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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余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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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屹川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督军府紧绷的气氛也逐渐缓和。然而,那场惊心动魄的救治所带来的余波,却并未平息,反而在暗处悄然改变了府中的权力格局与人际脉络。
祝明漪的地位今非昔比。如今她走在府中,下人们会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唤一声“祝姨娘”,那语气里带着真心实意的感激与信服。甚至西北边那位不太安分的三姨太,见了她也收敛了许多,眼神中多了几分忌惮——一个能在督军生死关头起死回生的人,其手段与在督军心中的分量,已不容小觑。
她依旧住在“漱石斋”,依旧摆弄她的草药,却再无人敢将其视为无用的消遣。连沈屹川清醒时,也会偶尔召她前去问诊,虽话语不多,但那份默许的信任,已是一种无形的护身符。
单疏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为祝明漪感到一丝欣慰,那是一种看到明珠终不被尘埋的复杂情绪。但同时,一种更深的不安也开始在她心底滋生。
祝明漪越是耀眼,便越是引人注目。府中那些原本投向她的、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如今恐怕已变得更加复杂难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单疏澜比谁都懂。
这日,她正在房中临帖,试图让纷乱的心绪在笔墨间沉淀下来,芸香悄步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夫人,”芸香低声道,“奴婢刚才听说……前两日,三姨太娘家的人,好像私下里去找过祝姨娘。”
单疏澜执笔的手一顿,一滴墨在宣纸上晕开。“所为何事?”
“具体不知,但三姨太的母亲素有咳疾,多年未愈……想来,是去求药的。”芸香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而且,奴婢还听说,大帅麾下一位团长的老母亲前儿个也派人送了谢礼到‘漱石斋’,说是祝姨娘开的方子极有效验。”
单疏澜放下笔,眉头微蹙。祝明漪的医术,如今已不仅限于内宅,开始悄然向外渗透。这固然能为她织就一张关系网,但同样也是一把双刃剑。治好了,是本事;可一旦出了半点差池,那些感激光芒万丈,但怨怼也会如附骨之疽。
她想起那夜祝明漪独自守在沈屹川病榻前的疲惫身影,想起她此刻可能正被各方势力或拉拢或审视的处境,心中那根名为担忧的弦,越绷越紧。
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只是被动地观望了。
傍晚,单疏澜以商议府中春季用度为由,召来了管家福伯。问完正事,她端起茶盏,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祝姨娘此次于府中有功,她那个‘漱石斋’未免太过素简了些。库房里我记得还有几匹新进的杭缎,颜色雅致,你挑两匹给她送去。再问问她院里可还缺什么用度,一应补齐,莫要怠慢了。”
福伯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躬身应道:“夫人体恤,老奴明白,这就去办。”
这并非多么丰厚的赏赐,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祝姨娘,是得夫人看顾的人。
消息很快传开。单疏澜这不动声色的一步,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替祝明漪挡去了许多即将涌来的、不必要的试探与麻烦。
当芸香将夫人的“赏赐”和吩咐告知祝明漪时,祝明漪正对着窗外一株新发的药草出神。她听完,沉默了片刻,随即,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深、极复杂的笑意。
她懂。她懂得单疏澜这看似寻常的举动之下,所蕴含的维护之意。
夜色渐浓,祝明漪提笔,在一张素笺上写下几行字,然后仔细封好。
“小荷,”她唤来丫鬟,将信笺递过去,眼神在烛光下幽深难辨,“明日,想办法将这封信,送到济世堂孙老先生手中。”
有些风雨,既然避无可避,那便需早做筹谋。而她,绝不会让那个在深宅中给予她微弱星光的人,独自承受任何可能的惊涛骇浪。