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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引蛇出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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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便是九月初五,楼宿雪带着照萤和问幽从将军府辞行后,转道去了泗水河畔。
那高耸绵延的山势,和那散发着寒气的江水,与她梦里相差无二。
此前的每一个兆梦,照萤都曾试图改变结局,可似乎天不遂人愿,若这是天命所引,她倒是要看看,就是违了这天命又能如何?
立盟之事已成定局,她们本不必再来掺和,只是昨晚的梦让照萤意识到,也许那并不是寻常的梦,于是她便和师傅说了此事。
楼宿雪以为,若不信兆梦乃天命,今日最好不要来便好了,如此她便遇不上卫珩,自然也不会发生之后的一切。
可照萤觉得,若梦境能成真,这是个杀卫珩的好机会。
师徒三人藏在暗处,先是那大绥国君来了,身后跟着赵拓和顾屹林,卫珩身边依旧是沈无尘和萧逐。
两拨人在亭中坐定,大绥国君身旁的寺人拿出事先拟好的盟约和国玺来。
等到卫珩接过那盟约时,一个令众人意想不到的人却来了。
亭中众人目光探寻的看着远处款款而来的女子,又看看此时正站立在国君身旁的顾屹林,来人正是顾二小姐顾宴兮。
顾屹林慌忙起身疾步朝女儿走去。
“父亲,”顾宴兮福了福身,她似乎并不知晓今日两国国君欲在此处订立盟约。
“宴儿,你怎会在此?”
顾屹林蹙着眉,他这小女儿自阿姐死后便很少出门,怎么正好今日这样的场合,她却好巧不巧的来了?
顾宴兮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出现似乎不太合时宜,面对那亭中众多贵人,她硬着头皮道:“父亲,女儿听闻这泗水河景致不错,特来看看,不知两位国君在此,若有叨扰,还望贵人恕罪。”
看到顾宴兮时,照萤也愣了片刻。
“顾将军,让二小姐上前来回话。”
大绥国君身旁的寺人尖声喊道,顾屹林打了个激灵,心中忐忑不安,他给顾宴兮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就按你方才说的禀告,其余的,什么都不要说。”
顾宴兮云里雾里的就随父亲到了两位国君面前。
卫珩对上顾宴兮的目光时,微微颔了颔首。
照萤沉吟片刻,决定就在此时出去,方才她也确认了这周边的环境与她梦中别无二致,左右今日来都来了,必定是要露面的,楼宿雪也未拦她,只是叮嘱了几句。
就在她向众人走去的须臾里,她越想越觉着不大对劲,谈梨儿知晓两国要在今日于这泗水河边订立盟约。
谈梨儿既已逃脱,此事也必定暴露,以卫珩的谨慎和他身边那个沈无尘的智谋来看,难道他们想不到这一层吗?为何不另寻时间另辟地点?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这本就是个为引蛇出洞而设的局。
可这条蛇是谁?是谈梨儿还是她?亦或是还有别人?
顾宴兮此时出现,无疑成了众矢之的,她平日一向深居简出,偏偏今日这种时候来了这偏僻之地,恐怕很难自圆其说。
卫珩看着袅袅娜娜走来的照萤,他眉头蹙成了川字,今日还真是热闹,都往这一处凑了。
萧逐看见照萤立马迎了上来,“姜娘子,你怎么来了?”
照萤微微颔首道:“前几日为国君诊脉,忘了开药方,今日特送来。”
卫珩这才看见她手中拎着一包药材,这是她一早想好的说辞,自然要准备妥当。
顾宴兮看着照萤,她方才压根儿未想好该如何回话,此时却忽然有了主意,她故意发难问道:“姜娘子是何时替国君诊的脉?我怎不知?”
“是前几日,那时我和沈大夫都在,”萧逐道。
“具体是哪一日?”
萧逐想了片刻,“五日前。”
“胡说,五日前姜娘子整日都与我在府中,萧将军是诓我不成?”顾宴兮不依不饶道。
“萧逐不敢,确实是五日前的夜里,当时沈大夫也在。”
他也不知他们今日要等的人是否是这位姜娘子,却还是忍不住替她作证。
沈无尘轻叹一声,对上萧逐灼热的目光,只能微微颔首,对他所言不置可否。
顾宴兮垂下眸去,故作委屈:“国君为何会传姜娘子诊脉?即便这云梦城中的郎中国君通通信不过,那仲老先生就在行馆,怎么……”
“先前小厮告诉我姜娘子常常在夜里出府,我不信,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不知姜娘子是在何处替国君诊的脉?”
顾宴兮这娇声软语中,却带着十足的火药味,众人都觉出,这是话本子里两个女人在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的戏码。
卫珩瞧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面色平淡无异。
大绥国君意味深长的看向卫珩,不愧少年风流,他不敢碰的女人,却叫这小子捷足先登了,看着眼前身姿曼妙的美人,他实在是悔啊!
身为一国之君,身旁有个美人侍奉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夏绥联姻在即,瞧那顾二小姐的样子,此事恐怕不好收场。
“宴兮,不得无礼!”顾屹林斥道。
他没想到,一向克己复礼的卫珩会如此行事,他虽不愿女儿吃亏,可今日实在不是掰扯这些事的好时机,随即他又想到,他这女儿并非善妒之人,怎会如此沉不住气?
“父亲,问完我自会走,今日国君在此,还请国君为臣女主持公道。”顾宴兮说着朝那大绥国君郑重的叩头。
“也罢,今日寡人碰上了,便听一听。”
大绥国君似乎忘了今日的目的,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照萤抬眸看了卫珩一眼,他也正盯着她,仍旧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姜娘子,我问你话呢!”顾宴兮眼中两人像是在眉目传情。
“回二小姐,那日是在紫茗轩诊的脉,”照萤低声答道。
“君上,臣女与元夏国君有婚约在身,自然是对国君多有关注,前些日子听府里的下人说起,国君时常与一女子在紫茗轩幽会,臣女那时不信,可后来臣女亲眼所见,国君与姜娘子深夜同游,今日姜娘子亲口承认,那紫茗轩的女子是她,姜娘子住在我将军府中,却做出这等事,岂不是存心要我将军府蒙羞?”
“有了先前的事,今日臣女又听闻国君今日在这泗水河边与一女子幽会,这才想着过来看看。”
顾宴兮如此说,已经向众人言明今日她会出现在此处的缘由。
“君上,父亲,国君若真觉得姜娘子好,不如婚约就此作废了吧!”
“胡说什么!”
顾屹林厉声喝住了她,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事,关系的是两国邦交,怎能轻易置喙?
照萤睁大了眼睛看着顾宴兮,先前未曾察觉,她怎的这般会演?平日没少看戏文吧?
她选择在这时出来是为顾宴兮解围的,可没想到她竟然顺杆子爬,如今众人瞧着,倒像是她与那卫珩之间当真有苟且之事,这要如何收场?
卫珩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招手示意照萤过去。
照萤越过顾宴兮,径直走到卫珩身旁。
卫珩伸手,示意照萤将那药给他,照萤乖顺的递了过去。
他接过后,没有多看一眼,直接将那药包扔进水里,随后沉声道:“孤身子无异,这药孤也用不着。”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萧逐更是不解,那日沈无尘分明说的是国君邀的姜娘子,如今他这样做,岂非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上?
照萤心中暗骂,卫珩此举,既向顾宴兮表明了心意,又引得所有人都以为是姜棠月缠着他。
不过她脸上并没有如他想象那般尴尬,反而莞尔一笑,卫珩怎会知道,那被他扔进水里的,就是那红斑灵芝的解药,这可是他自己不要的。
看到卫珩的举动,顾宴兮的脸色稍有和缓,只是依旧恨恨地盯着照萤。
二小姐这戏演的也太过逼真了,照萤一时竟分不出真假,她目光落在她身上,照萤甚至能感觉到一阵凉意。
“姜棠月”如今的名声实在算不得好,宫宴上,人人都知晓她还未婚嫁便豢养男宠,想来这样一个不贞的女子,元夏国君也看不上。
卫珩身为一国之君,长相又能担得人中翘楚,这样一个人,女子想要攀附也实属常事。
就在众人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身似蒲柳的异国女子时,唯有萧逐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
萧逐与卫珩自幼相识,以他的性子,他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刁难一个弱女子,他定是为了让那顾宴兮安心,可这些也不该姜棠月来承受。
萧逐疾步走过去,扶起跪在地上的照萤,低声安慰道:“姜娘子,今日委屈你了,我送你回去。”
照萤装出一副迷惘失神的样子,显得她面纱下的面容眉目凄然,她就任凭萧逐那样牵着。
卫珩的目光在萧逐搀住她的手上停留一滞,脑海中不自觉想起那夜她替他施针时,那双纤纤玉手带来的柔软触感,忽然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她定是知晓自己的风情万种,每每才故意在萧逐面前搔首弄姿,这女人是一条毒蛇,与萧家又有着解不开的仇恨,不能叫萧逐如此沉沦下去。
“萧将军,启程在即,莫误了时辰,她既能自己来,便能自己回去。”
卫珩看似奚落的话,实则将她从今日这桩事中择的干干净净,照萤听罢假装抹起了泪,不动声色的将手从萧逐手里抽回,轻声道:“多谢将军,我自己回去便好。”
沈无尘心中暗自腹诽,若非他早知晓这位公主的真实身份,还有前些日子她下毒一事,这副模样,是个男子看了都会生出几分怜惜,何况是本就倾心于她的萧逐。
楼宿雪和问幽远远的瞧着,照萤似乎已经脱身了,正要往回走,两人悬着的心才松了下来。
照萤打量着四周,小小的泗水渡口兵卒林立,可梦中,分明只有她和卫珩两个人,难道是她的梦境出了错?亦或是那梦预兆的并不是今日?
总之,经过这么一遭,照萤和顾宴兮的嫌疑算是勉强洗清,众人却有些迷茫,他们等的人究竟会不会出现?或是真的存在吗?
谈梨儿逃脱之事既然已经捅了出来,卫珩总得给大绥国君一个交待,他只好说是故意放走的,只为了引出她背后之人。
正在这时,远处的芦花深处,猝不及防的射出簇簇锋利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