挥之不去的凝重。

      萧景玄守在外间,如同困兽般焦躁地踱步,时而透过珠帘望向内室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眼中布满了血丝,悔恨与恐惧交织,几乎要将他撕裂。

      邻香跪在床榻边,眼睛肿得像核桃,紧紧握着陆昭华冰凉的手,一遍遍地低泣呼唤,仿佛这样就能将主子的魂魄从鬼门关拉回来。

      整个太子府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下人行走间噤若寒蝉,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触怒了正处于暴怒与恐慌边缘的太子。

      而在这片混乱与绝望中,有一个人,始终保持着异样的冷静。

      萧景珩回到了他被暂时安置的、距离东宫不远的皇子所。

      这里虽比不得东宫奢华,但也清静。

      屏退了所有宫人,他独自坐在窗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窗外月色清冷,映照着他与萧景玄酷似、却更显冷硬的侧脸。

      陆昭华吐血昏迷前那双失望到极致、乃至空洞的眼神,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

      还有萧景玄那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柳云裳那恶毒而愚蠢的算计……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厌恶。

      他不想卷入这些是非。

      但他更清楚,陆昭华若就此死了,很多事情会变得麻烦。

      他是她“发现”并救回的,若她死于这种肮脏的构陷,难保不会有人将污水泼到他身上,说他与她勾结,或是杀人灭口。

      更重要的是……那个在枫山别院给予他片刻安宁、眼神清澈坚定的女人,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他需要真相。

      一个能让柳云裳无法翻身、也能让萧景玄不得不信的、确凿无疑的真相。

      孙太医的证词和小德子的供认固然有力,但还不足以彻底钉死一个怀有皇嗣的侧妃,尤其可能牵扯到其母家。

      柳云裳背后的人,既然能弄到“碎心散”这等宫廷秘药,必然还有后手。

      而他,杀手“霁”,最擅长的,就是在黑暗中寻找线索,撬开最紧硬的嘴。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出了皇子所,避开了宫中巡逻的侍卫,向着关雎阁的方向掠去。

      他的动作轻盈迅捷,对宫廷的守卫布防似乎有着一种天生的直觉,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路径。

      关雎阁如今已被东宫侍卫层层把守,名义上是保护,实为软禁。

      柳云裳惊惧交加,又因“胎气不稳”而卧病在床,碧荷等贴身侍女也被隔离看管。

      萧景珩并未直接闯入关雎阁内部,那里目标太大。

      他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潜伏在关雎阁外围一处假山的阴影中,目光锐利如鹰隼,观察着阁内的动静和侍卫换防的规律。

      他在等待。

      约莫子时三刻,一个穿着低级侍女服饰、身形瘦小的宫女,低着头,提着一个食盒,鬼鬼祟祟地从关雎阁的角门溜了出来,似乎是想趁着夜色去处理什么。

      就是她!

      萧景珩眼神一凝,身形如烟般飘出,在那宫女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用手刀精准地劈在她的后颈。

      宫女闷哼一声,软软倒下。

      萧景珩迅速将她拖入假山深处的死角,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快速搜查了宫女身上和食盒。

      食盒里是些残羹冷炙,并无异常。

      但在那宫女贴身的小衣内袋里,他摸到了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硬邦邦的小物件。

      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块质地特殊的黑色令牌,非金非木,触手冰凉,上面雕刻着一个诡异的、如同火焰缠绕利剑的图案。

      令牌边缘,还沾染着些许不易察觉的、与那“碎心散”药渣气味极其相似的淡淡异香。

      萧景珩瞳孔微缩。

      这个图案……他曾在千机阁某次执行任务时,偶然在一具目标人物的尸体上见过类似的标记,据传与前朝某个隐秘的复辟组织有关!这令牌,显然是联络信物!

      这宫女,是柳云裳与外界传递消息的信使!她身上还残留着碎心散的气味,说明她极可能接触过药物源头!

      他收起令牌,又在那宫女身上几处隐秘穴位用力按了几下。

      这是千机阁审讯低阶目标常用的手法,能让人在昏迷中意识模糊,易于套话。

      片刻后,宫女悠悠转醒,眼神涣散。

      “这令牌,是给谁的?”萧景珩的声音低沉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如同索命的无常。

      宫女神智不清,下意识地喃喃回答:“给……给永巷……张嬷嬷……良娣说……风声紧……让她……把剩下的‘东西’……处理掉……”

      永巷张嬷嬷!那是宫中负责处理废弃物的老宫人,位置低微,极易被人忽略,确是藏匿和传递违禁物的好地方!

      问到了关键信息,萧景珩不再耽搁,再次将宫女击昏,将她藏在假山深处,确保短时间内不会被人发现。

      然后,他身形再次融入夜色,向着宫女所说的永巷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在复杂的宫巷间穿梭,如同行走在自家的庭院。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已找到了那个偏僻、散发着霉味的永巷值房。

      值房内,一个头发花白、面相普通的老嬷嬷正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打盹。

      萧景珩如法炮制,悄无声息地潜入,制住老嬷嬷,在她惊恐的目光中,亮出了那块黑色令牌。

      老嬷嬷看到令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东西在哪?”萧景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在老嬷嬷断断续续的指引下,萧景珩在她床板下的暗格里,找到了一个密封的小瓷瓶,里面是剩余的“碎心散”粉末,以及几封字迹娟秀、却内容暧昧、提及“助我除去绊脚石,他日必厚报”的信件。

      落款处,虽未直接署名,但那独特的印鉴花纹,与柳云裳母家惯用的徽记,一般无二!

      铁证如山!

      萧景珩将瓷瓶和信件收入怀中,看了一眼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老嬷嬷,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没有杀她,留着她,或许还有用。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微微泛白。

      萧景珩没有返回皇子所,而是径直去了东宫,求见萧景玄。

      当萧景玄在内书房见到去而复返、周身带着一丝夜露寒气的萧景珩时,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耐与疲惫:“九弟,何事?”他现在满心都是陆昭华的安危,无暇他顾。

      萧景珩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个黑色令牌、装着剩余“碎心散”的瓷瓶,以及那几封信件,一一放在了萧景玄面前的书案上。

      萧景玄的目光扫过那些东西,先是疑惑,随即,当他看清令牌上的图案,嗅到瓷瓶中散发出的、与孙太医描述一致的淡淡异香,再展开信件,看到那熟悉的印鉴花纹和其中露骨的内容时……他的脸色,从最初的疲惫不耐,转为震惊,再到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火山爆发前的铁青!

      “这……这些东西……你从何得来?!”萧景玄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他就算再想偏袒柳云裳,此刻也无法再自欺欺人!这令牌,这药物,这信件……无一不指向一个事实——柳云裳不仅心肠歹毒,谋害皇嗣,其母家更可能与前朝余孽有所勾结!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萧景珩迎着他震怒的目光,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锤:“昨夜,关雎阁信使欲往永巷销毁证据,被我截获。人证、物证俱在。如何处置,皇兄自决。”

      他没有称呼“太子殿下”,而是用了“皇兄”,带着一种微妙的、平等的疏离。

      萧景玄死死攥着那几封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一种被背叛的耻辱。

      他想起柳云裳在他面前柔弱可怜的样子,想起自己一次次对她的偏袒和维护……原来,他一直护着的,竟是一条随时可能反噬的毒蛇!而她背后,还可能牵扯着更深的阴谋!

      “好……好一个柳云裳!好一个柳家!”萧景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毁灭一切的杀意。

      他猛地转身,对着门外厉声吼道:“来人!传孤命令!柳良娣柳氏,心肠歹毒,勾结外臣,谋害皇嗣,罪证确凿,即日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其母家柳氏一族,给孤彻查!若有参与,严惩不贷!”

      命令一下,整个东宫,乃至整个前朝后宫,都将为之震动。

      萧景珩看着暴怒下令的萧景玄,目光平静无波。

      他完成了他想做的,将一个无法辩驳的真相,摆在了这位“皇兄”面前。

      至于后续如何,已与他无关。

      他转身,默默离开了书房,将身后的喧嚣与震怒,隔绝在外。

      晨光熹微中,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寂,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座庞大而冰冷的宫城。

      而蒹葭馆内,一场与死神的拉锯战,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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