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25、第二十五章 余波暗涌

　　殿门大敞着，像一道溃烂的伤口暴露在风雪中。寒风卷着雪片直往殿里灌，刮在人脸上生疼。不过片刻功夫，墙壁上就结了一层薄霜，连呼吸都带着白雾。那盆炭火早就熄透了，只剩下一堆冷灰，偶尔被风吹起几点尘埃。

　　苏晚晴呆立在原地，浑身发冷。萧煜宸临走时那个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都在她脑子里打转。直到那玄色衣角彻底消失在雪幕中，她才像突然卸了力，膝盖一软就要倒下。

　　一道影子从门后闪出，在她落地前稳稳接住了她。慕容清羽的手臂结实有力，将她整个圈进怀里。他的衣襟带着外面的寒气，却让她莫名安心。

　　"他......他是不是发现了？"苏晚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死死攥着他的前襟，指节都发了白。她仰起脸，眼里满是惊惶，"他看你的眼神......他最后那句话......"

　　慕容清羽的脸色也不好看，薄唇抿成一条线。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扶着她走到避风的角落，让她靠着墙坐下，又把自己外袍脱下来裹住她不住发抖的身子。

　　这才转身走到门口。他没有急着关门，而是侧身立在门边，目光锐利地扫过殿外。风雪很大，枯枝在风里乱颤，远处的宫墙都模糊了。确认雪地里再没有别的动静，他才用力合上殿门，插上门闩。

　　殿内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几缕雪光从窗纸的破洞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里飘着炭火熄灭后的焦味，混着冰雪的凛冽。

　　慕容清羽走回来，在她面前蹲下。昏暗里，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

　　"他起疑了。"他的声音低沉，"今日他来，根本不是关心赏赐用没用。那些都是借口。"他想起萧煜宸在殿内打量时的眼神，特别是最后扫向他藏身之处的那一眼，"他在确认我的存在。说不定......已经猜到了我是谁。"

　　"那怎么办？"苏晚晴的心直往下沉，"他会派人来抓你吗？我们现在......"

　　"暂时不会。"慕容清羽冷静道，"他是皇帝，做事要讲究证据。在冷宫藏人不是小事，没有十足把握，他不会轻举妄动。"他眸色转深，"况且......他大概更想看看，我藏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之前怎么过，之后还怎么过。你继续做你的冷宫弃妃，惶恐不安，闭门不出。而我......"他顿了顿，"要更小心，也要加快准备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往外看。风雪依旧，但在这片白茫茫之下，危机四伏。

　　"你的伤......"苏晚晴忽然想起他手臂上的伤。

　　"不碍事。"慕容清羽动了动左臂，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现在最要紧的是处理痕迹。"他快步走到床边，从底下抽出那件染血的黑色大氅，"这个不能留。"又看向炭盆，"这些炭灰也得处理掉，他可能会派人来查。"

　　苏晚晴立即明白了。她撑着站起来："我来帮你。"

　　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下忙碌起来。慕容清羽用旧布把大氅裹紧，塞进墙角一个隐蔽的暗格里。苏晚晴则小心地把炭灰收进瓦罐，混上泥土和残雪，分散撒到殿外不同的角落。

　　做完这些，殿里总算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那扇被踹过的门还在漏风，提醒着他们危机并未解除。

　　慕容清羽找来工具，把松动的门轴修了修，至少能让门正常开关。然后他拉着苏晚晴在角落坐下，把她的手拢在掌心。

　　"晚晴，"他看着她，"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

　　苏晚晴回望着他，最初的惊慌过后，一种奇异的平静慢慢浮现。她反握住他的手："再难，也比不过我刚醒来时，一个人面对这冷宫的时候。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

　　她顿了顿，声音轻却坚定："只是，我们需要更详细的计划。不能一直这样等着。"

　　慕容清羽凝视着她，在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决心。他点了点头。

　　"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了。"他缓缓道，"关于我的身份，关于我和萧煜宸的恩怨，还有......我们唯一的那条生路。"

　　他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枚玉佩，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是慕容家的信物。我父亲是镇守北疆二十年的靖北侯慕容铮。"

　　苏晚晴倒吸一口凉气。靖北侯的威名，即便是她这个穿越而来的人也听说过。三年前北疆大捷后，慕容家却因通敌叛国之罪被满门抄斩，没想到唯一的血脉竟藏身在这冷宫之中。

　　"那场所谓的通敌案，根本是萧煜宸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慕容清羽的声音冰冷，"只因我父亲功高震主，又知晓了他弑兄夺位的秘密。"

　　他解开衣襟，露出一道从锁骨延伸至胸口的狰狞伤疤："那夜我带着父亲的血书杀出重围，这身伤就是那时留下的。为了活命，不得不扮作女子藏身冷宫。"

　　苏晚晴轻轻抚过那道伤疤，指尖微颤。她终于明白为何他总在深夜惊醒，为何对萧煜宸如此警惕。

　　"现在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找到父亲留下的证据。"慕容清羽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绢布，"这是父亲生前留下的密图，指向他在京中的一处暗桩。那里藏着能证明萧煜宸罪证的密信。"

　　"可是我们要怎么出宫？"苏晚晴忧心忡忡。

　　慕容清羽指向地图上的一条细线："冷宫西苑的枯井下有一条密道，直通宫外。这是前朝废妃为私会情郎所挖，连萧煜宸都不知道。"

　　他仔细叠好地图，目光灼灼："三日后是冬至宫宴，守卫最是松懈。那时就是我们离开的最佳时机。"

　　"这三日我们要准备些什么？"苏晚晴问道，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慕容清羽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首先要准备足够的干粮和清水。密道很长，我们需要在里头待上一天一夜。其次要准备御寒的衣物，地底比这里更冷。"

　　他走到殿角，挪开一个破旧的木箱，露出底下藏着的包裹："这些是我这些年偷偷准备的。有两套平民的衣裳，一些银两，还有伤药和火折子。"

　　苏晚晴仔细查看着这些物品，忽然问道："密道出口在什么地方？安全吗？"

　　"出口在京郊的一处废弃山庄。"慕容清羽压低声音，"那里曾是慕容家的产业，现在应该已经荒废了。出了密道，我们要立即赶往城南的悦来客栈，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

　　"接应的人可靠吗？"苏晚晴追问。

　　"是父亲当年的旧部，绝对可靠。"慕容清羽的语气十分肯定，"他们在京城潜伏多年，就等着这一天。"

　　两人开始细致地规划逃亡的每一个细节。慕容清羽取出纸笔，画出密道的地形图，标注出几个需要注意的岔路口。苏晚晴则仔细清点着要带的物品，将干粮分成小份，用油纸包好。

　　"最重要的是这个。"慕容清羽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这里面是假死药。万一我们被抓住，就服下它，可以暂时停止呼吸和心跳。这是最后的手段。"

　　苏晚晴接过玉瓶，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她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生机。

　　夜幕渐渐降临，风雪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两人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继续完善着逃亡计划。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每一种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被考虑在内。

　　"记住，"慕容清羽握住她的双肩，目光坚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一旦进入密道，就只有一个方向——向前。"

　　苏晚晴郑重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她知道，这将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逃亡，也是她与身边这个男人共同的命运转折点。

　　窗外，风雪依旧肆虐。殿内，两个相偎的身影在昏暗中低声细语，为即将到来的生死逃亡做着最后的准备。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冷宫中的弃妃与隐士，而是即将并肩作战的同伴，共同面对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